作者:沉默的戏剧
“那也是他的本事!与你何干!”老夫人拔高声音道。
康姨娘停了哭声,诚恳道:“姨母,我遵命就是了,反正我如今也惹不起他。”她心里也嘀咕,从前也不见老夫人对沈容有多好,如今出息了,倒是当成掌上明珠一般似的,真是势利眼!
老夫人睨了她一眼,将佛珠又拿在手里。
康姨娘道:“姨母,其实我有件事情想求姨母。”
老夫人定定看着她,叹道:“说吧,是不是又缺银子了?”
康姨娘连忙摇首,缓声道:“姨母,如今容儿成了婚,康儿是长子,比他还年长些,也到了成婚的年纪,本是想托着夫人帮忙相看,可她会什么,那日办了次茶宴,被侯夫人搅了局,到如今都心有余悸,说什么都不肯再办,我想着,此等大事,还是得由姨母出面。”
老夫人叹气道:“康儿确实也该抓紧了,他虽是庶子,但他父亲好歹是一朝之相,怀荫怎么说?你们可有相中的人家?若是有好的,我老太婆就卖卖这张老脸替你们亲自去说。”
康姨娘见老夫人恢复了往日亲近之相,连忙笑起来,亲热道:“姨母,其实圣上的四公主性格娴静懂事,又善琴棋书画,听说很早就学了持家的本事,相爷也说不错,去年康儿进宫参加皇后娘娘的春茶宴,皇后娘娘也对康儿赞赏有加,只是苦于四公主居于深宫之内,不似皇子一般容易亲近,康儿又不在圣上面前走动,只怕贸贸然去提亲,会被圣上拒绝,姨母您是一品诰命,与皇太后也说得上话,不如您想想法子。”
老夫人看着她喜笑颜开的脸,愤愤道:“我看你们是被浆糊糊了脑!亏得你们异想天开!康儿拿什么去尚公主?简直胡闹!”
康姨娘眉头拧成一团,纳闷道:“容儿都能尚皇子,我们不过是尚公主罢了,为何不行?从前容儿也不过是四品,沾了二皇子的光才当上院史,康儿如今也有五品,样貌品行更是不在容儿之下,他能尚得,我们为何尚不得?”
老夫人敛起怒气,淡淡道:“康儿是庶子。”
康姨娘愣了愣,忽然嚎啕大哭道,“若非我不争气,当不了相爷正室,康儿又岂会跟着我受苦,如今还要因为庶子的身份错失一段良缘!”
老夫人咬着牙,拿佛串砸了康姨娘的脸,咬牙对侍女道:“把夫人叫来。”
侍女颔首应是。
“尚公主一事,我劝你死了这条心,不过你放心,康儿是我最疼爱的宝贝孙子,我一定替他相最好的人家。”
第78章
陈夫人愁眉苦脸了好几日,庄子上的收成下来了,加上公账里本来的一千多两,拢共能有五千多两,再加上沈容给的五千,母亲给的二千,手上本该有一万二千多两松动银子,可她也不曾想,成个亲会花费如此多银两,府里上下都新制了衣裳,连月来的茶水钱,烛火钱都不老少,府里的赏银倒是发的不多,但内务府与典司院的赏银却给出去不少,如今才五月,手上就只剩下了五千两,若是无事,这点银子还能度日,可再不久,老夫人又要过七十大寿,陈夫人真是欲哭无泪,每日都在为银子发愁。
正在忧心那一两三钱的银子,老夫人遣人叫她过去。
陈夫人去时康姨娘已经离开,侍女正在给老夫人捶腿,她拢着眼小睡了片刻,等陈夫人进来,侍女才轻轻推了推她。
陈夫人迟疑道:“不如等老夫人睡醒我再过来。”
老夫人晃了晃神,坐直身体道:“是我叫她喊醒我。”侍女拿了腰垫过来塞在她身后,又去沏了两杯热茶过来。
老夫人满脸慈爱,关切地问了许多问题,大多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陈夫人温温笑着一一答了,半晌才端了茶慢慢喝了几口。
老夫人突然道:“那日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府里的奴才太不像话了,大喜的日子里口无遮拦,也难怪容儿夫人要发落他,可曾狠狠打了。”
陈夫人面色扭捏,那奴才是沈康的人,打是打了,却也不过是轻轻打了几下,说到底她在府里没什么话语权,压根比不过康姨娘说话有分量。
陈夫人眼神苦涩道:“回母亲,安亲王发了话,自然是要打的。”
老夫人面色沉了沉,眼神晦暗道:“你是当家主母,有些事情,你要扛起来,如今安儿进了门,在外头他是亲王,在家里他就是容儿的夫人,你与怀荫的儿媳妇,你不可一味将他当成贵人主子来对待,你诸事畏畏缩缩,他又与咱们疏远,岂不是叫人以为咱们相府家门不睦?”
陈夫人局促道:“请母亲指教。”
老夫人满意她的顺从,笑笑道:“他初来乍到,又不与咱们住在一道,自然显得不亲近,这样吧,你多叫他们过来吃饭,与他热络些,寻常也办些茶宴花宴,叫上些亲朋好友,日子久了,自然也就亲近了。”
陈夫人迟疑着说:“母亲,我姑且试试吧。”
“什么试试!拿出你的本事来!”老夫人恨其不争道,“你持家有道,人人都夸你,安儿毕竟不曾受过赤子教养,也未必知道如何持家,你多教他些本事,别总是唯唯诺诺的!”
陈夫人心中叹气,面上却真切应了。
*** ***
今日本要去郊外踏青,赵念安特意起了大早,却不想相府一早派人来传话,说是老夫人想念孙儿,叫沈容与夫人若是无事就去相府坐坐。
他们已经连着几日不曾去请安,老夫人话都说到这般地步了,若是再装傻听不懂,也未免太刻意。赵念安也不想落一个不贤不孝的名头,只好换了衣裳,与沈容去了相府。
两人先去老夫人院子里请安,老夫人见他们来,模样高兴坏了,遣着侍女们忙前忙后伺候,端的是一副慈善和蔼的模样。
从前她对沈容一直是淡淡的,谈不上多亲近,也不曾苛责,后来十年里,沈容去了侯府暂住,她与沈容更是生疏了许多。
许多事情沈容不曾与赵念安细说,赵念安也不知老夫人为人,见她模样慈祥,便也多了几分亲近,吃着侍女端来的点心,听她说沈容儿时趣事,说他活泼可爱,又说他古灵精怪。
沈容在旁听了半晌,大多都是他三四岁前的事情,他自己也记不太清,但听多了总觉得像是杜撰的,什么儿时睡觉总要祖母哄,为了一块马蹄糕哭了半宿,从小爱娇俏,总缠着祖母做新衣裳,他自小虽调皮,却从不娇气黏人,相反很有气性,这些撒娇耍赖的事情,听来都像是沈康儿时为人。
三人说笑了半晌,老夫人道:“你父亲与兄长还未回府,我叫人在院里摆了一桌,咱们也吃个团圆饭。”
沈容牵起赵念安的手,含笑道:“孙儿近来得意忘形,不常回来吃饭,叫祖母见笑了。”
“这是什么傻话,你们新婚燕尔,自然亲热,那才叫好呢。”老夫人笑了笑,打了个哈欠道,“离晚膳还有些时辰,后花园里新置了些花卉,你们去赏赏,我也打个盹,一会儿开饭我再叫人过去唤你们。”
沈容道:“如此也好,说了一下午话,祖母也累了,先歇歇,我们四处走走。”
两人出了小院,身后只跟着兆喜一人,沈容看着眼前小径,一时间晃了神,母亲的畅忧阁如今由陈夫人居住,竹园又有方小姨娘碍眼,后花园的池塘他也不想见,偌大的相府竟无他立足之处。
赵念安未觉他神情有异,兀自顺着石阶小径向前走,半晌豁然转身,抿嘴一笑道:“啊,我知道了。”
沈容迎了上去,笑问:“知道什么?”
赵念安压低了声音,笑眯眯道:“祖母年纪大了,老糊涂咯。”
沈容拍拍他的脑袋:“瞎说什么。”
赵念安笑:“你根本不爱吃马蹄糕的嘛,你喜欢吃什么,我全部都知道,我平日里都仔细看着呢。”
沈容道:“人总是会变的,兴许我儿时爱吃,如今不爱了。”
赵念安随口道:“或许是吧,我们去哪儿?”
沈容心不在焉看着四周,脸上露出一些苦笑,赵念安突然眼睛一闪,拉着沈容疾步往前,速速越过石阶,靠近高低起伏的假山旁,屈腰走进石洞内。
逼仄狭窄的假山洞只能容两人抱膝而坐,赵念安抱着膝盖笑眯眯道:“反正你哪儿也不想去,咱们就在这里躲躲吧。”
沈容打发了兆喜去别处,才对赵念安道:“原以为你不谙世事,却不想我的心事你都能明白。”
赵念安笑而不语,许久才说:“你记不记得,那次你躲在假山后面看书,我去尚书院找你,你离我躲得远远的,都不肯挨着我坐。”
沈容笑:“春日里你穿得单薄,天气又寒,我叫你小心着凉,你偏不听,硬生生挨了半个时辰,结果次日就病了。”
赵念安将脑袋靠在膝盖上,侧着脸看沈容,眼里含着羞赧的笑意,声音软糯道:“我后来再想,许是那日病中,你来哄我,我便喜欢上了你,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我发怒恼了火,还眼巴巴过来哄,好似心疼我极了。”
沈容挑了挑眉:“我还以为夫人是贪图为夫模样好看呢。”
赵念安脸一红,结结巴巴道:“你、你虽是好看,可我又不是肤浅之人,哪里会贪图你的美色,自以为是!”
沈容忍俊不禁道:“夫人有,是为夫浅薄了。”
赵念安直起一些腰,转而靠在沈容肩头,沈容伸出手臂绕过他肩头揽住他,两人悄无声息坐了半晌,直到兆喜来叫,才不得已从假山里头钻出来。
两人掩在假山旁掸衣灰,兆喜笑道:“少爷成了亲反倒调皮了,到底是有了少夫人,怎么都不一样了,日日都红光满面。”
赵念安哈哈一笑:“你嘴甜也没用,我今日可没带银子出门,没的打赏你。”
兆喜笑:“奴才不用打赏,下回少夫人吃不下的糕点,打赏奴才两块。”
沈容道:“如今后院里头哪还有吃不下的糕点,多少双喜都能吃下去,越发吃得圆滚滚的。”
兆喜随着两人走出假山,闻言满面笑容道:“双喜长身体呢,圆滚滚的像个年画娃娃,可爱着呢。”
沈容叹道:“你倒是喜欢。”
兆喜抿着嘴笑了一下,等沈容走远了,又连忙跟上去,悄声说了句:“少爷可不能说给双喜听,免得叫他得意。”
沈容道:“我才懒得搭你们。”
转眼回到老夫人小院,沈康已经换过了常服,坐在老夫人面前说话,老夫人对康姨娘近来冷落,对沈康却依旧疼爱有加,言谈间尽是亲昵。
沈相换下朝服匆匆过来,见了赵念安面色一紧,作揖行了礼,老夫人在旁慈爱笑道:“安儿是个好相与的,这是在家里头,不兴你这般迂气,倒显得生分,叫旁人知道了,当是他刻薄你这个公公,平白叫他受委屈。”
老夫人仍与午后那般笑容和蔼,说话也未有什么不当,乍一听全然是为了赵念安名声考虑,但话外之音却是叫他放下亲王尊荣。
赵念安往日里虽骄纵,但多半也会看场合听话音,他能对沈相摆脸子,却也不敢冒犯了老夫人,她到底是老相爷遗孀,又有一品诰命在身,便是到了皇太后与圣上面前也有几分脸面。
赵念安笑笑没说话,陈夫人携着侍女过来,笑吟吟说:“前头晚膳备好了。”
老夫人由侍女扶着站起身,笑说:“本是该去饭厅吃的,只是我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就在这偏阁里头摆一桌,咱们团聚团聚。”
沈容含笑道:“如此也应该,怎么不见两位妹妹?”
陈夫人亲热答道:“姑娘们年岁还小,又不吃酒,也坐不住,就叫了留在自己院里吃,等下回咱们吃茶办茶宴,再叫了来一起热闹。”
沈容脸上依旧温温地笑,心里头却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几人向着院里转移,赵念安走在后头,攥住沈容胳膊拉着他停下,在他耳边小声说道:“祖母下午说的肯定是沈康,她油滑着呢!”
沈容点了一下他的嘴唇:“好了,不说了。”
第79章
今日晚膳不曾叫姨娘与小姐们,只六人坐了一张小圆桌,外头天色渐暗,侍女们掌了灯,又陆续来斟酒,几人端着酒杯小饮了一口,待老夫人拿起筷子吃了口,其余人才一一动筷。
桌上菜色虽不如王府里头,却也不算寒酸,今日是赵念安第一次在相府吃饭,老夫人花了血本,请了外头的大厨来做菜,又买了几壶上好的美酒,美酒配佳肴,窗外又有银月挂树梢,倒也别有一番景致。
席间老夫人没说什么,倒是陈夫人嘘寒问暖问了几句,等吃过饭传了茶上来,老夫人才缓缓进入正题。
老夫人正了正色,缓缓说道:“我前几年身子不大好,请了宫里太医来诊脉,叫我饮食清淡,静心修养,我便带了仆人们去大钟寺礼佛,这一去就是两年,如今身体真是大好了,当真是佛祖有灵。”
沈容笑道:“祖母诚心,又有祖父泉下保佑,身体自然大好,只是如今祖母年纪大了,还是得多休养,切莫操劳了,若是有什么不爽利的,再请太医来看看。”
老夫人盈盈笑了,其他人也说了许多宽慰的话。她捧着茶,却是悠悠叹了口气道:“说得容易,这俗话说眼不见为净,我去了大钟寺自然清静,回了府里,总是有许多愁绪,这宅子是从前先皇赏下来的,那时候宅子里只有老相爷与我两个主子,到如今,姨娘们许多,还有少爷小姐们,虽说是热闹,只是打起来也辛苦,这连月里,陈氏的辛苦,我老婆子看在眼里也是心疼。”
陈夫人连忙放下手里茶,站起身恭恭敬敬道:“儿媳不敢居功,这本就是儿媳该做的。”
老夫人摆摆手示意她坐下,缓声道:“只是有一事,我心里总是有些不痛快,今日在座都是自己人,我也不妨说了。”
陈夫人目光绰绰看着她。
老夫人蹙眉道:“你给容儿安排的竹园是怎么回事?小些倒也无妨,只是那地方靠近仆役房,寻常多有外男走动,他那小姨娘也时常自由出入府邸,这如何使得?”
陈夫人攥着手呐呐道:“实在是儿媳失职,此事确实是儿媳考虑不周,只是咱们宅子小些,确实也安排不下。”
沈相沉着脸,蔑视地看着陈夫人道:“你寻常就是这般,做事欠妥又喜自作主张,还不快向母亲道歉。”
老夫人拔高声音道:“好了,我如今不是教训她,不过是与她说道说道,不必谁来道歉,她持家已经不容易,没得叫她再受委屈,此事也是我不好,从前老相爷不拘小节,咱们后院也没几个人,怎么都住得下,我便也没有立下规矩,如今人多管不住了,分了小院住,管得乱七八糟,也是陈氏年轻,没有威严,既然如此,得让我这个老婆子来管管。”
陈夫人紧张道:“请母亲示下。”
老夫人道:“如今后院里就属畅忧阁与春归院地方最大,刘姨娘与林姨娘没有孩子,林姨娘搬去畅忧阁,刘姨娘搬入春归院,刘姨娘的小院清出来给容儿,他如今长住安王府,但咱们相府里头还得给他留个院子,康儿还未成亲,林姨娘的院子拨给他,与他原来的打通,造间大的,日后也好迎新夫人进门。”她说完转头看了眼沈容,温善笑道:“容儿应当不介意康儿的院子比你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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