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孤生
孩子,是那么脆弱可怜的生物。
哪怕少司君再能伪装,也绝对无法比过这样天然的、初生的稚嫩。
阿蛮定会怜爱、保护这样的存在。
可他不喜欢。
可他不能接受。
他无法容忍外物分割阿蛮的爱意。
“阿蛮只能爱我。”
太子只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吞入了铁块,沉重得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如此偏激、绝望的欲念只笼罩在一人身上时,他竟有些可怜起阿蛮。
他最终咳嗽了声,默认了这般怪异的情感。
太子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你这大清早入宫,到底何事?”他看得出来七弟也应当是一夜未睡,只是简单清洗了下就过来的。
可是太子横看竖看,都没觉得楚王会是这么勤快的性格。
天启帝驾崩的时候,他还来都不爱来呢。
楚王慢吞吞地说:“我想见一见福王。”
“不行。”太子想都不想就反驳,“现在人还不能死。”
楚王扬起一个和善的微笑:“我没想杀他。”
太子不信。
昨夜要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阿蛮又将人带走,七弟肯定是要动手的。
“我要春风愁的解药。”楚王认真地说,“只他说了,我肯定不动手。”
太子:“……那他要是不愿意说呢?”
楚王:“我会让他留一口气。”
太子:“……”
滚呢这烦人的弟弟。
第61章
这天,变得真快。
不过一夜,便是翻天覆地。
莫说是朝廷文武,便是民间摊贩,也不由得议论纷纷。
这等大事,本不该多嘴置喙,可人到底是八卦,难以克制。
于是那些窃窃私语,就遍布大街小巷。
就连路边的茶摊,那小老板与茶客,也在说着此事。
说起来呢,还头头是道。
有人说:“福王一朝落败,肯定是自己运道不好,这么好的局面,都会变成这般。”
又有人反驳:“你是发了癫才能说这样的话,太子殿下若是登基,方才叫众心归一。”
“若是福王与太子殿下让我选,我肯定选太子殿下。听说殿下很是仁善,往后我们的生活都要好起来了。”
“什么仁善不仁善,那顶上的这些权贵,哪里会关心我们小老百姓的生活。”
“闭嘴,你是真的想死了不成?要我说啊,说不定那消息也是真的……”
“你这胆子可也不小,还敢提及先帝的事。”
“那福王做得,我们就说不得?又不是我们做下这等弑父的悖逆之事。”
有人说东,就有人说西。
吵吵闹闹,就连茶该有的静谧也一概全无,只剩下两边热闹的争执声。
角落里,阿蛮安静地吃了一壶水。
像他这样来了茶摊,却不吃茶,反倒是要了热水的人可不多。好在他又要了几分茶点,这才免去了摊主的白眼。
他饶有兴趣地听着众人的争吵,若是东边说得慷慨激昂,便跟着点头;要是西边说得有理动听,他便也跟着鼓掌,那叫一个东倒西歪的墙头草,仿佛谁都支持,却也谁都没听进去。
那吵吵的人不乐意了,气恼地指着他,“喂喂,你这人到底是站哪边的?”
阿蛮便笑眯眯地说:“我觉得诸君说得都有道理,我着实无法分个高下。”
“那你来说说,这事到底谁说得对?”
“我觉得嘛,两位都对,都对。”
阿蛮这一手敷衍的回答惹来两边的愤怒,原本还各自为阵的几人一下子化敌为友,反倒是朝着阿蛮走来。
阿蛮笑着摇了摇头,在怀里摸了些许铜钱,在起身的同时丢在桌上,脚步一滑就溜了出去。
分明看起来也只是简单的动作,却一下子消失得不见,就算这些人想要找阿蛮说个清楚,却也是追不上了。
阿蛮溜达出来,不过半条街,就有人自墙头跳了下来,那落地声很轻微,如果不是仔细去听,根本发现不了。
“你怎么来了?”阿蛮扬眉看着十三,“还以为太子见猎心喜,要扣着你不放。”
自打十三易容进了宫,太子就看中他的身手与这出神入化的本事,曾问过十三愿不愿意到他身边做事。
这对十三来说,无疑是个好机会。
十三走到阿蛮的身边,懒洋洋地说道:“我不想留在朝廷了。”
阿蛮也不奇怪,点头说道:“那你往后,打算怎么办?”
十三的双手交叉在脑后抱着自己的脑袋,跟在阿蛮的身旁,“大概是四处游走,游山玩水,看看山河?”他的声音很淡,也带着几分自己都不清楚的茫然。
他们进楼的年纪很小,后来开始执行任务后又一直服从命令,真正意义上属于自己的时间几乎不曾存在过,现在就算十三自由,他也有些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阿蛮:“那也很好。”
他继续溜溜达达往前走。
“看看山水,看看各地风土人情,也可以去看看自己的故土,就算不知道要做什么也没关系,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
听到这话,十三笑了起来。
“那我得先给自己想个名字。”他歪着头看着阿蛮,“那你呢,你怎么不给自己换个好听些的名?”
十三早知道十八现在叫做阿蛮,可他也并不清楚为何是蛮。
阿蛮摇了摇头:“这样就好。”
并非一定要姓氏,并非一定要好听,这是他父母留给他的。
这样就足够了。
而后他又说:“不过,你要是想离开,还是得等到尘埃落定,解药到手。”
不然对他们来说,这永远是桎梏。
十三笑嘻嘻地说:“只要有你在,楚王不可能不尽心尽力追讨解药。我自太子那离开的时候,听说已经有眉目了。”
别看阿蛮现在一个人在街上乱逛,可他能感觉到暗地里可有好些人在跟着他,楚王压根不放心。
阿蛮:“昨夜少司君有与我说过,大概这几天会有结果。”
福王自是不愿意吐露。
可有时候决心是比不上现实的残酷。
就算理智再如何清楚咬死牙关不说,才是最优解,可当身体遭受苦难的折磨,连意识都要模糊的时候,又如何能咬紧牙关,一个字都不说呢?
福王到底不是他楼内那些经受磨砺的死士,养尊处优的生活造就了他娇弱的肉|体,少司君不过稍稍动手,福王便是鬼哭狼嚎,难以承受。
之所以还要再等些天,不过是少司君要先行尝试过这解药的可信度。
正好,这朝中可有不少最是合适的试验品。想必她们为了活命,也并不介意自己当这个马前卒。
不过这些,阿蛮便没有与十三提起。
虽然他和十三的关系好,可有些事情已经涉及到另一个层面的争斗,还是不知道为好。
逛了一天,阿蛮提着许多吃食回来,正撞上往外走的郎宣一行人。
郎宣在看到阿蛮的时候,眼前一亮,上前来作揖行礼。
阿蛮吓了一跳,后退了几步,狐疑地看着郎宣:“先生这是做什么?”
阿蛮和郎宣是在上次的合作下才慢慢熟悉起来,不过再怎么熟悉,阿蛮也清楚郎宣的天性里有着傲慢的一面,是不可能随随便便折服于谁的。
今日这般,就颇有种危险的预感。
郎宣苦笑着说:“还请夫人救我。”
阿蛮:“……到底出了何事?”
郎宣:“夫人可知,大王预备在半月后成亲的事?”
“成亲,我知……什么,你说半个月后?”阿蛮先是要点头,可再认真思索了一遍后瞪大了眼,“我不知道!”
郎宣看到阿蛮是这样的态度,终于松了口气。他丢下原本要外出的事务,与阿蛮并肩往回走。
“数日前,大王曾提过此事,当时我以为是预备出了孝期后办,可依着大王的意思,却是要在半月后举办。”郎宣有些为难地说,“虽然天启帝驾崩一事,与大王关系不大,可皇帝毕竟是大王的父亲……”
阿蛮无奈扶额,“我知道了。”
他没想到少司君的行动能力这么强,可就算是要成亲,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呀。
阿蛮忧愁地抱着一堆吃的回去,忧愁地吃掉了一半,忧愁地等来了少司君。
最近少司君忙得很。
太子可惦记这个只会气人的弟弟,可劲压榨他。
原本这些朝臣都战战兢兢生怕少司君会翻脸,可这时日见长,少司君的脸色冷归冷,可却不见掀桌,这些人精一想,便得出一个令人大吃一惊的结论。
这,这楚王难不成真的不是为了皇位?
那他这般作为当真是发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