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田喜事 第45章

作者:Econgee 标签: HE 古代架空

直到将紧闭的双眼揉散,他才听清外头人的声音。

竟是寒大哥。

“我醒了我醒了!”他扯着嗓子回应了几声,赶忙下了床。

刚醒还没什么感觉,人一坐起来,昨日的后遗症就漫了上来,腰酸腿酸胳膊酸、手疼脚疼脑袋疼。

“哎哟,哎哟!”

怕冠寒有急事,他一边叫唤着一边撑着身子下了床,又哆哆嗦嗦地给自己套好了衣服。

甫一打开门,瞧见的就是冠寒愠怒的脸。

他被吓了一跳,“寒大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可是那几个又闹出了什么事?”

冠寒将时永朔上下打量了番,瞧着这人一副睡眼惺忪、头发蓬乱的模样,生出了几分扰人清梦的愧疚。

“不是。”他说,抬着下颌超屋内指了指。“你先去梳洗一番,待会儿再与你说。”

时永朔挠了挠脑袋,“那我去啦?”

“嗯。”

大抵还是怕有什么急事,时永朔的速度很快,不过一会就整理好了。

冠寒自顾自地进了屋,落座在八仙桌旁又拎着茶壶倒了两杯热茶。

他将其中一个茶盏推了推,对着时永朔道:“坐。”

时永朔很是乖巧地坐下,又捧着茶盏啜了一口。

冠寒正是在这时的口,“时五少爷,你可还记得昨夜发生的事情?”

“记得。”时永朔点点脑袋。

“是我帮了你不错吧?”

“是的。”

“那你给我准备一辆马车,我就当你是报答了我的恩情了。”

“马车?”

冠寒“嗯”了一声,用指腹蹭了蹭光滑的盏壁,“我要走了,我要离开时府。”

“哦哦。”时永朔又捧着茶盏点了点头,再饮了一口后,才被呛得回了神。

他撑着桌子咳嗽了一会儿,惊愕地扭头看向冠寒。“你说什么?!”

冠寒瞥了他一眼,放下茶盏起了身,沉声道:“我已经与时易之恩断义绝了,所以也没了再留在时府的道理。”

此一句让时永朔眼前一黑。

怎么他一觉睡醒就大变天了呢?难不成梦里的一切都成真了?时家真的家财散尽了?

“寒,寒大哥,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时永朔挠挠脑袋又搓搓下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在里面啊?时易之应当不……”

冠寒冷冷地觑了他一眼,“你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就认定有误会?就认定是我冤枉你大哥了?”

“也是。”他轻哼一声。“那么点恩情算什么呢,你们到底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今日我来找你才是脑子糊涂了。

“罢了,我自个儿去买一架也是一样的。”

语罢,冠寒就一甩衣袖出了东厢房。

看着他的背影,时永朔呆愣住了。

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

“诶,不是,寒大哥,我不是那样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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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们兄弟这么多年,你也一大早就来找我了,那现在又何故沉默不语呢?”

时永商手肘杵在桌面,两手分别伸出两指撑起了自己的眼尾,可还是挡不住眼睑往下耷拉。

“你知道我昨夜什么时辰歇下的吗?你又知道你什么时候来找的我吗?”

“卯时一刻。”时易之只对后一个问题做出了回答。

时永商:……

看着时永商困倦的模样,时易之心中其实也有几分愧疚。

也不是他不愿意说,而是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昨夜他辗转难眠,几乎没能闭眼,脑中混混乱乱都是在忖度他与冠寒之间的一切。

不知是为了求证还是什么,他将两人相识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咀嚼了一遍。

可越回忆越心慌,越细品越迷惘。

冠寒是心悦他的吗?

他不知道。

好似一直以来都是他在陈情、他在讲述,冠寒只顾着接受与配合。

然而他从前却太过自我,根本没能发现这一点。

只顾我行我素地将自己的喜欢拆成了两半,一半展示给冠寒,另一半盖在冠寒的身上反哺给自己。

这样的无措与惶恐桎梏了他一夜,让他无法入眠。

天亮后,他就急急忙忙地跑出了令人心慌的小院,病急乱投医般找了时府与他同辈中唯一成婚了的时永商,希望寻得一些方法。

好让他能将这一团乱麻般的思绪给理清楚。

“二弟,我……我有一个好友。”时易之捏了捏藏在袖中的指腹,用细微的痛掩饰下心慌。“他近日有了些愁绪,问了我,可我也不知道,所以就想来问问你帮帮他。”

时永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睛睁大了些。“可以啊,大哥你说,是什么事?”

“是这样的。”时易之斟酌一番,而后才继续道:“他说他有了心仪之人,两人之间也过了好一段琴瑟和鸣的日子,因此他就以为和那心上人是两情相悦、毫无隐瞒的,只是……只是近日发生了一些事,让他改变了这样的想法。”

“什么事?”

具体是什么事岂能细说?

一说出来那定然会教时永商猜出他说的不是好友,而是他自己了。

于是他沉吟片刻,谨慎道:“是那心上人隐瞒了些事让我好友知晓了,因着这事,好友便开始怀疑那心上人是不是不信任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其实根本就不喜欢他,从前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唔……”时永商半眯着眼将时易之上下打量了一番,摸着下巴问:“那人隐瞒的,可是什么伤天害理、泯灭人性的恶事?”

时易之摇头,“不是。”

“或是有违人伦、欺师灭祖的坏事?”

“非也。”

“那是三心二意、二三其德的风流韵事?”

“自然不是。”

时永商皱起眉头,“那你何……那大哥你的好友何故耿耿于怀?”

此一句倒是把时易之给问住了。

对呀,他何故如此耿耿于怀?

思索了一会儿,时易之才勉强找回了昨夜的心情。“只因那人从前最怕疼,可这次受了伤却不知为何自个儿承受着,没让我知晓。”

“那你有问他原因吗?”

“问了。”时易之点点头,“只是他不肯说。”

时永商深吸一口气,笑着晃了晃脑袋。“好呀好呀,你不说,他也不说,两个闷葫芦走在一起了。”

时易之抿住唇,不接话了。

看着他这幅模样,时永商只得先问出口。“只是因为这个,便怀疑他不喜欢你?”

“并非仅因为此。”时易之垂着头,用指甲在手背上压出了一道小月牙来,吞吞吐吐了一会儿才继续道:“还因为,他从没说过诸如‘喜欢你’‘心悦你’这样的话。”

这话说出后,先让他自己怔愣了好一会儿。

他忽而想起了最冠寒最初的期盼——把他从南风馆带出来就好,让他能过上好日子就好,离开或留在他身边都好。

可是当时放手的话说得慷慨,如今一想到有这样的可能,就还是心乱如麻。

原来时易之不似想象里的果敢,也不如预设中的慷慨。

“这么多年,我也没从你嘴里听到过‘喜欢弟弟妹妹们’、‘喜欢祖母’、‘喜欢爹娘’这样的话。”时永商蓦地开口。“可我好像也没怀疑过你是不喜欢我们的。”

他托着下巴,半边脸的肉被挤出去了一团,话说得含含糊糊。

时易之呆滞住,仿佛有什么塞入了他艰涩到难以思考的脑袋,又仿佛有什么抽离了。

而时永商还在说,“人和人总是不同的,你若只是觉得他没说过这些话就代表他不喜欢你,不如去找他做过哪些事,而那些事都在代表着他在意你。

“反正在我看来大哥你这都不是事,你要是实在过不去,就直接把对我说的话都再对他说一遍好了。

“开诚布公地聊一聊,总比自己胡思乱想的好,聊开了就一起出门玩一玩逛一逛,就又是恩爱的小夫妻了~”

说完,时永商自己嘿嘿笑了几声,面上浮现了几团酡红。

时永商拍了拍脸,轻咳几声,“不过也别把这个奉为圭臬了,因为有些人惯会骗人,说的做的都让人分不出真假来,因此还要是兼听则明。”

语罢,他忽然话锋一转,笑嘻嘻地说:“所以我建议大哥告诉我那人是谁,让我来帮你具体分析一下。”

听到这里,时易之才晓得自个儿露馅了。

他赶忙起来,佯装没听见时永商的问题,脚步匆匆地往外走。

“二弟,我代好友谢过你,那边生意上还有些事,我就先走了。”

走到门口,又猛地回身告诫道:“今日之事,二弟可千万别往外说,切记为我好友保密。”

“知道了。”时永商撇了撇嘴。

语罢,时易之就出了门。

时易之的急切也不是装的,方才的那番谈话确实让他茅塞顿开,有了些新的领悟。

其一,冠寒不远千里地从湄洲随他来到清州,本就孑然一人,因而不管如何,他昨夜那样冷淡着的行为都是不对的;

其二,一切也正如二堂弟所说,万事不可自己憋着乱猜测,独自一人,好的兴许也会被想成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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