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孤生
“诸位以为,七弟之功如何?”
满朝文武沉默,唯有新帝高兴。
待下了朝,他没往皇后处去,却是带了几个人低调出了宫。
不多时,在一处昏暗的宅院内,新帝见到了福王。
而今福王的模样却是与从前截然不同,原本微胖的身材彻底消瘦下去,宛如只剩下皮包骨。
这宅子不大,可外面却有重兵看守。
而内里伺候的人也只有一二个,看着都是老弱病残。
福王……哦,已经不能再将他称之为福王,而今他已经被夺取皇姓,贬成庶人。
他在听到门外动静时猛地扑了过来,双手拍着门板,声音里满是焦急:“谁在外面?少司恒,少司恒是不是你?给我解药,快给我春风愁的解药!”
他将门板拍得震天响,声音里满是怨毒。
新帝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带着几分笑意:“这话说得,这每月的解药,何尝断过呢?”
“少司恒!”他用拳头狠狠地捶着封闭的门板,“那是什么狗屁解药!少司君之前明明说说了,只要我将解药的配方说了,就会给我解药,可那根本就不是……!”
“可你现在还活着,你还没死,不就说明那是有用的吗?”新帝的话听起来何其无辜,令他一瞬间想起少司君那张面孔。
他恨不得将那张脸撕。
新帝却是不理会屋内的鬼哭狼嚎,对他来说,他来这里不过是为了完成少司君的要求。他咳嗽了声,将今日朝堂收到的好消息一一道来。
屋内只是平静了一瞬,就有人暴起撞着门板,那噼里啪啦的声响着实吵闹,可新帝在丢下这些话后,就高高兴兴地走了。
两个多月前,朝中正是权力交替的时候,却在这个时候收到了剌氐异动的消息。
那消息最早传到了楚王的手中,而后他连夜入宫,太子得知后大吃一惊,又问楚王为何会这么早探知消息?
原是一开始入京前,楚王就已经留有后手。
祁东本来就靠北,留守安高的兵马也在他们入京后渐渐往北部陈兵,这些都是一早就盘算好的。
楚王平静地说:“若是真有意外,在攻破的第一道防线后,卜雍他们就会是下一道防线,大兄不必担心。”
当时还是太子的新帝沉默了半晌,暴跳起来追着楚王揍。
当时参与朝议的大臣许是现在还记得新帝的破口大骂:“我问的是这个吗?我问的是你进京后一个屁都不放?少司君你可真是胆大包天!”
楚王被踹了两脚,有些无辜地说:“是你脑子不好使,才想不到这来。”
新帝听后不仅是上脚踹,还想暴揍楚王的头。
那可真是热闹。
当时错过的人如今再想起来都痛心疾首,这一次没见到,大概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第二回这样“兄弟阋墙”的场景呢!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楚王将新帝气个好歹后,关乎剌氐的动向与军事的筹备自也成为重中之重。
朝中如何议论,楚王是不管的。
反正他要打。
那话说得敞亮。
“左不过现在也没有正式议和,朝廷若是不愿意战,那也无谓。孤自行迎战便是。”
……哪有这样荒唐的行径!
要不是有新帝压着,几个老臣怕是真的要被楚王气晕过去。
国情在前,万事后靠,就连新帝登基也是从简,匆匆处理完后就开始一心一意处理剌氐之事。
也就少有人关注被剥夺皇姓后的庶人宇。
在新帝下令圈禁了他后,更无人记得他,毕竟时时刻刻都有更为紧要的大事。
不比现在与楚王的内战,朝廷上下的态度倒是一致。
当然要战。
退后一步是国民,哪有退的道理。
而今历时两月,危险消弭,出了这阴暗小院的新帝看着湛蓝的天,到底松了口气。
不穿皇袍的时候,新帝看起来是个很和气儒雅的人,最近还开始留了胡子。
看起来,有几分书生气。
跟在边上的李顺轻声说:“主子,难得出来一趟,要不要在外头逛一逛。”
新帝有些意动,到底摇了摇头:“罢了,我要是在这外头走这么一圈,暗地里也不知要劳累多少人,回去的路上就权当是我逛了罢。”
李顺笑着:“是主子仁心。”
新帝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我要是七弟那个脾气……”他顿了顿,忽而笑了起来,“罢了罢了,那想想可真是灾难。”
李顺见新帝的心情不错,便也跟着说:“要是依着七郎的性格,或许那些文武大臣,怕是要天天跪倒在主子跟前呢。”
新帝听着李顺说的七郎,倒是觉得有意思:“他要是来做,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这话皇帝说得,其他人却是说不得。
除了李顺外,其他几个听到这话的侍从都微微变了脸色。
而李顺虽面色不改,心中也是惴惴。
新帝:“怕什么?要是七弟真的想坐这位子,给他又如何?”他这些年坐着太子的位置就已经够头疼,没想到登基成为皇帝后,那破事就更多。
有时候都不像是在做皇帝,而是在处理家务事。
可那清官都难断家务事。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边觉得自己的利益被侵占了,那边觉得自己出亏了……忍着脾气挺多了,他都想掀桌。
这个时候,新帝不免佩服天启帝。
这些事情的平衡,他一直做得不错。
只是想归想,对于天启帝的死,太子除却几分悲痛外,却清楚他死得及时。
若是天启帝还活着,现在的局面肯定要艰难万分。
“走吧。”新帝勾唇笑着,“回去给七弟准备婚事。”
那人但凡送书信回来,除却军报外就只会催促他这个做大兄的识眼色。
新帝倒是也想呢。
可有些事情不是说做就能做。
要不是剌氐入侵,楚王清君侧的事情不可能这么快平复,肯定还有得扯皮。现如今大胜,楚王及部下又出力不少,也让阻力消失许多。
赐赐赐,早些赐婚。
免得天天被七弟念。
忒是烦人。
…
哒哒——
狭窄的山道上,正有一队人马。
为首的人,正是楚王。
山道崎岖,本就难走。
可是这些人却熟得仿佛是自家。
待到休整的时候,一个个翻身下马后就去摸自己带的干粮。不多时,副将磨磨蹭蹭走到楚王边上,低声说:“大王,这底下的小子有些坐不住,问问能不能让他们自行出去打打牙祭。”
楚王漫不经心地说道:“去,但不可走远。”
副将笑了起来:“是,谢过大王。”
他高高兴兴地走回去,好几个士兵围上来,好奇地问“大王让不让”“没看副将笑得那么高兴”“肯定是可以”云云。
副将乐呵呵地说:“大王答应了。”
众人欢呼一声,听副将吩咐了几句便各自成队,有的负责去打水,有的去捡树枝,也有的去打猎。
副将看着各司其职的小子们,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有跟在他身后的士兵没忍住问:“以前也问过,不过副将都不肯去问,怎么这一次就肯了?”
他们在外行军,总归是要事。
虽然这一次是回程,事情都办完了,可依着楚王的规矩,那也是必须严守的。
更别说这一次是楚王亲自带队。
副将:“这一次,那位不也在吗?”
那位……哪位?
那士兵的眼珠子一转,哦哦,那位!
他那脑袋就要转过去看,被副将一巴掌拍上去,没好气地说道:“别怪我没警告你,别显得没事乱看,大王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那士兵的脑袋飞快缩回来,不敢再乱瞄。
楚王休整的地方与其他人倒没什么不同,只是除了亲兵外,少有人敢靠近。一部分亲兵也在吩咐下出去狩猎,余下的那部分正在喂马,或是打水,生火。
阿蛮蹲在河边洗了把脸,清凉的水泼上来,整个人都清醒了几分。
沙沙的脚步声起。
很快少司君也跟着蹲下来,慢吞吞地洗手。
阿蛮侧过去看了他一眼,忽而笑了。
少司君:“笑我。”
“笑你。”阿蛮点了点头,“先前总觉得你晒不黑,这连日征程,到底是黑了些。”
不过阿蛮伸出手,在少司君的脸边比划了下。
那还是他自己的肤色更黑。
少司君将人拽过来,同是蹲着的状态,阿蛮一个踉跄栽倒在少司君的怀里。要不是两人反应够快,这都得下水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