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孤生
“我喜欢这样。”他道,“随时随地都把你带在身边。”
阿蛮随口说:“要是真打仗了也把我带在身边?”
“那是自然。”
啊?
阿蛮猛地看向少司君,用口型说你在想什么?
少司君慢悠悠地说:“我在想阿蛮的身手挺好,就算在军中也足以自保。”
阿蛮翻了个白眼,自少司君手中抢回自己的缰绳,一夹着马腹溜溜达达地往前跑了。
他想说的哪里是这个?
他是想说少司君是个疯子!
什么也不查,什么都放任,就这么随便地将人带在身边,就没想过阿蛮要是个间谍要怎么办?
这种荒诞的行为叫人担忧。
最为可气的是,阿蛮偏偏还真的是个间谍。
要是他真的随军……
阿蛮的眼神沉了下来,那往后的麻烦可就真大了起来。
…
京城,正是一派祥和。
这是福王上朝的第不知道多少天,朝臣的恭维他并不放在心上,让他最为关切的,自还是天启帝的态度。
福王有些摸不准皇帝的想法。
太子的禁足令不曾解除,东宫的人出不来,他们也进不去。福王不清楚太子到底醒没醒,人如何了,而皇帝的态度也很是微妙。
自那几日他临危受命,执掌朝政以来,福王时常能够察觉到天启帝投来的视线,若有若无的,着实叫人头皮发麻。
可福王一直强撑着。
不仅如此,他私下的小动作也是不少。
最起码,福王已经透过皇贵妃在宫中的人脉掌握了天启帝的身体状况。
皇帝是真的不太行了。
医案上写得很清楚,几位老太医都建议皇帝要精心修养,不可劳神。
这意思几乎断绝了忙碌的生活。
只要天启帝为了自己的命数着想,都势必要思考起继位的事情。
原本太子的地位板上钉钉,不可能有动摇,可现在福王却觉得或许天启帝有了别的心思……
毕竟天启帝一直没有解除东宫的禁足令。
这几日福王出入朝堂,皇帝不曾训斥不说,偶尔还会问起他对朝事的意见,无论是哪种都让他隐隐有了某种冲动——如果天启帝的新人选,是他呢?
“大王,这是刚传来的消息。”
就在福王刚刚回府的时候,康野大步朝他走来,俯身说了几句。
福王面露震撼,满脸狐疑。
“你说的可是真的?”
“是十三传回来的消息。”
福王迈步往前走,康野就紧随在他的身后,除却他们外的其余人等都自觉后退,不敢去偷听他们的对话。
“真是稀罕呢,七弟还真是喜欢上十八了?”福王仍是不可思议,“难道十八的身份没有暴露?”
“应当是暴露了,可是楚王好像迷了心智一般仍是宠爱十八,”康野皱着眉,显然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大王,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自打祁东的据点被拔除后,想要得知当地的情况,都只能依托各种偏门手段,那速度比从前要慢上许多,且真假难辨。
而今最为紧要的,却是十三与十八这一支。
福王:“你是觉得,七弟会不会得知了十八的身份,故意将计就计?”说到这里,他自己都笑了出声。
那是不可能的。
“七弟的性格有些奇怪执拗,他是不屑于做这样的事。要是讨厌、不喜欢一个人,他不可能让那个人在自己眼前出现。”
少司君宁愿杀了,毁了,都不可能假意亲近。十三会传出来这样的消息,只可能是少司君真的喜欢上了十八。
可一想到少司君与十八的模样,福王就觉得很有趣,他摇着头与康野说:“早知道十八有这样的本事,真该让他学一学魅术。”
要是能将少司君抓在手心,抓得牢牢得,那才叫好呢。
康野:“也不知道十八到底哪里合了楚王的眼缘。”
难道是因为十八是个男的?
从前他们也试图往楚王府塞人,却从来都没成功。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不重要。”福王散漫地说,“现在京中的消息,大概还有几天会传到祁东,到那个时候要是楚王有变……”
他忽而一顿,笑了起来。
“呵,以他那光杆,就算真的有本事,又能做到哪里去?”
少司君手底下没兵没权,如之奈何?
一想到这,方才对于十八魅惑了楚王的新奇倒是散去不少,现在福王的心思全不在他身上,只是随便摆了摆手,吩咐下去继续盯着楚王的动静便罢了。
康野领命。
不多时,福王的书房就聚集了好几个幕僚,这些看起来都是生面孔,有些是一直扎根在京城的,是近来福王入京,这才又主仆相见。
这是最近府内时常有的画面,福王莫名觉得浑身干劲,便是连轴转都不害怕。
翌日,福王入宫。
延禧宫内,皇贵妃提到了一个不大好的消息。
“什么,母妃,你可确定?”福王站起身来,满脸诧异,“父亲为何变了主意?”
皇贵妃沉着脸色,看向福王:“你近来焦躁了些。”
福王一愣,想起这些日子的志得意满,忽而用力呼吸了几下,这才慢慢坐下来:“母妃说得是,是儿子冲动了。”
等福王坐定,皇贵妃这才开口。
“朝上的暗流涌动,不必我多说你也清楚。父亲旁敲侧击过,可陛下的态度一直暧|昧不明。”她的声音很是平静,却骤然带了几分恨恨,“可昨儿,东宫那位醒了。”
“太子醒了?”福王一惊,他还以为大兄再也醒不来了呢,“那父亲去看过他?”
“陛下虽没有去看他,可到昨日深夜,却是与王章倾吐过心声,只道思来想去,这满朝里,唯有太子最得他的心。”
听得皇贵妃的话,福王最先在意的却是另一桩事,“王章是您的人?”
“不算是。”皇贵妃摇头,“但他是个聪明人,很懂得审时度势。”
在过去也有几次,就是因为王章的暗示,皇贵妃才能清楚天启帝的心思究竟如何。
最熟悉皇帝的,自是他们身旁伺候的奴仆,唯独他们才是真正能体味到皇帝的心思。
有了皇贵妃的肯定,福王对这话倒不怀疑,只是恨恨说道:“在父亲的心中,就只有大兄这个孩子吗?为何大兄如此忤逆他,他却还是只想着让他继位?”
皇贵妃拍了拍福王的肩膀,“你将那日的事,再与我说一遍。”
天启帝虽下了封口令,可是皇贵妃是福王的母妃,他自不可能对她隐瞒太多。早在事情发生的当天,就已经将事情始末告诉了皇贵妃。
福王回忆着那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又说了一遍。
皇贵妃细细思量,忽而说道:“在太子去崇德殿前,他曾去见过皇太后。”
福王挑眉:“母妃查出什么来了?”
皇贵妃摇了摇头,缄默不语。
她只知道太子曾去了慈宁宫,可在慈宁宫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却是一概不知。那毕竟是太后的地盘,可奇怪的是,她竟也查不出来,太子当时其他的行踪。
这对于皇贵妃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她经营多年,后宫便是她的天下。只要她想,不可能有查不出来的事。
可她不知道太子是自何处去的慈宁宫,也不知道太子是孤身一人,还是带了多人去,她甚至只能得到一个模糊不清的消息……而慈宁宫在那之后都闭门谢客,这几天,皇帝都敲不开慈宁宫的大门。
真真是稀罕呢,皇太后也插手这件事?
皇贵妃听着福王描述的话,再想起慈宁宫的近况,心里隐隐约约有种奇怪的预感,可在浮现上来的瞬间又很快被她压了下去。
不会的。皇贵妃自我安慰,不可能会有那样的事。过去这么多年来,她时而会有隐隐的错觉,仿若天启帝是个食人的怪物,可每一次都会打消这种奇怪的念头,就连这一次也不例外。
皇贵妃压下心头的疑窦,看向福王:“那日争吵的事端,唯有太子,陛下,与皇太后清楚。我原以为事态如此,陛下应当有了别的念头,却不想竟还是一心一意想着太子,我儿,你可要早做准备。”
眼下的时间着实紧迫。
天启帝的身体甚至撑不住高强度的工作,又属意着太子,若是抓不住这个机会,等皇帝传位给东宫,那就再没有回旋的余地。
福王的脸上浮现出狠厉的神情:“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他遥遥望向东方,声音里透着杀气。
“不成。”皇贵妃狠狠皱眉,“太子娶了个好媳妇,将整个东宫把持得水泄不通。”
东宫有自己的小厨房,送去吃喝的东西都会经过专人的检查,外人动不了一点的手,再加上太子被禁足后,无数目光都聚焦在此处,着实找不到下手的余地。
一时间,延禧宫的气氛冷了下来。
皇贵妃和福王对视了一眼,忽而站了起来,有些焦虑地摇头:“不成!”
哪怕福王什么都没说,可皇贵妃却好像猜到了他的未尽之语。
福王也跟着站起来,沉声说道:“母妃,那还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陛下?”
当听到福王口称陛下时,皇贵妃颓然地重坐了下来,一手撑着自己的额头,“这事要是暴露出去,你可知……”
“母妃,儿子所谋求的事情,哪一桩哪一件不是要命的大事?”福王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从一开始,这就是一条不归路。”
“可你不能这么做。”皇贵妃的声音紧张起来,“他是你的父亲,你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成王败寇。”福王叹了口气,朝着皇贵妃拜了一拜,“母妃,你可曾想过,要是太子真的继位,你我的下场会如何?”
皇贵妃想说太子仁厚,是不可能对他们狠下毒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