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稼禾
宋枕锦点头,看着叶以舒的眼睛道:“快过年了。”
“嗯?”
“孤身在外不好。”
“有什么不好,自由自在,任我逍遥。”
哥儿黑眸清澈,宋枕锦笑了一下,“伯父伯母担心你。”
“所以呢?”
“所以我留下来。可好?”
叶以舒眼珠一动,然后直勾勾地盯着宋枕锦。却见宋大夫稳若泰山,面色依旧。
绕来绕去还是绕到原来那个问题,叶以舒道:“你想留就留呗,反正这是你的房子。”
“不是我的,是我师父的。”宋枕锦慢声补充道。
看叶以舒同意了,宋枕锦就跟着他在厨房里打转。
见哥儿困倦地打着哈欠,他放低了声音,问:“酒楼里做事可辛苦?”
叶以舒道:“自然累,不过许叔给的银子可不少。”
宋枕锦道:“琼楼东家要求很高,招人需得多次评看,若不是你跟他认识哪能这么简单进去。”
“在里面做事规矩多,也并不轻松,给钱比其他酒楼多也是正常。”
“不过哥儿想一直在里面做下去吗?”
叶以舒很肯定地摇头。
“我情愿打猎,至少自在些。”
宋枕锦看他脑袋半眯着眼睛直点,道:“快洗完睡去吧,我也走了。”
迷糊间,叶以舒问:“你去哪儿?”
“医馆。”
“不是说留在这儿?”
宋枕锦道:“医馆有床,我住那边去。要有什么事儿你尽管找我。”
叶以舒随手逮住他袖摆道:“你别瞎忙活了,就在这儿睡吧。”
宋枕锦抬手,在叶以舒额前轻敲。
看哥儿一脸诧异的捂着头,瞪着他,眼里睡意都散了几分。宋枕锦道:“阿舒,不能随便对男的说这样的话。”
叶以舒道:“我俩有什么不一样?”
宋枕锦道:“哥儿容易吃亏。”
叶以舒不服气道:“我说你这种长得好看的才容易吃亏呢。”
宋枕锦被他给气笑了。
他没再跟叶以舒争论,转身就离开了。
叶以舒嘀嘀咕咕,冲着他的背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但宋枕锦知道,反正不是什么好的话就是了。
阿舒与旁人不同,也不知是叶家那环境造就了哥儿性格如此,还是天性这样。
*
叶以舒就这么在琼楼干了下来,每日接触的不是青菜就是鸡鸭鱼肉。
酒楼客人多,每日所用菜量巨大。
每日米饭蒸十几桶,鸡肉鸭肉上百只。
为求新鲜,一日用不完的米饭倒掉,剔骨的骨架也随着厨余一起扔掉。便是有那些养猪养鸡的来收,也便宜非常。
叶以舒在酒楼里帮忙干了七八日,每日睁开眼就是切菜,闭眼在梦中还在切菜。
过了那新鲜劲儿,这日子过得尤其熬人。
总算在第八日,许掌柜找来,说找到两个墩子。叶以舒中午结了账,毫不留恋地就离开了。
算算日子,今日已经腊月二十三了。
宋枕锦今日要坐堂看诊,叶以舒难得悠闲,便慢悠悠地打算去医馆坐坐。
离开那酒楼,闻得再多的山珍海味,也不如这逍遥自在来得痛快。
叶以舒脚步轻快。
到济德堂时,不知为何连外面也围满了人。听人声吵闹,大伙儿冲着济德堂内指指点点,时不时还能听见惊惶的恐吓声。
叶以舒心道不好,快步上去拨开人群,挤在前头。
却见一人拿着菜刀,直接架在宋枕锦的脖子上。
叶以舒当即脸色一沉。
宋枕锦也没想到这会儿会看到叶以舒。他眉头一皱,眼神示意,叫人不要上来。
医馆的老大夫吓得,温声安抚那人:“宋大夫怎么会治死人,这其中一定有误会,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谈谈!谈什么谈?!我家媳妇儿就是吃了他给开的药方子没了命。我要让他偿命!”
“偿你狗娘养的命。”叶以舒在周大夫吸引那人注意力时,以寻常人不及的速度一把握住那持刀的手。
在人反应过来想要反抗时,长腿一踢,踹得大伙儿只听到咔嚓一声。围着的人听得牙酸,齐齐皱了脸。
然后又见哥儿利落地反手将人按在地上,手绞在后。
围观的人一看,立马扑上去帮忙将人压住。
“宋大夫多好的大夫!要是敢有个差错,我先要了你的狗命。”
“捕快来了,捕快来了!”外围有人道。
围着的人散开一条路出来,那闹事的人被交给捕快。
捕快自然是认识这远近闻名的宋枕锦,客气跟他道:“宋大夫,这事儿与你有关系,还请跟我们衙门走一趟。”
宋枕锦点头道:“官差大哥稍等,我说几句话就来。”
得了捕快的同意,他反手拉住哥儿的手腕。
将人带到一边,反复检查,眉头拧得死紧。
“行了,我没事儿。”
叶以舒黑眸深沉,他按住宋枕锦的肩膀,右手把着他的脖子,大拇指抵着他的下巴轻轻一转,露出来那印着红痕的左侧脖子。
哥儿周身气势浓重,像墨云倾压。唬得想凑上来的人都不敢上前。
“那哥儿是谁?”
“你不知道?宋大夫的夫郎啊。”
“好生霸气。”
“可不,刚刚那一腿踢得人骨头都断了。”
“流血了。”在宋枕锦还没反应过来时,叶以舒抓的他往几个老大夫面前一推,道,“还请大夫帮忙包扎一下。”
宋枕锦目光淡然,可耳根泛红,被哥儿拉扯着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捕快还等着,这边儿包扎好,宋枕锦让叶以舒在医馆里等着他,然后就随着捕快去了衙门。
叶以舒跟了上去,他就不是个听话的人。
他不知这前后情况,随便拉了个一同去衙门看热闹的人询问。
那人道:“这男人自个儿说昨日上宋大夫这里开了药方,今日媳妇儿吃了药就没了。”
“他拿了一把刀藏在身上带来。先是在药童那里取了宋大夫的号,叫到他时,便进屋子拿出了刀。”
“好在宋大夫躲得快,那一刀才没砍在手上。大伙儿都被吓了一跳。”回想那场景,这人还后怕着直拍胸口。
“外面的人看到忙说说要报官,他一刀没砍中又被围堵着跑不掉,便拿了宋大夫当威胁。”
叶以舒听完,心道:果然不管是哪儿,都有医闹。
衙门里有仵作,那人的媳妇是如何没的,一查便知。
人到齐后,县老爷当即升堂。
围观的人颇多,里三层外三层挡着,叶以舒挤都挤不进去。
只听那刚持刀的人在堂上指着宋枕锦的鼻子骂,但宋大夫却不为所动,眼皮都不带眨一下。
那副清清冷冷,面如寒霜的样子,那人骂着骂着便不由自主地噤了声。
叶以舒隔着不知多少人头,还有人家头顶臭烘烘的味道,见那坐在堂上的县老爷面容端肃,眉心皱纹极深,不像个贪官草包。
一番审问,又让衙门里的仵作去验了尸。大夫看了药渣,一个时辰不到便真相大白。
原来是那妇人吃了那山上采的野芋头,中了毒,这才一命呜呼。
而男人在外上工不在,逃过一劫。
男人知道后崩溃大哭,瘫倒在地。众人看他如此可怜,心中只剩唏嘘。
宋枕锦敛眉,分不清眼中神色。只一身孤冷站在那人身旁,轻声道了一句:“节哀。”
那人恸哭,哑声说不出话来。
叶以舒看他还站在这儿,掠过慢慢散去的人群进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往外扯。
“还傻站在那儿做什么?你知道你差点就没命了!”叶以舒这话说得气势汹汹,就差开口骂了。
宋枕锦抬手,头一次忘了顾忌哥儿与男子的身份,压着哥儿的脖子径直走到旁边的巷子里。
“你胆子也挺大,叫你不要靠近偏偏还往上凑。”
“我救了你!”叶以舒被他按着背靠着墙,不服气道。
离得近了,才发现他如此之高。得仰着头,才能对上他的视线。
宋枕锦道:“那我先跟夫郎说一声谢谢。然后我们再算账。”
“谁是你夫郎?谁要跟你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