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孤生
阿蛮和三紫交替探查下,已为先前的记录填补了不少空白。
只是阿蛮一遍又一遍描绘着脑中残缺的布防图,心却在慢慢下沉。以近来楚王对他的态度,他真能有完成任务,顺利离开的那天吗?
想起三紫屡次试探,还曾问他是不是给楚王下降头了,阿蛮便想放声大笑,他要真有这样的本事,定会先让楚王放他离开。
他可真的不想演。
…
只是阿蛮不想招惹麻烦,许多麻烦还是会亲自找上门来。
正如这日,阿蛮在流芳斋看书,那靠窗下的桌面上正摆着文房四宝,是因着他经常来此后,秋禾准备的。
他看着手中书籍,不自觉提起笔,又换到左手,于纸上写下寥寥数字。
那不过是阿蛮不熟,不擅的字罢了,提笔片刻就放下,只他身后却有脚步声缓缓走来。
那熟悉的危险感涌了上来,不必转身,阿蛮都知道是谁。
少司君怎会到这来?
“阿蛮,是左利手?”
阿蛮垂下头,看着方才自己写字的左手,“是的。”
少司君将要起身的阿蛮按坐了下去,越过他的肩头看着桌上墨汁未干的白纸。
那躬身微弯的姿态,几乎将阿蛮牢牢环抱在他的怀里。那近来日渐被阿蛮熟悉的气息笼罩下来的时候,比起恐惧不安,他最先的反应却是这么近,少司君闻到他的味道不会又要发狂吗?
在察觉到楚王在看那些字的时候,阿蛮心口莫名狂跳了几下,又慢慢放松下来……无事,他用的是左手。
少司君:“平时阿蛮吃饭取物,用的不外乎右手,怎么写起字来,就换了左手?”
阿蛮:“……从前就是惯用左手,家中说右手才是常人所用,便改了许多。”
少司君:“原来是这样。”从这男人的声音里,也听不出来他是信了还是不信,只是语气还算温和,带着几分趣味。
“阿蛮这般喜欢看书,石渠阁内的书籍更多,若是有意,自也可去。”
石渠阁?
阿蛮微微一怔,不只是因为这是王府内真正的藏书阁。还因为这石渠阁的位置,更在外廷。
这不正是填补布防图的好机会?
只不知为何,阿蛮心里泛起一种奇异的苦涩。
可面上,他却微微蹙眉,谨慎地问:“秋溪她们说过,石渠阁是王府中的藏书阁,我当真能去?”
“那是自然。”少司君笑眯眯地拍了拍阿蛮的肩膀,“只不过,有个小小的请求。”
说是请求,名为命令。
“明日庆丰山踏青,阿蛮与我同去。”他低低笑了起来,“不然我可要食不下咽,寝食难安呀。”
……少司君再这样,食不下咽,寝食难安的就要变成阿蛮了。
谁教他说话的时候要凑近在人耳边说的?炙热气息丝丝如缕,差点没叫阿蛮的耳朵麻掉。
尽管不想与楚王多亲近,可他所言,阿蛮却无法拒绝,到底答应下来。
翌日,太子与楚王一同出门,一眼瞥见队伍中后端多出一辆马车。
他挑眉看着楚王,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这多出来的马车……”
“怎就是多出来的?”少司君漫不经心打断了太子的话,“这是给夫人准备的。”
太子:“……哪位夫人?”
太子:“……哪位?”
少司君:“还能是哪位?”
太子眼前一黑:“你出门都要带着她?”
“不是大兄所言,要好好待人,为其处境考虑?”少司君笑了起来,眉间戾气顿消,反有种慵懒散漫的率性,“我认真思索后,觉得大兄说得对,要常将人带在身旁,勿以为不喜。”
太子:“……你思索完后,就这么个好好对待法?”
日日将个妇人带在身旁,只会被世人以为昏庸好色啊七弟!
“自然。”少司君理直气壮,“这可多亏了大兄的教导。”
将人拴在身边行走,多美妙的主意。
太子眼前一黑一黑又一黑。
……我是这么教导的吗?
第14章
秋溪和三紫一左一右跪坐在马车门口,眼观鼻口观心,正是一副如木如石的模样。
无他,就在片刻前,车队刚动起来,楚王就跟着挤上了马车。
这马车分明还算宽敞,只多了少司君后,就变得拥挤逼仄起来,连那呼吸也透着少许压抑。阿蛮不自觉动了动,就被一条胳膊拦住。
阿蛮闭眼深呼吸,而后睁眼平静地说:“大王,您上了马车来,太子殿下不曾说些什么吗?”
他暗示。
少司君把玩着阿蛮腰上的佩饰,随性地说:“太子仁厚,当然不会说什么。”
阿蛮:“以太子那日的看法,怕是不喜大王和妇人相亲。”
他明示。
少司君扬起眉,声音里竟有几分颤抖,像是在为阿蛮的怀疑感到难过:“阿蛮呀阿蛮,你怎能如此误解太子,他当然不会这么想,只会为你我感到欢喜。”好一副不欲兄长被误解的模样。
阿蛮听着浑身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啊,好做作,好胃痛。
他都能隐约感到两个婢女不可置信的眼神。
动来动去,跟坐不住似的。
腰间有沉沉的坠感,阿蛮低头一看,却是少司君将他腰间的佩饰给扯了下来。
刚刚做了坏事的少司君冲着阿蛮露出一副无辜模样,信手举起来玉佩翻看了几眼,摇了摇头:“这东西颇为无趣。”
阿蛮看了眼,那是玉雕的游鱼,瞧着精致漂亮。
是那堆赏赐里的东西,也不知怎的就惹了少司君不喜欢了。
少司君解下自己腰间的错金银带钩,先是比划了两下,发觉男女绦带不尽相同,他不满地蹙眉,漂亮脸庞上露出不喜,颇有下一瞬间便要宽衣解带的打算,阿蛮赶忙按住男人的手腕。
“……我觉得这游鱼,挺好的。”
“好在何处?”
“摇头摆尾,自由洒脱。”阿蛮慢慢地说,只心里却是叹了叹,且如釜底游鱼,正似他如今处境。
“……是吗?”
分明他们对话的是游鱼玉佩,可少司君的视线慢慢望向阿蛮,不知觉察到了什么,那如黑玉的眼睛骤然间冷得如同将要吞噬猎物的恶兽。
他们的距离实在是太近,近得阿蛮能看清楚少司君的眉眼神情,包括那幽暗彻骨的残忍本色。
咻——
快得几乎破空的一声,那块游鱼玉佩就被少司君丢出窗外。
“阿蛮是在渴望如游鱼般自由,还是觉得……”一双有力的手臂将阿蛮拉进怀中,近得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中,“此刻正困于樊笼之中?”
那犀利的语气几乎扎穿人的皮肉,望穿最底下的所思所想。
阿蛮伸手撑住少司君的胸膛,不欲叫两人太过亲密,不只是因为他想保持距离,更因为这马车上除了他们外,还有秋溪和三紫在。
“大王擅长明知故问。”阿蛮扬眉,“那您希望我怎么回答?”
少司君一手搂着阿蛮的腰,一手抓着他撑在身上的手腕,那姿势无端暧昧,便是不愿,也有亲密无间的意味。
少司君看起来竟是认真思考了片刻,方才缓缓作答:“首先,忘记那个男人。”
答非所问。
原本蓄势待发在等待着楚王说出些石破天惊的话的阿蛮:“……”
……虽然这话也很石破天惊,那它就不是那个味道,懂吗?
苏喆到底有什么魅力,总能叫少司君念念不忘?!
每次听到少司君提起苏喆,阿蛮都有种无端的尴尬,因为苏喆这个存在既是假的,也是真的。
有那么一部分的经历是依托司君而生。
少司君念着苏喆,无疑是在念着另一个自己。
一个,阿蛮不曾认清过的司君。
思及此处,那微小的动摇与情绪被彻底封闭起来,阿蛮轻声说:“大王找到苏喆的行踪了?”
“没有。”少司君抓起阿蛮的手腕,侧过头蹭了蹭微凉的皮肤,“真有意思,他既是行商,怎能连一点踪迹都没有留下?”
阿蛮自少司君的声音里听出不曾掩饰的杀意……如果这世上真存在苏喆,那他定是完了。
一时间,阿蛮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吐槽。
那人在阿蛮的注视下坦然地舔舐上手腕内侧的皮肤,利齿叼起的皮肉之下,跳动的脉搏流淌着鲜活的血液。
“……大王!”
少司君尝过阿蛮的血。
无比香甜。
是之前任何浅尝即止都无法企及的甜美。
每一次靠近,都会有一种无法克制的冲动在鼓动着少司君。
撕裂他。
啃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