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稼禾
都是些婶子跟婆婆,手上挎着个篮子,带着儿孙来买菜的。
几人瞧着也不认得,在摊位前等着,也就聊起来了。
其中一个小孩四五岁的样子,不停地流鼻涕。带他来的老太太给他擦了擦,又听小孩咳嗽两声。
边上有人道:“这孩子上次见时就没好,现在还咳呢?怎么不带去医馆里瞧瞧。”
“哪里用得着去医馆,县里去黄婆子那里看看,喝点水就好得差不多了。”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婆婆道。
“你是说咱县里新来的黄神婆吧?”
“可不是,春日里好多小儿有咳疾,不都在她那里看好的。”
“对对对!她不止看咳疾,还会看小儿夜啼。我家小儿子之前每日晚上到点儿就哭,走了几家医馆不行,就去了黄神婆那一次就好了。”
后边的人听得不对,道:“这小儿生病,还是去大夫那里,怎么能着神婆看。”
“我们又不是没看过大夫。”
叶以舒目光微微移向一旁专心烫菜的宋枕锦。
这里还有个大夫呢。
宋枕锦听了一会儿,察觉到一道目光,转头看是哥儿看着自己。
他问:“怎么了?”
叶以舒轻声道:“这种的你都不劝一劝?”
宋枕锦抬眸看了大伙儿一眼,徐徐道:“也不知为何,最近县里都在说这人,先前医馆收了好些病人都说是在黄婆子那里来的。”
他话没遮掩,前头的人听得真切。
可听到了又如何,他们只相信自己认定的。
果真,宋枕锦说完,那几个人又反过来劝说。
“黄神婆哪里是寻常神婆,人家有师承的。”
“就是就是,你没看过不要胡说。”
有客人看不下去,道:“他可是宋大夫,咱县里有名的好大夫。”
“好大夫?那些个大夫看一次不得几两银子,明明就是坑钱的,说什么好大夫。”
“走走走,不吃了不吃了。大夫都不好好当,又跑来做生意,没见哪个大夫这么往钱眼儿里钻。”
叶以舒皱眉,看着几个人结伴挤出人群。
“真要出了问题,到时候哭都哭不出来。”
“就是,宋大夫你别听那老婆子的。我们可都知道,这是你夫郎的摊子,你就是来帮一帮忙的。”
宋枕锦目光淡然,冲着帮他说话的客人点了下头。侧头见哥儿盯着他,这才展了颜道:“无事,不用多虑。”
客人们挤眉弄眼,偷偷笑起来。
瞧瞧瞧瞧,宋大夫也是个眼里只有夫郎的。这般冷冰冰的性子都能化开,可见对自己夫郎多欢喜。
第48章 种土豆
早市散去, 两人收摊回家。
叶以舒看厨房里的柴火不够,又出去了一趟,花了几十文买了一车回来。
宋枕锦帮着把木柴搬进屋里。
搬完之后, 将阿黄唤进院中来, 将门关上。
想起昨日带回来的东西, 宋枕锦道:“阿舒, 县衙那边姚记酒楼的事儿已经查清楚了,你要那东西我买了些回来。”
“在哪儿?”叶以舒将木柴垒好, 问道。
“车厢里,还没拿出来。”
宋枕锦话落,哥儿就如一阵风从跟前飘过, 直直地冲着就搁在棚子里的车厢去。
他几下将麻袋拖下来, 打开一瞧,都是些发了芽的。
看个头, 都是些大的。品相也好,无怪姚记酒楼拿出来当特色。
叶以舒估摸着有个七八十斤。
“谢谢。”叶以舒放下麻袋, 转身冲着宋枕锦感激一笑。
宋枕锦眸色温和道:“谈大人说这东西既然能管饱,就收缴上来拿去试种。不过到底是吃出了人命,能拿出来的只有这么多。”
“也足够了。”叶以舒道, 他直勾勾地盯着宋枕锦问,“花了多少银子?”
“没花什么银子。”
“真的?”
“真的。”
叶以舒半分不信。
不过既然宋枕锦不说, 他也就不追着问。夫夫一体, 大不了以后种出来分他一半。
叶以舒将土豆先提到屋里放着,嘴里念叨:“那我还得回去一趟,摊子那边还得提前说一下。”
宋枕锦道:“我帮着带回去就好。”
叶以舒道:“咱俩一起回,我顺带看看爹娘。”
转眼二月过半,豆苗放旬假。
假期只有一日, 所以假日的前一日下午,豆苗回来之后叶以舒就跟宋枕锦赶着夜路回去。
次日一早,宋枕锦留在上竹村,叶以舒就回下林村种地。
老头子给他爹分的地是离村子最远的,就在山脚下。
山坡边的地人来往少。这会儿正是早上,杂草上都挂着露水。一家三口拎着种,扛着锄头从家里过来。
叶正坤挥起锄头挖坑,叶以舒就在后头把裹了草木灰的土豆块儿扔进坑里埋好。
山坡这边的地是沙土,轻轻一挖就是一个坑。土质疏松,正适合用来种土豆。
一上午的时间,几块地就种完了。
叶正坤抹了把头上的汗水,有些不确定道:“种这么多,哥儿是要用来做生意?”
叶以舒道:“有这个想法。不过就算不卖,留在家里吃也可以。”
“能好吃?”叶正坤不确定道。
叶以舒笑道:“大酒楼都用这个做菜呢。”
叶正坤一脸正色点头:“那定然好吃。”
村子里,豆苗难得回来一次,这会儿正跟自己的好朋友玩儿。
田里、河沟里、竹林里,几个小孩撒欢够了,才回到叶家休息。
豆苗将带回来的糖块儿分给自己的朋友,七岁的喜哥儿跟饺子坐在一块儿,捧着糖慢吞吞地舔着。
糖块儿不小,但两个小家伙舔一口眼睛畅快地眯起来,就是舍不得吃完。
包子跟豆苗一般大,挨着豆苗坐着。
他小名虽然叫包子,但却长得如瘪了的油条一样瘦长。全身皮包骨,比以前的豆苗高些。
但豆苗现在吃得好了,人不仅长了个儿,脸上也有肉。
包子黝黑的手仔细将糖收拾起来,打算带回去敲碎了慢慢吃。
坐了一会儿,包子双手往后撑着凳子,仰头望着碧蓝的天空忽然问道:“念书好玩儿吗?”
回来时,豆苗就告诉自己的朋友他现在在上学。但当时包子也只是对他笑笑。
豆苗拧着两根眉毛仔细思考了下,道:“也不说好玩儿吧,我还是喜欢帮我哥收钱。”
“那应该也比在家里好玩儿。”包子眼里映照着蓝天白云,眼底是深深的向往。
豆苗挠挠头,看着自己朋友的侧脸,心里有些不舒服。
包子的家原本跟他家差不多,但因为哥哥,所以他才能念书。包子的爹很想送他去私塾,但家中没钱,也只是时常在包子的耳边念叨。
豆苗揉了揉闷堵的胸口。
他看得出包子的眼里有对读书的渴望,不像他,他哥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你想不想挣钱?”豆苗问。
包子坐直身子,另外两个小哥儿也舔着糖眼巴巴地看来。
喜哥儿立马道:“豆苗哥,你有办法?”
豆苗话出口就抱住脑袋。
他也没办法,只是忽然冲动,这话就说出口了。
包子道:“想啊,怎么不想。”
做梦都想。
包子与豆苗一样,十一岁了。再过几年家里都该说亲了,但包子始终觉得这辈子要像他爹一样在田里刨食没意义极了。
他向往山外面,知道豆苗能去县里,他羡慕不已。
可他去不了。
不说其他,就是驴车费他家都出不起。
豆苗挠挠脸,道:“你们让我想想办法。你们自己也想想办法。”
几个小孩面面相觑,小嘴一抿,绷着脸使劲儿憋主意。
叶以舒回来时就看到屋檐下四个小孩面色沉沉,活像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
叶以舒好笑。
“被什么难住了?这么苦大仇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