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默的戏剧
沈康闷声不吭,亦是一脸疲惫。
老夫人看着屋子里三个人,没一个能扛事的,得亏她身子骨硬朗些,若是哪一天她倒下了,这相府还不得塌了天!
老夫人又看向陈夫人,问道:“我问你,方才容儿说的一百两是怎么回事?”
陈夫人倏地紧张起来,支支吾吾把事情说了,本以为老夫人要动怒,却不想她愁思半晌道:“你如此行事倒也公正,这般也好,咱们府里头没有亏待了容儿。”
沈康哽然道:“何止没有亏待他,他年禄一共二百三十石,咱们给他送了三百石,连我的也一并送去给他了,这是什么道?”
老夫人不耐道:“你当朝为官,府里头这些杂碎的事情不必你管,你只管好好当差,去睿王夫妇面前好好表现,其他的由你母亲操持,要你费这些闲心作甚?”
沈康闻言闷声点了点头。
老夫人又道:“陈氏,莲儿的教养你上心些,她过了年就十一岁了,再过几年都要给人相看了,没得像个无人管教的野孩子。”
陈夫人苦巴巴点头。
沈相骂道:“我平日里就一直与你说,不要只顾着禾儿,眼里没有莲儿,你瞧瞧!”
“你也没必要骂她!”老夫人恼怒道,“也是这两年我去了大钟寺,叫你把她给宠坏了!”
沈相呐呐道:“哪里是儿子的错......”
老夫人谆谆教诲道:“男儿与姑娘不同,男儿哪怕是气焰高些那也是傲气,姑娘家的就得事事教条紧了,像儿媳这般温顺柔和才是顶好的!”
陈夫人往日里都被沈相数落得麻木了,也难得有人夸她,心里面一瞬间感动坏了。
沈相闷声不吭,用掌心拍了拍额头。
老夫人淡淡道:“今日的事情往后再不要提,赵念安到底不是按着赤子教养大的,脾性大些也是有的,等康儿媳妇入了门,我再慢慢指点他,他既已入了咱们沈府的门,迟早会懂得孝顺公婆,不急于这一时。”
老夫人说了许久,又怕沈相听不懂,对他说道:“赵念安与容儿是夫妻,天大的脾气都有容儿在前头顶着,你是容儿的父亲,他孝顺父亲是应该的,你若是瞧不惯赵念安,私下提点容儿就是,骂他赵念安作甚?圣上都未必骂他几句,你倒来骂,你以为闹去宫里,有人帮你?一点不知道婉转。”
沈康道:“祖母,父亲就是性格单纯又是直肠子才吃亏。”
老夫人叹气道:“你不要学他!”
*** ***
赵念安气呼呼回了府,回了寝殿便碾在塌上一动不动,沈容好笑地坐在边上,抚摸着他的脸颊说:“又不是叫你今日装白脸,怎么还气上了?方才沈莲有没有弄伤你?”
赵念安闷声摇头。
沈容俯下身去,轻啄他的脸颊,轻声说:“他们不记得我的生辰岂不是更好,我本也不想与他们过。”
赵念安抬起眼眸看着他,瓮声瓮气应了一声。
沈容伸手探入他的衣襟内,温声细语说:“我只想与你一起过。”沈容俯下身去亲他嘴唇,赵念安无意识抬起一点腰,揽着他的脖子与他亲热。
“乖,外间冷,我抱你进去。”
第100章
年节里百官都休沐在家,各府间多有走动,睿王府与宰相府频繁来去,大家都道是好事将近,贾千怡虽跟着生母姨娘学了许多后院争宠斗艳的手段,但到底还是养在深闺里的女儿家,与沈康多见了几次难免也心动,睿王又赶在年前与参谋院负责调任的侍郎说好了,等过了年就把沈康调去刑部,五品的平级调任不是多难的事情,又有沈相默认,自然所当然调了他过去。
年初五那一日赵念安携沈容去宫里吃了顿饭,午后回了王府又发了次赏银,因着年关与主子生辰,府里近月里发了几次赏银,又有戏台子每日欢喜雀跃,整个府邸洋溢着过年的喜悦。
年初八的时候,赵念安本想与沈容去湖心阁单独玩乐一日,却不想相府一大早来请沈容过去吃面,老夫人琢磨了好几日,到底是想明白了那日赵念安为何动怒,原是他们忘记了沈容生辰,叫赵念安大恼了一顿。
沈相得知后大骂赵念安小家子气,却是老夫人心潮澎湃,赵念安放弃了皇子身份嫁入相府,又为着沈容一点小事大发雷霆,这孩子如此心悦他们沈容,这岂非天大的好事?拿捏赵念安不容易,但沈容姓沈,拿捏他容易,只要拿住了他,岂不是万事大吉?
沈容受宠若惊吃了长生面,老夫人又给他制了新衣裳,还亲自去佛堂为他诵经礼佛了一整日,求菩萨保佑她乖孙身体健康事事如意。
老夫人不着急与他说正事,叫着众人把姿态做好了,初八这日一定哄他高兴。
沈容陪着她装模作样了一整天,吃过了晚饭老夫人才放他回去。
赵念安心情蔫蔫的,一整日都无精打采,等回了府沈容才拨空来哄他,哄了半晌无可奈何道:“怎么像是你没过好生辰,还叫我来哄你?”
赵念安心情低落道:“我见了母后与贤贵妃也装装腔,可她们也不曾日日来烦我,寻常我躲在殿里不出门,也无人说我什么,我日日还自在,如今反倒要我去给他们抬轿子,有贵客到了叫我去作陪,要做寿了叫我使银子,怎么你生辰还要叫她得了慈悲的名声,她今日在佛堂念了一整天,都叫人看着呢,但凡你今后不如她意,满朝文武都得骂你不孝顺。”
沈容把他抱在腿上,逗着他说:“那就如她意,都如她意。”
赵念安可怜巴巴道:“我才不要呢,他们当咱们是傻子呢,惯会拿名头压人,使点银子倒也罢了,寻常也不来捧着我,倒要我去捧着他们,名声都是他们的,我倒成了恶人。”
沈容见他委屈,心疼地亲了亲他的脸,哄着说道:“马上就叫他们来捧你。”
“我也不要,谁稀罕他们。”赵念安憋屈道,“早晚叫他们好看!”
沈容忙不叠点头:“叫他们好看!”
“你又哄我!”
沈容笑:“我既哄过你了,也该轮到你哄我了,夫人?”
赵念安脸红红眼波盈盈看着他,微微露出笑容,“咱们安置吧。”
*** ***
正月里过了没几日,沈容被单独叫了去相府,老夫人似是看好了,特意挑了赵念安入宫请安的日子。
沈容温温诺诺地去了,老夫人命人奉了茶,又端来许多糕点,沈相与陈夫人也在,几人坐着大有一番三堂会审的架势。
老夫人亲热叫沈容吃糕点,沈容拿了一块红豆糕,心里无奈发笑,他又不是赵念安,拿些糕点来哄他,真是有趣。
沈容不作声,兀自吃着糕点喝着茶,又把碟子往外推,含着笑说:“祖母,父亲母亲,你们也吃。”
老夫人满脸笑意道:“去年你成了亲,今年也轮到康儿了,咱们府里这几年倒真是喜庆。”
沈容随口应她:“兄长的婚事定下来了?”
老夫人看一眼陈夫人,陈夫人立马笑说:“就是睿王家的千金贾千怡,那日戏楼子听戏你见过的。”
“哦,好似是有点印象。”沈容笑道,“怪不得这几日偶见睿王,他都是笑嘻嘻的,原是好事近了,看来咱们府里又要热闹了。”
老夫人笑了半晌,又露出愁苦的表情:“只是有一事,我这个当祖母的要卖个老脸,求你帮忙。”
“祖母这是怎么说的?”沈容坐直身体忙说,“有什么事情孙儿能帮的一定帮。”
老夫人露出感动的表情说:“陈氏你瞧瞧,我就说容儿这孩子孝顺,咱们本就是一家人,也不分什么你的我的,免得生分。”
陈夫人笑吟吟点头,攥着手说:“容儿,咱们府里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你成亲的时候咱们府里就没什么银子,勉强才凑了十万两。”
沈容感动道:“是啊,当日府里拢共只有六七千银子,还给儿子拿了五千,父亲母亲的恩情孩儿谨记于心。”
沈相沉着脸道:“什么五千?明明给你拿了十万。”
老夫人蓦地瞪向沈相,今日是什么情况,但凡闹起来一拍两散,又得坏事。
沈容自是知道老太太心里想法,才有恃无恐,他勾着笑说:“儿子是重恩情的人,自是不会忘记的,当日是祖母掏空了私库,给儿子凑了四万两,加上我生母的嫁妆四万五,与圣上赏赐的一万,再有就是府里的五千,母亲,我算的对吗?”
沈容抬起眼幽幽看向陈夫人,陈夫人倏然背后一凛,她想起那日沈容转交给他五千两,说是赵念安的孝敬,这虽不是见不得人的钱,可一旦说了出来,追根究底算下去,府里头是一分钱也没出过,只老夫人私库里掏了四万两罢了。且若是说出口,沈相免不得要骂她贪婪,她看着沈容含笑的脸,硬着头皮道:“容儿没有算错,当日咱们府里头没拿多少银子出来,全靠母亲拿了四万两出来。”
沈相恶狠狠瞪她一眼,一声不吭闷了口茶。
老夫人叹道:“容儿成婚,又是尚皇子,咱们是一家人,合该聚在一起卖力气,我身为祖母,拿多少银子出来都是应该的。”
沈容温声道:“祖母的疼爱,孙儿铭记于心。”
老夫人微微蹙着眉,认真道:“如此我也开门见山说了,康儿要成亲,府里头拿不出多少聘礼银子,想问你先挪一点来用。”
沈容沉着脸,摆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嘴里却说:“祖母的意思我明白,府里想要多少,我去问念安借银子。”
老夫人点了点头,慢条斯道:“十万两。”
“十万两?”沈容瞪大了眼,露出无力的笑容。
沈相满脸不耐道:“你成亲的时候,府里拿了十万两做聘礼,康儿成亲也该是这么多。”
沈容故意冷下脸来,淡淡道:“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托大说一句,贾千怡的聘礼与念安一样多,你让我与念安面子往哪放?父亲乃是一朝之相,娶我生母过门只给了三万两,娶母亲陈氏过门只一万两,如今给沈康下聘却要出十万两?这是什么道?”
沈相死死皱着眉道:“你与沈康是兄弟,你的聘礼府里出十万,他的也出十万,这难道不是所当然的吗?”
沈容冷笑道:“我是相府嫡子,又尚皇子,府里出十万,沈康是庶子,又娶庶女,府里也是出十万,父亲觉得所当然?”
沈相见他如此,气焰高涨道:“你成亲的时候掏空了府里的银子,我这个当父亲的没有半句怨言,如今你兄长要成亲,问你挪些银子罢了,你却处处刁难,你的又是什么道?康儿即便是庶子,也是相府长子,是你兄长!是你手足!”
老夫人连忙打断他道:“好了好了,我来说,容儿啊,这银子只是向你借,并不是不还你,贾千怡好歹也是王府千金,咱们不能失了礼数。”
沈容愠怒道:“不是向我借,是向念安借。”
老夫人连忙哄着说:“好好好,当是我这个老祖母问孙媳妇借十万两。”
沈容板着脸道:“什么都好说,但绝不能越过念安去,我开口借十万他肯定要动怒,六万,我只开口这么多。”
老夫人本也没打算从赵念安手里拿十万,她原先想的是拿八万,沈容成亲前她曾说过,手里有两个田庄,一个给沈容做聘礼,一个留给沈康,如此再从赵念安手里拿八万,顺成章凑成十万,若是赵念安与沈容爽快给了十万,那自然更好。只是如今沈容不提那田庄,也不知是忘记了,还是他只心心念念别越过了他夫人。老夫人一时间在心里琢磨不明白,但六万属实也不少,且沈容说的也不无道,既想从赵念安手里拿钱,自然要顾忌他的脸面,他们相府本就是清流人家,聘礼方面想必睿王府那边也早有了预想,并不会太失礼。
老夫人想明白后,拍板道:“既然容儿这么说了,那就六万,咱们到底还是一家人,关上门来什么都好说,康儿要成亲,府里事情也多,你们一个个都喜气些,别总是为一点小事情斗嘴。”
沈容低眉顺眼点头,问道:“府里何时去下定?我找个好时机再与念安开口。”
陈夫人道:“暂且是定了二月初二。”
沈容点点头,略喝了几口茶,便寻了借口离开。
第101章
沈容故意拖延了几日,陈夫人明着暗着探了他几次口风,都被他给敷衍过去了,眼看着快到下定日,老夫人快要坐不住了,沈容才派人叫了陈氏过府取银子。
赵念安惯例在正茶厅见她,今日叫了方德子一起,沈容端着袖子一脸窝囊的样子坐在旁边。
陈夫人持家这么多年,在她手里管着的银子,最多的时候也没有二万两,如今动不动都是大几万的来去,她到底也不是什么见过世面的大户人家出身,今日见了赵念安当真是心里惴惴得难受。
方德子笑得一派亲切,但赵念安的脸色却极不好看,阴沉着脸死死蹙着眉,仿佛下一刻就是雷霆之怒。
陈夫人惯例与他寒暄几句,赵念安却不会,垂着眼突然开了口,淡淡说道:“母亲也是带着嫁妆出过门的人,这里面门门道道的事情应该比我清楚,都知道我离宫时带走了一百万嫁妆,都道我富贵,我也确实小有财帛,但这一百万里面多数都是后宫娘娘们的添妆,古董瓷器我多的是,翡翠玛瑙也无数,可真金白银却没有多少,聘礼出去都是真金白银,嫁妆回来却未必。”
陈夫人面色尴尬,却只能柔声说一句:“我也是明白的。”
赵念安又道:“我的嫁妆单子母亲应当是看过的,真金白银拢共也只有四十万两,王府这么大的宅子,每日花销如流水一般,我也不能拿着翡翠玛瑙去与人赊账,虽有几亩良田,可沈康成亲,总不能叫我拿了田地去换银子。”
陈夫人紧张地攥着帕子,苦笑道:“这银子只是挪来用用,日后手头宽裕了一定立刻还来,咱们府里也只四个孩子,莲儿与禾儿又还小,日后嫁妆也不必使多少,想必也不难。”
赵念安闷叹了口气,道:“方德子,把契书给她。”
“契书?”陈夫人着急道,“怎么还要立契书?”
沈容连忙道:“母亲别急,六万两也不是个小数目,我也是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陈夫人神情慌张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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