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佞臣 第72章

作者:沉默的戏剧 标签: 宫廷侯爵 宅斗 甜文 古代架空

刘姨娘用纨扇掩着嘴笑笑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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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兆喜,你快看琴嬷嬷给我做的新衣裳。”

双喜人还没到,声音就传了进来,兆喜一只脚踩在板凳上正坐着剥花生,闻言抬了抬眼皮,见他一身浅蓝色棉袄,小跑而来冻得双颊泛红,圆滚滚白嫩嫩越发像个瓷娃娃,兆喜清了清嗓子骂了句:“臭显摆。”

双喜扁了扁嘴,又给方德子和刘青看。

方德子笑说:“我们也有,只不是琴嬷嬷做的。”

双喜笑眯眯说:“兆喜,琴嬷嬷说也给你做,你经常东奔西跑费衣裳,琴嬷嬷说做几身颜色深的给你。”

兆喜勾了勾笑说:“这老嬷嬷烦人归烦人,倒也贴心。”

方德子笑:“你们这不就听她话了吗?”

兆喜把剥好的花生拢在手心,递给双喜道:“吃吧。”

双喜摸来吃了,脸红红看着他。

兆喜瞧他一眼,抿着笑继续给他剥花生。

外头有杂役来传话,说是相府的小桃姑娘来了,正在角门等兆喜。

兆喜把余下的花生塞进双喜手里,掸了掸手往外跑,双喜慢吞吞吃了一颗,看着方德子说:“兆喜近来怎么总是和小桃姑娘在一起?”

方德子随口道:“小桃时常来找他,久而久之就熟络了。”

双喜默不作声,闷闷地吃着花生。

方德子见他情绪低落,安慰他道:“小桃不是家生奴才,府里没个人照应,兆喜会来事懂得也多,为人又仗义,寻他帮帮忙也是有的。”

双喜闷了半晌,又高高兴兴吃花生,对方德子说道:“少夫人说等正月里再请戏班子和杂耍班子来闹几天,让府里奴才们轮着都去看看。”

方德子哈哈笑:“那敢情好,俞管家念了许多年了,上回睿王府来客人,他也没看上,这回他可以痛快几日了。”

双喜念叨说:“少夫人真爽气,还请奴才们看戏,真是求也求不来,怪不得我爹总说我命好,我也觉着我命好。”

方德子见他知足,满眼都是笑意,叹说:“少夫人骨子里善良也平易近人,只是孩子气些,他既对你好,你也哄着他,别叫他不高兴。”

双喜用力颔首道:“方管事,我知道了!”

方德子当了管事后不再伺候赵念安,心里也极为不放心,如今看来,后院里那些老的小的逐渐也能担事,也撑得起半边天。

兆喜跑去角门时,小桃正攥着手在等他,她满脸紧张,半边脸颊红肿着,还有几道指甲印留下的伤口。

兆喜怔怔道:“小桃,你脸怎么了?”

小桃捂着脸,垂头不语。

兆喜追问道:“是不是小姨娘又打你了?”

小桃害怕地只敢摇头,她从袖中拿出一支珠钗,着急问道:“兆喜哥,这钗上的珠子掉了,你见多识广,知不知道哪里有修补珠钗的匠人?”

兆喜道:“我知道哪里有,你若是不着急的话把钗子给我,我出门的时候替你拿去修。”

小桃默默点头,将珠钗递给他。

两人站在角门处说了许多话,兆喜安慰了小桃一通,好不容易才把人哄笑了,小桃擦了擦眼睛,微微笑着与兆喜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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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沈相恢复了俸禄,年末相府里送来小六百石粮食,是往年整整两倍,陈夫人又惊又喜,去年沈容只八十石,今年升迁成了二百三十石,只比沈相少了五十石,再加上沈康的六十五石,拢着算算竟有五百七十五石,光是料这些年禄就够她忙活一阵了。

陈夫人看着一车车粮食往府里运,她心有余悸,不敢擅自做主,连忙去了老夫人院里禀明。

陈夫人先请了安,与老夫人闲话家常了几句,见她心情不错,才缓缓问道:“去年咱们相爷被罚俸,容儿也未成婚,他的年禄搁在府里一道使也是应当的,如今他去了王府住,这么多粮食咱们也吃不完,是不是给他送去一些?”

“送去?”老夫人撩着眼皮问,“送多少?”

陈夫人来时已经算过了,笑着说:“从前咱们府里只有相爷的二百八十石,一年到头也够了,如今又有了康儿的六十五石,他们王府里人口多,不如容儿的二百三十石咱们送还给他们。”

老夫人思忖半晌,坐直了身体道:“你真是糊涂啊,你自己也有嘴,会说他们府里头人口多,送二百三十石怎么够?还斤斤计较算得清楚,依我看,凑整送三百石过去,咱们府里留个零头也够了。”

“啊?”陈夫人惶恐道,“那岂不是康儿的六十五石也送去了王府?”

“什么康儿的容儿的,咱们都是一家人,分什么你的我的。”老夫人叹气道,“你与那边的管事知会一声,拨个空趁早送过去。”

陈夫人苦笑着点了下头,无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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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容连着忙了半月,临近小年才清闲了下来,难得拨空陪夫人赏赏雪景喂喂鱼,相府里派了人来说,要运三百石粮食过来,管事来问咱们王府是不是收下。

赵念安闻言惊了惊,纳闷道:“这粮食是不是发霉了?怎么你也不要,他们也不要?若是不新鲜,我可不吃。”

沈容笑了笑:“本来也不是你吃的,都是奴才们的口粮,冷不冷?屋里去坐坐,别冻着了。”

赵念安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两人回了屋,双喜殷勤端来两碗红豆沙汤圆,又坐去一旁,摇头晃脑剥着核桃仁。

沈容与赵念安在椅子上坐下,凑着熏笼焐了焐手,稍稍暖和起来才坐直了去吃汤圆。

沈容喂给赵念安一颗汤圆,缓着说道:“这为官之道弯弯绕绕门道是多,也不怪官员们拉党结派,稍许参差就大有不同,就好比这年禄,参谋院负责的官员把数字报过来,从我们林户院拨粮食过去,再由他们分派下去,正一品是二百八十石,我是二百三十石,你亲王的份例不从参谋院领,从内务府领,有八百石,瞧着只是数量有些差别,其实内里别有洞天,内务府拨去的粮食都是给皇亲勋贵的,都是顶顶好的米面豆子,到了内务府手里再分派,我是林户院院史,你是圣上爱子,他们送来的定是精米多黄面少,至于那些没落的勋爵,便是豆子多米面少。”

赵念安道:“朝廷官员众多,到了参谋院手里岂不是花样更多?”

沈容吃了颗汤圆,甜的蹙起眉,连忙喝了口茶水压了压,方说:“自是如此,像夏九州正三品年禄有一百二十石,他府里才几个人,多半还要叫下人们去市集上换精米精面,或是兑成银两。”沈容沉吟道,“这些粮食都是从我手里出去的,三百石顶天了值二千两银子,若都是些豆子小米,也就值五百两罢了。若是直接从参谋院运过来倒也罢了,如今从相府运过来,倒显得咱们占了他们便宜。”

赵念安道:“那咱们就不要了,也没几个银子,咱们自己也有八百石,不够吃再去采买就是了。”

双喜把剥好的核桃拿过来,又给赵念安捏肩膀,沈容看着他笑道:“你今日倒是勤快。”

双喜嘿嘿傻笑,说道:“过年高兴。”

沈容笑叹道:“即是如此,咱们也别扫兴拒了祖母的好意,姑且先收下,等着看看是什么路数。”

“随你,你看着办。”赵念安自己吃了一颗核桃仁,又塞了一颗给沈容。

沈容道:“只是又要劳烦夫人扮白脸了。”

第99章

去年小年的时候,相府吃团圆饭,姨娘们也都来了,今年老夫人回了府,重新立过规矩,姨娘们都只准在小院吃,统共只一张小圆桌,坐了八个人。

吃过饭,老夫人像往常一样慈眉善目,拉着沈容与赵念安亲昵说话,又问赵念安,年禄运过去没有,有没有好好安置了。

赵念安一片茫然看着她,陈夫人笑说:“念安寻常不管这些,都是府里的管事在操持。”

老夫人哈哈笑道:“哎哟,我年纪大了,忘记了这些,听说你府里头有个方管事,说是个厉害的,上上下下都操持得妥当。”

赵念安抿着嘴,似有不悦道:“方德子是账房,府里大小事务是俞管家在管,方德子的账房也管得不好,一年下来府里的开销像流水一般,多少真金白银也不够这么使。”

沈容把茶杯送进赵念安手里,含笑说道:“你从前在宫里份例要多少有多少,什么都不必费银子,自然不知道这银子不经用,开了府倒知道勤俭节约了?”

赵念安哭笑不得道:“依你这么说,我还得责怪内务府把我惯坏了。”

沈容笑说:“到底还是祖母知道心疼我们,知道王府人口多,口粮不够吃,给咱们送了这么许多来。”

老夫人堆满了笑,连着摇头:“咱们都是一家人,什么送来送去的,不过是挪些去挪些来罢了。”

沈容含笑不语。

老夫人挪了挪身体,倚靠在榻里,半晌方说:“正月里睿王府请我过去喝茶,我这年纪本也不喜欢多动弹,幸好睿王府离咱们这里不远,念安,你若是无事不如随我们一道去坐坐。”

赵念安抿了口茶,点点头,随口问道:“正月初几?”

老夫人含笑道:“定了正月初八,原是定了初七,说是初七那一日皇太后叫着睿王妃进宫吃七宝羹,所以改了初八,所幸咱们府里平日里也没什么走动,初八大伙都空闲,紧着他们便是。”

赵念安见她笑得一脸慈祥,像极了佛堂里供奉的菩萨,他喉头哽了哽,垂着眼说道:“初八我有要紧事,你们去吧。”

老夫人笑吟吟道:“什么要紧事啊,是不是宫里娘娘们叫着去走动走动?”

赵念安忽然扬起眼来,用凌厉的目光看向老夫人,又将茶盏放下,冷声道:“祖母管好沈康的亲事就成,我的事情不劳祖母费心。”

沈相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平日里对我轻视也就算了,母亲好歹是长辈,就是圣上与皇太后也给三分薄面,你如此不敬简直有违人伦!”

赵念安冷冷一笑道:“我与她不敬,又轮得到你来教训我?”

沈相被他气得倒吸一口气,指着沈容骂道:“你还不管管他!”

老夫人一时间摸不透彻,她与赵念安往日里相处也算融洽,这孩子虽然有些高傲挑剔,却也不曾下过她的面子。

沈容苦笑道:“父亲想让儿子说什么,儿子吃王府的,穿王府的,每月俸银都交来了相府,只从府里领一百两份例,儿子哪有资格说话。若非祖母与母亲疼惜,送了三百石粮食到王府,儿子腰杆子都直不起来,在百官面前都得弯着腰走路。”

“你!你!你还有了!”沈相咬牙道,“你到底是露出了獠牙,敢和父亲顶嘴,我今日不罚你就愧对列祖列宗!”

沈康沉着脸站起身,站去沈相身旁安抚他道:“父亲别恼怒了,沈容也不是第一次忤逆您,您消消气,何必与他计较。”

“列祖列宗?”赵念安勾唇笑道,“你头上就只有一个老相爷沈朝恩,什么列祖列宗,别动不动就把老相爷搬出来说事,挑出根刺就想把它当刀子使,老相爷知道了也得笑你无礼。”

沈莲见他们吵起来,突然冲过来一把推向赵念安,沈容在身后扶住他的腰,站定后擒住沈莲胳膊,沈相见状大惊失色道:“沈容!你干什么?”

沈容将拳打脚踢的沈莲推回沈相怀里,冷着脸道:“一言不合就打人,父亲反倒问我干什么?”

沈相正欲再骂。

老夫人突然大喝一声:“好了!都别吵了!多大点事情吵成这样!怀荫,马上向念安赔罪道歉!”

沈相瞪圆双目,凌着怒气道:“母亲?”

老夫人抿了抿嘴,怒看着他道:“道歉!”

沈相咬了咬牙道:“抱歉!”

老夫人睨他一眼,又看赵念安,笑道:“好孩子,是他无礼,祖母稍后再教训他,今日也不早了,早些回府去休息吧。”

赵念安甩了甩袖子,冷哼一声转身即走。沈容闷叹了口气,疾步跟了上去。

沈相愤恨地拍了拍桌子,四肢无力坐在椅子里。

老夫人道:“陈氏,你叫嬷嬷把孩子都带下去。”

陈夫人苦着脸吩咐嬷嬷,老夫人又把侍女都遣了出去。

沈相又拍了记桌子道:“母亲,你看看他们,如今像什么样子,赵念安无礼,沈容也纵着他,他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老夫人疲惫道:“多大点事情,你一言不合就咣火,赵念安孩子脾气,他发发火你忍他就是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沈相咬牙道:“从古至今哪有公公看儿媳脸色度日的?”

老夫人厉起眼道:“外头多得是!你习惯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