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Econgee
最后挑来挑去,只能不得以地答道:“大抵是湄洲。”
“哦,那就对了!”刘双眼眸微亮,点了点头。“几月之前我去过湄洲,还正赶上了湄洲放河灯呢!当时很是热闹,我应该就是在那时见过寒公子。”
冠寒不笑了。
第52章 第二十簇 过往
刘双没能再与他们继续闲聊,开口的话说到一半就被自家的小厮用急事给唤了回去。
可他虽离开了,冠寒却也没了再继续逛下去的心思,直接拉着时易之回了小院。
一路上都有人,冠寒也保持着沉默。
而进了院子又发现时家的人也都还没歇下,正热热闹闹地聊成一团,于是也没和时易之做过多的纠缠,径直回了房中。
然而又怕时易之会丢下缠着他的弟弟妹妹,当着所有人的面来敲他的房门。
他便又在进门之前,特地嘱咐了一句,“我走得累了,想歇息会儿,时少爷做自己的事情去吧。”
语罢,就从内合上了门。
可门关上了,不是就真的万事轻松可以自在地歇息了。
冠寒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睁眼闭眼都是方才遇见刘双的场景,都是刘双说曾在湄洲见过他的模样。
湄洲,湄洲。
为何他当时就开口说了湄洲呢?为何就如此直白了当地告诉了他呢?
明明都是见不得光的过往,明明都是不可说的回忆,那就应当让这一切都烂在肚子里,而不是逢人就说实话。
他实在是太过愚蠢。
若是刘双想起了他从前的身份该如何?若是刘双到处与人说该如何?
那不用多久,全清州的人都会知道他曾经是个男倌,清州府内也会流传起比上次“狐狸精”更为难听的流言。
流言或许没那么可怕,半真半假才真的教人百口莫辩。
届时,时易之会是什么样的态度呢?时家人知道后,还会任他继续留在时府吗?
冠寒越想越多,越想越心惊。
思来想去,又哪一种都推断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得任由这些将自己的脑袋搅得混混乱乱、昏昏沉沉。
在他头痛欲裂忍无可忍想要下床的那一瞬,门被敲响了。
“寒公子,寒公子?”刻意压着的声音从外传进,有几分小心翼翼。“你已经一个多时辰没吃东西了,想必也饿了吧?我给你带了些零嘴过来。”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冠寒心中既是舒坦又是烦躁。
“你进来吧。”他说,在床上翻了个身朝向床外。“我没落锁,但小心别被其他人给看见了。”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门就被推开了一条小缝。
随后,清州时府的时家大少爷、清州商会的少东家,偷偷摸摸地从那缝当中钻了进来,又轻手轻脚地从内将门给合上。
看着他这模样,冠寒的心情莫名好了不少。
待时易之端着小碟子走近时,他也主动地坐了起来靠在床头。
碟子里盛的是炸出来的小螃蟹,时易之端坐在床边,用银筷夹了一小个送到了冠寒的唇旁。“我瞧你爱吃这个,就又让益才去买了些,特意让他们炸得更酥脆了些。”
冠寒张嘴接下,泄愤般将小螃蟹咬得咔咔作响。
嚼了没几下,他还是没忍住开了口。“时易之,刘双说他见过我,在湄洲。”
时易之顿了顿,将小碟子放在一旁,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其实我来也是想跟你说这事的。”冒着氤氲热气的茶水吹凉后被送到冠寒嘴边。“当时他说出口之时,我便知道你又会为此心烦了。”
“我难道不该忧心吗?”冠寒凶巴巴地喝了一口茶,凶巴巴地跟时易之说话。“你又不是我,你肯定觉得没什么的。”
时易之见状,赶忙又往他的嘴中夹了一只小螃蟹,给自己争取到了说话的空挡。“刘公子并非多嘴之人,行事也很有分寸,寒公子莫要担心。
“而且我早已派人再去湄洲,那些你在南风馆中的痕迹,都会尽快处理干净的。
“你新的身份也已安排好,就像我曾说的那样,是我半途中遇见的好友,是家中生了变故才随我来到了清州。
“往后若有人想再查,能查到的也只是这些,不会是从前。”
这些事早在他回到清州之时就差遣人去办了,如今遇见刘双也纯属意外。
但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刘双与上次的那些纨绔子弟们不同,并不会随意散布这些消息。
就算心中有猜想,也会先来与他说。
“所以寒公子放心。”他掏出袖中的帕子给冠寒擦了擦嘴角,“这事,只会有我们几人知道。”
时易之神情认真,说得也笃定,可听的人却谈不上愉悦。
冠寒觉得自己因为时易之已经成了个奇怪又矛盾的人,纠结拧巴到了他不像真正的他。
他一边不想让旁人知晓自己的过去,一边听到时易之言之凿凿地说帮他掩盖了那段腌臜的过往,心中又会生出很多不满来。
或许是因为他希望时易之接受的是所有的他,而不是与某段难堪记忆割席了的他。
他如此苛刻,他如此贪婪。
“时易之。”
“嗯?”
冠寒坐直了些,正色看向面前的人,又喊了一声。“时易之。”
“我在这里。”时易之放下手中的东西,也看向他。
“时易之,假使,我是说假使……”冠寒抿了下唇,“假使我的事真的被更多人知晓了,闹得满城风雨了,你会如何?”
他说完这话,时易之向来下垂的眉眼此刻倏地往上扬了些许,嘴角也慢慢地拉平。
露出了一副冠寒或许见过,但时易之从未在他面前展露过的严肃模样。
“不会有那一日的。”时易之沉声说,“往日之事不必再提,你我过好当下即可。”
冠寒接下来其实还想问时易之当初是因何买下的他;想问时易之会不会介意那段过往;想问之后要如何与他的父母与祖母提成婚一事。
但得到这样的回答,忽然就什么都问不下去了,也什么兴致都没了。
他“哦”了一声,慢慢地躺回了床上。
“时少爷,我累了,想歇下了。”
时易之坐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将小碟子和茶盏都重新端了起来。“那你好好歇息,明日我带你去过节。”
说完,就帮忙灭了烛光出了房。
冠寒睁着眼睛盯了一会儿床上的帷帐。
最后翻了个身,掀起被子一把盖住了自己的脑袋。
真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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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灯海节于十月十八的卯时就开了场。
锣鼓声声响,混着歌舞声与欢呼声铺满了整个灯海湾,闹醒了还在酣眠中的人。
这样的热闹也将冠寒催促着醒来,而在他从床上坐起的那刻,门也被敲响了。
“寒公子,该起来用早膳了,你不是想去逛逛摊位吗?再迟些,或许就得错过好些稀罕的东西了。”
冠寒闻言“嗯”了一声,慢吞吞地从床上爬了下去,开始自力更生地梳洗。
待他梳洗好被时易之带上桌的时候,其他人也差不多都来齐了。
偌大的时家其实也没那么多的规矩,不讲究什么男女不同席,没有外人在也不谈食不言寝不语,都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不过冠寒还没彻底睡醒,就没插入他们的话里,只是慢吞吞地吃着自己饭。
一顿早膳就这样热热闹闹地用完,而一看天色,也不过才卯时七刻。
“现在下去吗?”趁着左右没人,时易之端着茶盏到冠寒的唇边,“还是再坐着消消食?”
冠寒发着呆,不小心含了一大口茶,腮帮子也跟着鼓了起来,他快速地清了一下口后吐到铜盆中。“现在就去吧,你不是说再迟些就没有宝贝了吗?”
说到这个,他终于清醒了不少,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得快些了,我要换很多东西的。”他拿着帕子摁了摁嘴角,“西厢房那张拔步床到处都是格子和抽屉,不填满空空荡荡的不好看。”
“好好。”时易之笑了起来,点点头。“我让益才和月竹将东西给带上,我们这就下去。”
脑子清醒了,冠寒也把昨夜发生的那些事情给记起来了。
他今早睡不醒,还不是因为昨夜心烦没睡好?昨晚心烦没睡好,还不是因为时易之说的话不好?
哪知他这边受了罪,罪魁祸首时易之竟然还在这里笑嘻嘻!
他心里头那股无名火还没灭呢。
“你不许笑。”他立刻开口,又非常无理取闹但理直气壮地说:“今天你不可以在我面前笑。”
时易之怔愣住,嘴角慢慢地拉平。“那这样如何?”
冠寒满意地微抬下巴,“就这样吧,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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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时易之不许开心的话才说了不到一个时辰,冠寒自个儿就给忘了。
他期间甚至还质问时易之为什么不笑,是不是不想跟他一块出来,时易之无奈,只得重新扬起了嘴角。
不过开心也确实是开心的。
两人就这么带着两个贴身小厮,于左右两大块的摊位里不停地乱逛,瞧见什么有意思的都想去换一换、尝一尝。
多数都很顺利,也有少数不太愿意的。
然而时易之给出的东西又实在贵重,只需反复多问几次,最后也还是会点头。
不过逛了一两个时辰,冠寒就换了一大堆心爱的物什,益才和月竹也借着时易之准备的东西得了好些个自己喜欢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