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默的戏剧
方小姨娘苦着脸,磨磨蹭蹭去解自己的衣带,见罗大石站着不动,她羞红了脸道:“你还不出去?”
罗大石黑着脸看了她一眼,正欲离开,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一阵窃窃的奚笑声,他与方小姨娘猛然抬头看去,纱帘后隐约站着一个男子,身躯高大颀长,环着手臂靠在门廊上,透过薄薄的帘子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罗大石赫然一惊,抄起手边木棍向那人打了过去,木棍刚触碰到帘子,那人轻巧地闪了下身,避开罗大石的攻击,穿过纱帘跃至罗大石身后,一击刀手打晕了罗大石。
方小姨娘大叫一声,抱着半露的香肩尖叫道:“快来人呐!”
万常宁哈哈大笑,方小姨娘跟见了鬼似的往外跑,万常宁也不追他,大步流星走到床榻前,在边上坐下来,他拍拍沈容的脸,叹着气道:“既然知道是鸿门宴,何必还叫人打一闷棍!蠢货!”
万常宁见他不醒,叫了人来守住这间房,又叫人去请太医,从一品林户院院史被人敲晕了,那还得了,可不得敲锣打鼓闹一场。
王府里赵念安坐在圆凳上等沈容回来,不小心打了个盹,醒来已是寅时,他久等沈容不归,连忙换了衣裳,叫方德子亲自备车去侍郎府接人。
等到了侍郎府门口,大门敞开着,里面灯火通明,侍卫们整齐划一举着火把,一路延伸到老夫人的院落中。
赵念安见到这般场景就知道坏事了,拔腿跑着过去,只见万常宁着一袭黑衣,坐在板凳上吃花生,周围绑了一地奴才,连沈怀荫等人都被绑了起来,尽数被塞住了嘴,只有老夫人尚且给了她一点颜面,叫人暂且关到了房间里去。
赵念安急得满脸是汗,气喘吁吁问道:“沈容呢?”
万常宁指了指房间里头:“睡着呢,太医来看过了,差点就被闷棍敲死了。”
赵念安眼前天旋地转,他跌跌撞撞冲进去,见沈容好端端坐在床头,兆喜正在伺候他吃汤药。
赵念安呜咽一声就嚎啕哭了起来,沈容吓了一跳,连忙闷了汤药,招呼他过来。
兆喜端着空碗退出去。
赵念安扑进沈容怀里,哇哇大哭道:“万常宁说你要死了。”
沈容将他搂在怀里,轻抚着他的后背,哄着他说了许多好话,哄了许久都哄不好,倒像是赵念安生了病似的,发着倔脾气。
沈容拿他没办法,抱着他安静坐了一会儿,许久方听赵念安说道:“你既知道要出事,怎么不叫我来,倒叫了万常宁来?”
“也不能每次都叫你唱白脸,以后我来唱白脸,况且......”沈容苦笑道,“我竟还抱有一丝希望,希望是我沈容小人之心。”
赵念安复又抱紧他,眼神哀伤落寞。
沈容掀开被子笑道:“我们出去吧。”
赵念安闷闷点头,扶着他往外走。
陈夫人知道又闹开了,饶她再不事,到底还是正室夫人,被侍女叫醒后,急忙换了衣服匆匆过来,见院子里绑倒了一地人,连沈怀荫和沈康也被绑着,吓得站去角落一声不敢吭。
刘姨娘一早避了起来,此刻才装作姗姗而来的模样,惊叫一声,与陈夫人站到了一起。
沈容从里面出来,见沈怀荫与沈康被绑着,叹叹气道:“表兄,放开他们吧。”
万常宁不在意地摆摆手,底下侍卫解开两人的束缚,沈怀荫与沈康从地上爬起来,自己拉掉嘴里的抹布,沈怀荫恼羞成怒道:“沈容!你简直大逆不道!如今连父亲也敢绑起来!你不忠!不孝!不义!”
沈康抬手指着万常宁,怒喝道:“万常宁!你深更半夜带人闯入府中,还将我等绑起来,你还有王法吗?”
万常宁挑眉道:“我敲了门,管事请我进来的,恰好碰见你们伤人,我在其位谋其职,自然要办事,这院子里的人绑了兆喜,打了林户院院史,哪一个逃脱得了干系?”
身旁一位穿褐色衣袍的白须老者走上前,含着笑说:“老爷,老奴夜半解手,恰听见敲门声,似是小侯爷的声音,就开了门请他进来了,小侯爷所言属实。”
刘姨娘心中一惊,怎么是这姓张的老头,这老张头在相府里住了好几十年,不过是前院扫地的仆役,连个管事都不是,居然是沈容的人。到底是万氏有手段,这偌大的相府里总有几个忠心耿耿的老奴。
沈容眼神波澜不惊道:“沈康,你同我讲王法?太医已经来过,茶里月饼里都有蒙汗药,你们又是何居心?”
众人在院子里说话,老夫人在房里撞门,她一把年纪豁了出去,倒退几步用力扑向门,侍女拦不住她,哭着喊着叫门外侍卫开门,万常宁朝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会意将门打开,老夫人半条胳膊都麻痹了去,几乎是由侍女扶着拖走出门外,她拄着拐杖撑着地,声音却嘹亮高亢,扯开了嗓子说:“蒙汗药是我叫人下的!你成婚一年半,安亲王既不给你纳妾,又不准你见小姨娘,我老婆子想要抱重孙子有错吗?!”
沈容倏地笑了,他端着手站直了,居高临下望着佝偻的老妇,凉凉道:“祖母,太医来时我请他给方小姨娘把了脉,她已经有两个月身孕,这倒是快的很,看来这重孙已经到了肚子里。”
老夫人面色一沉,往侍女身上倒了过去,沈怀荫与沈康立刻上来扶她,紧张地查探她的情况,沈怀荫恼怒道:“沈容!有什么不能好好说!你非要把祖母气死才高兴吗?”
赵念安听见方小姨娘有孕,立刻咣了火,咬牙切齿道:“那小姨娘在哪里!把她给我带过来!”
院落中所有人都吓得不敢吱声,连老夫人都慌了神,心肝脾肺肾像是突然病了,尽数都在绞疼。
陈夫人茫然无措,抬步走近沈容,下意识问道:“那小姨娘当真有孕了?两个月了?”
沈容瞟了她一眼,眼神冷冽道:“母亲,事已至此,您就不要再管这堆烂摊子了,这些事情与你无关。”
陈夫人心中仓皇,她微微抿着唇,眼神复杂看着沈怀荫。
沈怀荫大喝一声:“陈氏!你与他说什么废话,还不过来扶着母亲!”
陈夫人犹豫了半晌,迟缓着脚步走了过去,扶着老夫人的胳膊,捧着她的背让她倚着自己。刘姨娘也速速走过去,拨开沈康,搀扶着老夫人。
侍卫将方小姨娘带来了院堂,小姨娘哭倒在地上,头发凌乱衣衫不整,一见赵念安就跪爬着向他过去,啼哭着喊道:“奴婢知道错了,安亲王,奴婢真的知道错了,安亲王不要杀我,不要杀我的孩子啊,安亲王......”
方德子与兆喜一把将方小姨娘按住,迫使她跪在原地,赵念安咬着牙走去她面前,愤怒道:“这孩子是谁的野种!说!”
方小姨娘惊恐看着他,踌躇半晌却是道:“是、是容少爷的。”
老夫人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这种事情到底是说不清楚的,只要方小姨娘咬死了是沈容的孩子,纵使沈容自己明白,但旁人不清楚他们房事,这个哑巴亏他只能自己吞下去,至于那方小姨娘事后会如何,那又当另说。
方小姨娘心中害怕至极,但她心里也曾盘算过一番,今日事情若是顺利,她与孩子都能活下来,荣华富贵也手到拈来,若是不顺利,她只能搏一搏,咬死了是沈容的,若是她诚实交代了,那便必死无疑。
赵念安瞥见沈怀荫脸上那倏然松快的表情,冷冷一笑道:“好啊,你既然不肯说,来人!给我剖开她的肚子,把孩子抱出来,我亲眼瞧瞧长得像谁!”
方小姨娘惊叫连连,沈康慌乱无措,忍不住大骂道:“你还有没有人性!你简直是杀人如麻残忍至极!饶你是亲王,如此暴戾,也须得去刑部问罪!”
赵念安嗤笑一声,幽幽抬起眼看着他道:“我何时说要杀这小姨娘,不过抱出来看看罢了,看完了再塞回去便是。”
老夫人拔起精神,用拐杖点了点地:“胡闹!胡闹!她才两个月身孕,孩子都还未成形,哪里看得出来啊,作孽啊!”
赵念安挑眉一笑道:“祖母是做过郎中还是当过产婆?你又懂什么?”
他复又冷下脸,对着方小姨娘喝道:“剖开肚子查验和浸猪笼你选一个!”
方小姨娘哭得满脸水渍,脑袋上沾满了凌乱的青丝,她无力般大喊道:“是康少爷的,是康少爷的。”
沈康愤恨大怒道:“你这水性杨花的女人少来攀扯!一会儿容少爷一会儿康少爷,嘴里没一句真话!”
刘姨娘蹙起眉嫌恶地看了他几眼。
沈容勾唇笑道:“还真是祖母的重孙啊。”
老夫人痛哭流涕,她松开手里拐杖,朝着沈容跪了下去,七十多岁的老夫人满面悲容哀求不断道:“容儿啊,你究竟要如何才能罢手,才能放了我们沈家,这场闹剧够了......够了......”
沈容看着她哀痛欲绝的脸,心中愁苦,叹了口气道:“方德子,搬椅子来。”
第124章
老夫人闻言心中恍然平静了一些,她垂头抹着眼泪,被身旁儿孙扶了起来,缓缓说道:“容儿啊,祖母知道你受了委屈,咱们有话好好说啊,天大的事情咱们都能解决。”
方德子搬了张太师椅至院堂中。
沈容牵着赵念安走到椅子前,按着他的肩膀坐了下去,对老夫人道:“好了,祖母,您可以跪了。”
老夫人猛然抬头看他,院落里被烛火照亮,那些忽明忽暗的光线幽幽落在沈容脸上,映出他嘴角诡邪又阴冷的笑容。
老夫人一记厥了过去,当真失去了力气,瞬间栽倒在地,饶是如此,沈容脸上也不曾有半点动容,老夫人迷迷糊糊被人扶坐了起来,用半开半合的眼打量沈容。
沈怀荫气急败坏,指着沈容的鼻子连骂了一刻钟,沈容似笑非笑看着他,却是不说话,尽由着他骂。
沈康大骂道:“沈容!若是祖母被你气死了,我一定亲自押你去刑部大牢,治你一个不孝之罪!”
赵念安冷笑道:“你以为你能全须全尾走出这里?你们不是喜欢扒衣裳吗?等天亮了,我就把你与这小姨娘一道,扒了衣裳游街示众!”
沈康面色大变,惊慌失措看着沈怀荫,慌不择路口出恶言道:“父亲,这小姨娘说的话不能当真,她肚子的孩子许是跟哪门子仆役怀上的,知道死路一条,赖到儿子身上罢了。”
方小姨娘泣不成声道:“明明是你喝醉酒强要了我,如今却赖我水性杨花,抱着我的时候口口声声说喜欢,还骂贾千怡自私势利,说只有我对你最好,现在改口说我偷人,我是偷人,但是我只偷了你一人罢了!”
院堂里吵吵闹闹,陈夫人看得眼神木讷讷,她两个月不事,府里头怎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正当她茫然无措时,她父亲陈一言与她两个哥哥携着仆从匆匆进了院子。
陈夫人快速向他走去,低声问道:“父亲,您怎么来了?”
陈一言沉着脸摆摆手,示意她别问,快步走到赵念安与沈容面前,恭恭敬敬行了礼,方说道:“不知沈院史深夜传唤下官有何指示?”
沈容作揖道:“晚辈沈容想请陈大人帮个忙,您是参谋院管户籍的侍郎大人,又是沈府亲眷中辈分最高的长辈,这件事情请您来办再合适不过。”
陈一言抱着拳摇了摇,温温说道:“沈大人请说。”
沈容淡淡道:“我要分家。”
“分家?”老夫人倏然清醒过来,瞪大了眼道,“不行!”
沈怀荫沉默了半晌,一挥手道:“分!现在就分!马上就分!这沈府里头我还是当家,你如果要分家,拍拍屁股自己滚,任何东西你都休想拿走!”
陈一言心中费解,分家与分祠不同,说白了只是分开单过,银钱上再不往来,许多人家的庶子有了家业后也都是分家出去单过,但孝顺父母祭祖拜祠仍是不变的。
陈一言虽有疑虑,但并不深思,只说:“怀荫如今是沈家家主,他同意你分家,自然可以分,只是这家业如何分,应当有个说法。”
老夫人颤抖着站起来想阻止,被沈怀荫一把推了回去,侍女们人荒马乱来扶她。
沈怀荫大步向前,怒视陈一言道:“你是不是老糊涂听不清我说什么,他要分家随他分,这里所有东西,一花一草我都不会分给他!”
陈一言面色铁青,仍是秉承着中立,淡淡说道:“分家没有这样的道,沈大人是沈府嫡子,本该继承家业,如今他要分家,也该分走大半,叫沈康离府居住,由他留下服侍长辈。”
沈怀荫冷笑道:“既是他要分家,自然是他应该滚蛋!别说家业,一个铜板我都不会给他,如今他靠着亲王耀武扬威,既然他喜欢做这个赘婿,就让他痛快地去做!他日被赶出王府大门一无所有的时候,别哭着回来求我!”
陈一言还要再说,沈容打断他道:“无妨,陈大人,我什么都不带走,包括这方小姨娘。”
众人瞬间看向他,沈容微微笑一笑,一派温润和善的模样,眉宇间没有一点愠色,只含着笑说:“还有一事,要劳陈大人帮个忙,昔日父亲母亲为兄长纳了两位妾侍,其中这位方小姨娘闹了乌龙,入错了籍,劳烦陈大人帮个忙改改,也算是拨乱反正了。”
万常宁大步上前,拉住沈容的胳膊,沉声道:“你当真什么都不要,还要替他们遮掩?”
沈容深深笑道:“一场祖孙,一场父子,一场兄弟,我沈容仁至义尽了。”
万常宁拿手点了点他,恨其不争道:“没出息!”
沈怀荫不再有话说,只睨着沈容冷冷哼了一声。
方德子命人抬来桌案,备上笔墨纸砚,亲自端来烛台,又叫人提上灯笼,请陈一言大人当下写契书。
老夫人坐在地上懊恼地大哭,连连骂沈怀荫畜生,沈怀荫毫不会,他犹然站在原地,梗着脖子催促陈一言,嘴里冷冰冰说道:“沈容,若你一早像今日这般兄友弟恭,知道为康儿绸缪,你我父子一场也不会闹到如斯田地。”
沈容温温笑着不回话。
陈一言写完契书,待两人落款按了手印,他方晾干了小心折起来,塞进袖口中缓缓说道:“沈大人,今日下官就带契书去户籍处亲自办,方小姨娘的疏忽下官也一并更正。”
沈容含笑道:“如此就谢过陈大人了,劳您深夜跑一趟,多谢。”
陈一言摆摆手道:“马上就天亮了,如此下官就先回去了。”
陈夫人上前扶住他道:“父亲,我送送您。”
陈一言满目悲伤望着陈夫人消瘦的身躯,忍着眼泪点了点头:“走吧。”
“慢着,陈大人,我也有契书要立,陈大人既然来了,就劳您再做个见证。”沈怀荫喊住陈一言,冷冷一笑道,“我要把沈康过记到陈氏名下!让他当嫡子继承家业!”
陈夫人倏地白了脸,摇摇欲坠险些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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