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田喜事 第3章

作者:Econgee 标签: HE 古代架空

广寒仙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看着那支没什么生气的玉簪。

人不养玉,玉也不养人。

“好日子吗?”他念了一遍这几个字,轻笑了声。

“怎么不是呢?不过……”龟公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圈,手压在广寒仙的肩上慢慢地俯下身。“不过你我都是男人,对于男人的性情最是了解,喜新厌旧、贪图颜色乃是常态。

“你到底是我一手养大的,若某一日那时公子真的厌弃你了,你回来便是,这里永远是你的归处,啊?”

回来?

回来做卖身的小倌还是当调教雏倌的龟公?

他勾了下嘴角,正欲说些什么的时候,有人轻叩了几下暗香阁大开的门。

房内的三人闻声看过去。

——来人正是不见了一上午的时易之。

时易之对内作揖,“今早有要事走得匆忙,还望勿怪。”说完,又将衣摆上的褶皱扫平,随后才往暗香阁内走。

往里走了几步,他便和坐在铜镜前的广寒仙对上了视线。

或许也独独只能看见他了。

“你回来了?”广寒仙撑着下巴,嘴角还带着很淡的、不知缘由的笑。“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了呢。”

这话说得很寻常,却没由来地让时易之心中一慌。

一定是自己耽搁太长时间让人久等了!

而且广寒仙本烟花之地出生,想来薄情的故事看得太多。

昨夜他说了那么些好话让人心生期待,今早却一声不吭地离开,怕是在对方眼中他与那些言而无信、信口开河的纨绔子弟也没什么区别了。

实在不该,实在不该。

他赶忙再次对着广寒仙作揖躬身,“是在下考虑不周了,下次一定事先告知。”

哪曾想这话被龟公接了去,“哎哟哟,时公子您这是哪里的话呀,怎么会是您的错呢?这日头长着呢,我们等等也是没什么的啊。”

没等到广寒仙的话,时易之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不过他本来也是要去找龟公的,昨夜一切都很匆忙,广寒仙的卖身契还在龟公那处存着。

别的都可以不提,这东西确实要紧得很。

若是没拿到手中,后续想要将广寒仙转为良籍怕是会困难重重。

这次离开前他记得要提前说一声了。

得了广寒仙得应答后,时易之才与龟公下了暗香阁去处理此事。

入了贱籍的人其实也算不得人,只是明码标价的货物。

什么时候、多少银两、从谁手中转到哪里……这些都在契书上写得清清楚楚,在上头落下了自己的名和手印,广寒仙就从南风馆的头牌成了他时易之的“东西”了。

他接过那几张薄薄的纸,仔仔细细地来回看了好几遍。

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他才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入怀中,也才将剩下的银票交给龟公。

得了钱的龟公面上笑容愈发灿烂,抚摸着银票又开始说些什么。

“仙儿可是我们用了十多年时间耗尽财力养出来的头牌,说是头牌,其实和自己的孩子也差不多了,若说卖,是真的舍不得,只是看时公子你……”

“是极是极。”时易之一边胡乱应答一边草草地作了个揖,此时半边身子已经转向门口了。“那在下就先告退了。”

语罢,还不等龟公说完他就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方向正是还有人在等待的暗香阁。

从账房到暗香阁这么长的距离时易之几步就走完了。

再回到阁中时,又发现广寒仙也早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

胸口贴放着契书和卖身契的那块肌肤生出了很灼人的热,烧得他的指尖生出微微的麻意。

——这应该就是愿意跟他走的意思了吧?

而看着广寒仙还在苦恼要不要将一个雕花红漆黄花梨的匣子带上,时易之突然就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甚至失礼地抬手用指尖轻压在匣子上面。

“我新买了辆马车,停在南风馆的门口。”他说。

又说:“你想要带什么,都是可以的。”

广寒仙将手中的木匣子放下,“可我觉得它已经旧了,不复起初的光彩了。”

“没关系。”时易之主动提起了广寒仙的行囊,“一路还很长,你若见着喜欢的,都可以买。”

听他这么说,广寒仙就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回我的家乡,清州府。”时易之答。

第3章 第三枝 姓甚名谁

湄洲与清州皆隶属江南地带,但从湄洲到清州有着上百里的距离,其间隔了一条湄洲河和一条名为小天河的天曲河的分支,还有高山数座,城镇凡几。

不过繁华的地界路也总是要方便得多,官路水路皆有不少。

湄洲河与小天河相连,而小天河的下游尽头便是清州,因此按理说走水路会更快一些。

但时易之担忧广寒仙自小在馆里长大,没长时间乘过船,会不习惯,再加上他在湄洲也确实还有些碎事儿没做完,因此最后还是买了马车。

掀着车帘将广寒仙请上马车,时易之则是站在下头理了理袖口和衣襟才跟了上去。

今早将买下的时候,他还特意嘱咐掌柜给熏会儿香,最好是能定心的安神香,故而此刻车内尽那股醇厚绵长的味道。

这味道往常时易之嗅着是觉得舒心,此刻却无端端地生出几分焦躁来——竟是将广寒仙身上的花香给盖了下去。

然而他也不好做些什么,哪怕只是说出来,都会太孟浪了些。

匆忙买下的马车,比不上家里重金造的那些个,但也还算大。

时易之让人在里头挂了几层飘飘的帷帐,又铺了一层软乎的毯子来坐,还在角落放了一个大的鎏金雕花木箱,有什么东西都可以存放在里面。

而另一角落斜放着一把用锦布包好的中阮,正是昨夜令时易之一见倾心的那个。

广寒仙似乎很是喜欢这样的安排,上了马车就席地而坐,身子懒懒地斜靠在车壁上。

看到自己准备的东西得了认可,时易之心中欣喜。

他环视一圈,想着今夜不如将那几个座让人给取下,再换些小桌来,这样日后也能让人靠得更舒服些,吃食也好放。

“我让人备了些零嘴。”时易之凑上前打开木箱,从里掏出了一个油纸包来,细致拆开后递给广寒仙。“也不知……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

广寒仙没拒绝,连带着油纸一块儿给接了过去。

时易之侧着身子偷看几眼,见人吃得开心,才不免松了一口气。

接着,他又从大木箱中翻出了一个不过巴掌大的小匣子来。

这匣子也是鎏金雕花的,却到底有些不同。

它的做工更为精细,边角都被磨得圆润,还隐隐散着向外散着一股檀木香。

时易之轻抚了一遍,随后从怀中掏出了从龟公那里拿到的契书和卖身契,又摊平仔仔细细地看了几眼,随后才小心翼翼地将它们都放进匣子里。

——回到清州府,可得借着它们给广寒仙换良籍。

“两张废纸,难为你那么看重了。”一直没怎么发出声音的广寒仙终于开了口。

这话说得含糊,让人分不清到底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时易之一顿,想着自己今日好像没犯什么傻,那这话兴许也没别的意思。

他郑重地点头,自以为聪明地回答道:“这些都是要紧物件,而且……而且都是你的东西,自然是要好好保管的。 ”

语罢,还不等广寒仙有什么反应,自己就先红了半张脸,耳朵也热了起来。

这话说得也太亲昵了些。

“喔。”广寒仙似是而非地应答一声,随后又不说话了,兀自吃起手中的零嘴来。

时易之也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他将手中的匣子合上,妥帖地放到大箱子的最底部,然后又把大箱子给落上锁,钥匙藏在了自个儿身上。

做完这些,他才算是终于得了空,便对着帘外的车夫说:“动身吧。”

车夫一直在等他们收拾好,一听这话,便利落地甩下马鞭。

哒哒的马蹄声响起,车轮压在石板路上发出咕噜噜的声音,轻飘飘的帷帐开始跟着拂动,压着车帘的珠串也在晃动碰撞之间发出脆响,外头人群喧闹的声音被帘子盖了大半,但还是隐隐传进他们的耳中。

时易之学着广寒仙坐在毯子上,不过身子很挺拔,坐得直直的。

路途遥远且枯燥,左右没有什么事儿,他便像往常一样掏出了一本书。

起先还看进去了几行字,可到了最后就有些装模做样了。

捧着书的手越放越低,眼睛从书顶穿过默不作声地去看离自己不过半丈远的广寒仙。

可这不过才看了几息,就瞧出了一些不对劲来。

广寒仙像是没怎么坐过马车,虽说靠在车壁上,但身子却绷得紧紧的,视线也一直不定地乱放。

时易之心一惊,暗骂了自己几句。

真真是个木头人,竟然如此不懂得体贴!

他索性直接将手中的书给放下,又重新打开箱子从里头拿出了一张叠好的薄被来。

而后轻声道:“虽说江南的秋不冷,可多少也有了风,要不要盖一盖?”

只盼着这床柔软的薄被能让广寒仙放松些许。

“要盖。”广寒仙这样说,却只是对着他摊开手,根本没有将薄被接过的意思。

时易之顿了顿,知晓了对方的意思,掌心又不免生了一层薄汗。

他压着呼吸热着脸,小心翼翼地将薄被盖在广寒仙的腿上,怕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还仔仔细细地掖了掖边角。

哪知这一关才刚过完,就又听得广寒仙说:“还要公子坐到我的身边来。”

坐,坐到哪里?

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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