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稼禾
他今儿一袭白青布衫立在柜台后,客人拿来药方,他看一眼便能在满排的药柜中精准找到对应的药材。
只随手一抓,便知分量。
叶以舒瞧着小少年这稳重模样,想他常年跟在宋枕锦身后,沾了一身药味儿。
又不知是受他师父的影响,还是学医学多了,气息平和,慎身修永。俨然一个小大人模样。
叶以舒看着他不多时一副药,他便拿了算盘,顺手拨弄着算了价钱。
旁边客人看他,笑道:“叶老板,今日难得见你清闲。不知你家那心一批的豆豉辣椒酱可做好了?”
叶以舒抬头。
“正在忙呢,至多十日就能新出一批。”
“那我预定五十斤,你可得给我留着。”
叶以舒好不容易过来清闲一日,不想谈生意。便说:“成,叫小柏给你留。”
叶以舒现在生意做得大,原本就做糖与土豆粉。前些年,那几个大家族被清算,叶以舒跟林恣捡便宜,又买了榨油坊跟酱油坊等工坊。
再后头,叶以舒把制酱的工坊交给闫季柏管,他只偶然一提,闫季柏就捉摸着要弄下饭酱。
叶以舒只给他出出主意,现在铺子里卖的豆豉辣椒酱、烧椒酱、香菇鸡肉酱等等都还是闫季柏带着人弄出来的。
闫季柏现在已经二十一,已经及冠一年。
也不知是不是受了林恣夫夫俩的打击,之后埋头苦干,帮叶以舒挣了不少银子。
正说着人呢,就见他备了礼上门。
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加上又习武,宽肩窄腰,身姿笔挺。马尾高高束起,走路潇洒带风。
叶以舒道:“闫管事,来得有点晚啊。”
“你别这么叫我。”闫季柏将带来的东西一放,目光在医馆里打量了一圈,无事可做,便走到柜台后帮小舟抓药。
一大一小干活儿,叶以舒只拨弄几下算盘,乐得清闲。
“豆豉辣椒酱做得如何了?有客人现在预定。”叶以舒道。
闫季柏道:“再过七日。”
“嘿嘿嘿嘿,那闫管事记得给我留五十斤。我就不打扰了。”那客人捡了手里做药膳的药包就欢欢喜喜离开了。
屋外,宋枕锦散完了喜银回来。
叶以舒看了眼,起身将算盘往闫季柏跟前一推,拍拍手往自己相公身边走。
“是不是累了?”宋枕锦瞧着他懒洋洋的,先一步握住他的手。
叶以舒摇头。
“又没干活儿,不累。”
“之后师父跟师兄们会来,我已经在酒楼订了位置,要不要先去那边坐坐?”
“不去。”
这方医馆面积不大不小,前面是铺子,后面是院落。一间厨房,一间马厩,还有几间厢房。跟平时住的院子没什么区别。
叶以舒直接将这房子买了下来,送予他相公。
现在没看诊的上门,去抓药的多半是抓些炖鸡的药材,又或者是药膳用得到的药材。
叶以舒拉着他去后院。
后院四四方方,院斜角一颗巨大的梨树正挂着青皮的梨子。才指甲盖大小,还吃不得。
树下一张石桌,四方石凳。上面还放着叶以舒从别人手里收来的蘑菇。
叶以舒在石桌坐下,重新捡了簸箕里的小刀,一点点去除蘑菇脚上的草屑与泥。
“医馆里就你跟小舟,要不要再招个药童?”
“不用,应付得来。”宋枕锦道。
时辰差不多,一行人先在医馆里聚齐,只差林恣,叶以舒就让宋枕锦先带着人去。
今日请的人不多,只在府城里相熟的几个。
师兄焦诵一家,师父焦遇也到师兄这儿耍来了。再有贺大夫一家以及林恣。
叶以舒在铺子里等了一会儿,林恣便携礼来了。
“来晚了,来晚了。”林恣一来,直接抓过身旁少年手上的礼品送来。
叶以舒接过放下,见他急急忙忙的,笑道:“也不算晚。”
他目光落到少年身上。
他与林恣也相熟几年了,不成见过他身边有这么个少年。周身贵气,举止端正。瞧着与林恣还有五六分像。
叶以舒心里有了猜测。
林恣拍了拍少年胳膊,笑得眼眸灿亮。“缘儿,这是阿舒,爹爹的好友。”
小少年拱手:“阿舒叔叔。”
叶以舒弯眼,顿时摸了摸衣裳,又急忙道:“等着。”
他回屋里去拿了个红包,放了银子,拿出来递给小少年。“头一起见面,叔给你的,拿着。”
少年看向他小爹爹。
林恣道:“他给便拿着。”
“谢谢叔叔。”少年接过来,与林恣一模一样的眸子露出几分笑。
“走吧,去琼楼。”叶以舒招呼两人出去。
林恣见那桌子上收拾出来的蘑菇,讨着要。
叶以舒瞪他:“你自个儿买去。”
“谁不知你家那工坊都快把府城里蘑菇给收完了,你给我些。”
林恣就是个自由惯了的主,他家工坊收的蘑菇虽多,但市场上也有卖的。分明是自己不想收拾。
“你又不做菜,买这些做什么?”
“谁说我不做,我家缘儿来了,自然要让他尝尝我做的饭菜。”
叶以舒轻嗤。
“别把人惹得拉肚子。”
“呸呸呸,你个小哥儿胡说什么。”
看他眉梢带笑,是真的高兴,叶以舒便随手给他装了一半。
林恣拿到后心满意足,带上萧缘就上了马车,与叶以舒一同去琼楼。
一点蘑菇,按说他也不是买不起。就算不愿意收拾,手下不还有仆从。
偏偏这哥儿喜欢白来的,见到他手里的好东西,都得拿上一点儿走。
叶以舒看惯了他这模样。
但小少年却端坐在他身边,两手交叠,余光悄悄看着林恣。
他自小就知道自己是小爹爹生的,但出生到十岁,脑中几乎没有他的记忆。
长大了些,才知自己小爹爹是被京都那个爹伤了心,不知所踪。
三年前,他爹忽然去了一趟南边。
回来后就告诉他找到他小爹爹了。不过因着小爹爹不愿意受这京都的拘束,便没跟着回来。
萧缘想见他,但身为皇子,还在念书。
他也是央求了他爹许久,才得了允许过来。
他今日才到的,还没到城门口时,就见路上有人在等。
第一眼见到林恣时,萧缘心里的怨变成了委屈。
不过小爹爹与想象中的一样,对他很好,抱着他哭过一场,这才想起今日有约,带着他姗姗来迟。
林恣察觉到少年在看他,抓过他的手欢喜地拍了拍。
“爹爹。”
“嗯。”林恣应道,哄孩子一样放轻声音,“爹爹带你去吃席面,待会儿见了旁人不用怕,都是你叔家的人。”
萧缘生来就是皇太孙,人前从不畏惧。
不过林恣这般说,他心中新奇,可又忍不住泛软。他微微偏着身子,想挨得林恣近些。
却不想,又被他抱在了怀中。
他再懂事,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少年罢了。
萧缘鼻尖一酸,蹲下来搂住他腰,伏在他膝上。
“爹爹……你跟我回去可好?”
第86章 又捡个人
这三年间, 皇帝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萧谚被召回去监国,还得提防几个不听话的弟弟。
萧缘虽得自己父亲喜爱,但无奈他着实没多少时间陪伴自己儿子。萧缘也早早知事, 虽不抱怨, 但心中也有委屈。
尤其是见旁人不仅有父亲在侧, 母亲也相陪。
自从萧谚跟他说找到了自己小爹爹, 他便每日思念。又委屈,这么多年他为何不来一见。
林恣被小孩问得心中一痛。
呼吸都似乎牵扯着那痛楚, 让他忍不住放得更轻。他摸着小孩的头发轻轻道:“你若想爹爹,出来见爹爹便是。这样不好吗?”
“可儿不能时时相见。”
林恣捏捏他那与萧谚极像的耳朵,哄道:“如何不能, 等爹爹把生意做到京城去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