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佞臣 第61章

作者:沉默的戏剧 标签: 宫廷侯爵 宅斗 甜文 古代架空

沈容诚惶诚恐道:“自然不介意,这也是应该的。”

陈夫人扭扭捏捏不敢出声,却是沈相着急说道:“春归院原本也不大,如今康姨娘还带着莲儿一起住,母亲叫刘姨娘搬进去,岂不是地方更狭小了?”

老夫人冷冷瞥了他一眼,心中愠怒无比,这个儿子哪里都好,就是眼界小了些,只看着眼前一亩三分地,康姨娘不过是个姨娘,如今陈氏带着嫡女都不曾发话,他倒是跳起来为康姨娘争不平,这叫陈氏脸面往哪放!林姨娘与刘姨娘到底是无儿无女的小门小户,又不受他疼爱,随便打发两间屋子就是,没得还叫她们荣华富贵!

沈康还未成亲,如今的院落虽然不小,但别说尚公主,便是随便一个达官贵人家的千金都瞧不上眼,她大费周章还不是为了给沈康修缮院子,日后好风风光光迎新夫人进门!这个蠢货!

老夫人面上笑道:“你这孩子到底是念旧情,康姨娘伺候你时日最长,你到底是心疼她,不过不妨事,康姨娘为人我知道,她领你情,知道你疼她心里就满足了,哪里会争长争短的。”

沈相不再出声,陈夫人顺从道:“母亲,我明日就去安排。”

老夫人道:“另外,以后姨娘们无事不得外出,缺什么都请了府里,叫管事的去跑腿,往后既不分小院住,份例也无需发银子,都采买了发东西,这本该是大门户里的规矩,说句不好听的,咱们相府根基不深,老相爷白手起家,没什么家底,往年也都随意,只是如今怀荫也高居相位,容儿与康儿也都有长进,这大户人家的规矩也都该学起来。”

陈夫人苦笑,他父亲虽是参谋院侍郎,却也是到他这一辈才起来的,也不过是小门小户,沈相当年也是喜欢他们陈家家底干净,在朝廷没什么纷纷扰扰的牵葛。

陈夫人心里没什么不乐意的,本也没有给姨娘们发月银的道,只是她来相府时已经是这个规矩,听说康姨娘最先入门,沈相每月都给她五十两花销,先夫人万氏入门后这个规矩也没改,如今不发银子,都采买了发东西,她这个当家主母反倒更有话语权,不像从前,姨娘们都不必看她脸色度日。只是如今又要给沈康修院子,她一时间又有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苦楚。

老夫人今日也没说其他的,又说了些不痛不痒的事情,便借口累了,叫大家都回去。

沈相也没提数日前那些龃龉之事,端着长辈的架子叮嘱了几句,便满腹心事去了后院。

沈容牵着赵念安踱步回王府,两人走在路上,赵念安突然问道:“我若是住在相府,难道也不得外出?”

沈容淡淡道:“赤子要好些,再说谁敢拦了你?”

两人从东角门进去,循着花草迷人的侧巷走入花园,在抄手游廊上坐了一会儿。

赵念安道:“今日老夫人嘀嘀咕咕说了半天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知道了方小姨娘来闹?特意当着我的面给姨娘们立规矩?”

沈容笑:“你自小在后宫长大,都听不出是什么意思?”

赵念安笑眯眯道:“我小时候与北辰一道在皇祖母身边养着,皇祖母威严,底下人都怕她,我娇气些,北辰爱捣蛋,皇祖母却都不说我们,她与皇后娘娘一条心,纵得我们无法无天,北辰有贤贵妃娘娘管着,比我上进些,我寻常不读书,只学了皇祖母变脸的功夫。”

沈容捂住他嘴道:“你真是无法无天,什么都敢说。”

赵念安拨开他的手,笑笑说道:“皇祖母最疼爱太子哥哥,越是疼爱却对他越是严格,我在她身边许多年,多少也察觉得出来,她虽然待我们不如太子哥哥,可到底是她亲手养大的,也有许多真心实意,寻常我若是生了病她也着急,有一次我病重了数日,一直不见好,皇祖母整宿整宿陪我,我半夜睡醒起来都瞧见她哭了,可把我吓了一大跳,第二日病就好了。我这次出嫁,她面上淡淡的,也没有给我添妆,私底下给我塞了许多银子呢,许是怕皇妹们出嫁的时候不好办,才偷偷给了我。”

沈容搂着他静静听他说。

赵念安靠在他身上,缓缓又说:“父皇的后宫许是有许多弯弯绕绕的事情,但皇嗣们都长得好,你也不必说我不懂,后宅之事,北辰也未必比我明白,我到底是按照皇子教养长大的,哪里懂这些,我母妃寻常也不与我多说。”

“只是你以后免不得要参与进后宅纷争。”沈容叹气道,“你从前在宫里,只要皇太后圣上皇后不说你,你再怎么闯祸也是无伤大雅的事情,如今出了嫁,只要不是夫家欺人太甚,多半你都得忍着,否则就会落一个不贤不孝的名声,也会叫圣上与皇后蒙羞。”

赵念安推了推他道:“你与我说说,老夫人今日到底是什么意思,她说话不比我皇祖母爽快,我听了白天不明白。”

沈容叹了口气道:“父亲为人偏私,只是他并不高明,自以为占,巧言善辩,旁人捧着他不与他争辩罢了,祖母较他高明许多,她行事会留三分余地,叫你有苦说不出,就好似今日,她分明想给沈康扩院子,却拿我说事,我明明不住相府,她却要换一个大院子给我,全然是一派公正公平的姿态。扩院子要费银子,府里有多少银子她是知道的,陈氏自然为难,她便出手替陈氏料后宅,收了各院的份例银子,叫姨娘们日后都看陈氏脸色过活,一开一合,陈氏只能应承下来。”

赵念安琢磨了半晌,喃喃道:“这葫芦里原是卖的这个药,只是一本正经叫我们去作甚。”

“扩了院子自然是要相看,瞧她今日对你那番亲热姿态,往后怕是少不得要叫你办事,他如今是你祖母,又放低了姿态求你,你事事都得顺从,否则她把消息往外一漏,一品诰命,老相爷遗孀,对着孙媳妇点头哈腰低声下气,还要受其鄙夷嫌弃,参谋院那些言官老臣知道了,还不得日日在朝上参我?父亲虽不受人敬重,但祖父在朝堂上还有无数门生,只是父亲自持身份不与他们来往罢了。”

赵念安苦着脸道:“那我岂不是被她拿捏住了?”

沈容好笑道:“日久天长,别怕,凡事都有我。”他亲了亲赵念安的脸,牵他起身道:“走吧,回房吧,你晚上吃的不多,叫膳房再送些来。”

“现在想来,下午那些儿时趣事都是她胡说八道,说的都是你三四岁前的事情,笃定你记不得罢了,半点不说你后来的事情。”

“这你倒是机灵。”

赵念安亲热道:“你的事情我都仔细揣摩着呢。”

沈容笑了一声,执起他的手亲了一口。

第80章

入夏以后,天气迅速炎热起来,开府的皇子们只有太子殿下每月份例里有冰,赵念安除了从内务府领二千两银子,再无其他。皇太后如今上了年纪受不得寒,往年份例里的冰也都给了早开府一年的赵北辰,今年她想拨一半给赵念安用,赵北辰也不甚在意,赵念安如今到底是赤子,总比他娇贵些,分他些冰用也是应该,况且他如今领了差事整日不在府里,又未娶妻纳妾,要这么些冰做什么用,反倒叫内务府把冰都拿去给赵念安,不必再送去他府里。

赵北辰爽快,赵念安也领情,连忙叫人把他夏日里的器具都摆起来,镇着果子与糖水,等沈容下朝回来可以解暑纳凉。

双喜蹲在地上,摸着那冻手的冰鉴,嘴里忍不住哇哇直叫。一旁侍女看着他偷笑,双喜挠挠头,满脸通红站去一边。

赵念安道:“沈容回来还早,你们自己拿些酸梅汤吃,吃完再弄一些冰上。”

双喜咽了咽口水,嘴里却说:“主子还没吃,我们先吃上了,琴嬷嬷知道了,要打我们手心的。”

赵念安随他,翻个身在贵妃榻上打起盹来。

这几日沈容去上朝,他每日都懒洋洋无所事事,都得等他回来才有兴致。相府那里也不常来烦他,他只初一十五主动过去请安,再陪老夫人吃顿素,这一两个月来倒也相安无事,只是每次去都吵闹喧哗,修院子的人进进出出,时常还走错地方,弄得后宅内院十分不方便。

双喜没敢喝酸梅汤,只悄悄用茶杯舀了些冰水来喝,赵念安撩起眼皮看他,噗嗤笑道:“你拿茶碗装些葡萄,再盛满冰水,偷偷躲去库房吃,若是遇上琴嬷嬷,就说是我赏给方德子的,顺道看看沈容回来了没有。”

双喜实在没忍住,领了赏,捧着青花瓷茶盏急不可耐往外走。他沿路顺着檐头阴影走,踮着步子跑去库房,脸颊晒得通红,像是着了火似的。

方德子正在拨算盘,沈容请来的老账房教了一月,他脑子还算清楚,只是这算盘打得不好,远不如刘青灵活。

见双喜进来,笑问:“又得了什么赏了?”

双喜把葡萄拿出来,笑眯眯道:“我拿了八颗,咱们一人两颗,方管事你先吃,还凉着呢。”

方德子见他圆头圆脑的,心里看的喜欢,闻言笑道:“你倒是会孝敬。”他吃了一颗,对双喜道:“咱们这头虽然没有冰,但是后头井水也凉快,我昨日叫人去东市买了只西瓜,在井水里冰了一天,等兆喜回来,咱们切了它分着一起吃。”

刘青性格安静,默默吃了葡萄,听他们闲话家常,眼里也流露出几分笑意。

方德子只吃了一颗,余下一颗叫双喜自己吃,他跟着赵念安这么些年,什么冰镇的好东西不曾吃过,双喜头一年稀奇罢了,又是年轻贪嘴,看着这颗葡萄就跟宝贝似的。

双喜没舍得吃,说:“还有三颗都留给兆喜吧,他每日赶车辛苦,一会儿也该回来了。”

方德子道:“傻孩子,等他回来就不凉快了,你自己吃了也不妨事,本就是少夫人赏你的。”

双喜想了想,合上杯盖道:“还是给兆喜吧。”

方德子偷着乐,兀自低下头去打算盘。

双喜正眼巴巴等着,兆喜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粉色罗裙的少女,模样与他一般大小,十五六岁,正是最娇俏的年纪,皮肤粉嫩,晒得有些泛红,好似那荷花尖蕊上的一点红。

兆喜与她说说笑笑进来了,对方德子道:“我在门口遇到小桃,她来替小姨娘领一百两月银。”

双喜躲在一旁悄悄打量她,小桃被他看得羞怯,下意识往兆喜身后躲。

兆喜忙说:“小桃你别怕,他叫双喜,是赤子。”

小桃略略松了口气,怯生生道:“我叫小桃。”

双喜扁了扁嘴,不出声。

兆喜满头是汗,见桌上有茶盏,立刻拿过来喝,一揭开盖子,却见里头有三颗葡萄。

方德子刚唤了刘青去拿银子,随口道:“留给你的。”

兆喜一摸那葡萄还有些冰凉,惊奇道:“这果子倒是凉快,小桃给你吃吧,快拿着。”他将葡萄塞进小桃手里,端着茶盏将里头的冰水一饮而尽。

小桃红着脸道了谢,用绢帕将葡萄包起来拢在手心。

兆喜擦了擦脑袋上的汗水,对双喜道:“你怎么不去伺候少夫人?少爷已经回来了,快去禀。”

双喜虎着脸瞪他,只是他模样圆润可爱,虎着脸倒是不像发怒,更像是闹脾气撒娇一般。兆喜看得有趣,语气幽幽道:“哟,你这小东西,跟着少夫人伺候了不得了,敢给我使脸子了。”

双喜扁了扁嘴,对方德子道:“方管事,我回去伺候了。”

小桃领了银子,温声告退,兆喜殷勤道:“你拿着这么多银子不方便,我送你到相府门口。”

双喜拿起桌上茶盏,温温吞吞往外走。

兆喜瞥他一眼,陪着小桃离开库房,与双喜背道而驰。

双喜回了后院,神情闷闷的,沈容正在喝酸梅汤,见他苦着脸,笑道:“又和兆喜吵架了?”

双喜气呼呼道:“他才没空和我吵架,他和小桃好着呢。”

沈容笑道:“好了,我看你是太燥热,喝碗酸梅汤压压火。”

双喜咽了咽口水,半天才说:“少爷,我不吃了,兆喜笑话我是小乳猪,还说我做衣裳都比别人费布料。”

沈容无奈叹气,对双喜道:“今日初一,要回相府陪祖母吃饭,你替我沐浴更衣吧。”

双喜无精打采应了,他寻常不去相府,都是由兆喜和竹笙花笙跟着去,沈容换好衣服之后,他送二人去了抄手游廊,兆喜正在长廊尽头候着。

双喜正要回去,兆喜快步上前对沈容道:“少爷,我和双喜说几句。”

沈容点点头,牵着赵念安兀自往前走。

兆喜快步上前将双喜堵住,故意沉着脸问:“躲什么?”

双喜见他板着脸,有些害怕,缩着脖子道:“我才没有,你有什么事情,你说嘛。”

兆喜嗤嗤笑了一下,拿出一个青色荷包来递给他,“给你的,今日我拨空去西市买的。”

“我要你荷包做什么,北笙姐姐给我做的荷包不知道多好看,谁要你买的。”

“你打开看看。”

双喜慢吞吞打开,见里面是一把胡榛子,吓得结巴道:“你上哪来的胡榛子?”

兆喜得意道:“我在西市的西域商人手里买的,这玩意儿有银子都买不着,你拿着偷偷吃,别叫人看见了。”

从前圣上赏了一匣子贡品胡榛子给北远侯,侯夫人往各处分了下去,沈容也分了十几颗,他只吃了几颗余下都给了侍从侍女们,双喜稀罕得不得了,一连念叨了好几个月,兆喜近日听说西市有的卖,拨空往西市跑了几次,问了许多西域商人,又费了许多银子才买了这一把。

双喜感动坏了,紧张兮兮道:“这些肯定很贵吧?你怎么乱花银子呢。”

“买都买了,你留着慢慢吃。”兆喜道,“我得去伺候少爷了,回头再说。”

双喜紧紧攥着荷包,连忙跟上去送他,嘴里喊道:“兆喜哥慢走啊。”

兆喜脚下一个趔趄,站稳了回头朝他笑。

等兆喜追上沈容脚步,沈容忍不住笑骂道:“你啊,整日就知道欺负他。”

兆喜窃笑道:“谁叫他好欺负。”

沈容笑而不语。

兆喜见四下无旁人,快走两步讨好着说道:“少爷,您就把双喜许给小人吧,小人一定好好疼他。”

沈容不出声,揽着赵念安加快了脚步。

兆喜焦急追了上去道:“少爷?”

赵念安乐道:“叫你总是欺负人,活该不许你。”

兆喜讪讪笑了一声,抿着嘴偷笑。

沈容淡淡道:“他年纪还小,过两年再说吧。”

“谢谢少爷,谢谢少夫人。”兆喜立刻跪下磕了头,然后爬起来追上去,殷勤地说着奉承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