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 第83章

作者:萧寒城 标签: 宫廷侯爵 正剧 白月光 HE 古代架空

这句话终于由谢瑾亲口说出,还是犹如一捶重击,震得裴珩心肝欲碎。

“不可能!”他红着眼眶,决绝而道。

他立马开始患得患失地猜忌:“你什么时候有这个念头?!是康怀寿跟你说了什么?不对……是母后!?还是,还是更早你便想这么做了?”

谢瑾知道他难受,心也如刀绞,但知道已不能退让:“阿珩,你当明白我此生之志,宁死都不会愿意成为大雍的罪人,我也不想再成为你的软肋。”

裴珩提高了声:“你有什么罪!那是他们费尽心机扣给你的罪名!可你认了,你怎么能就这么认了?!”

谢瑾呼吸稍重:“在家国存亡之前,你我的私情算不得什么,我一人的清誉更算不得什么!”

裴珩听他拿彼此的情意贬低,气得口不择言:“是啊,活该你谢瑾要做那普度众生、忍辱含垢的活菩萨!你既要做世人的菩萨,当日又何必来可怜我来爱我!”

谢瑾抿唇气急,一巴掌“啪”的落在了裴珩脸颊上,可掌心落下的那一瞬,他又后悔自己过于冲动了。

一味争吵又有何用?

余下相处的日子已经不多,自己又怎么能动手打他?

谢瑾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下心绪:“总之,乌兰达鲁既然敢冒着丢弃惠州的风险来到建康,就不会轻易——唔……!”

谢瑾话未说完,裴珩就用强吻堵住了。

时局利弊分析得已足够多了,谢瑾之于他来说,只能感情用事。

“哥,你不能走……”

“你不能,不能离开朕!”

谢瑾始终没有回应半句,裴珩便更加凶狠。

血腥味在舌齿间弥漫开,让谢瑾一夕之间觉得眼前的裴珩与一年前的他相互交叠,熟悉而陌生,令他心底生出些惧怕。

可眼下除了这个,他也给不了裴珩别的。

是夜漫长,谢瑾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又几度浑浑噩噩地醒来。

直到翌日天亮,殿外的晨曦刺进他的眸中,他才不得不渐渐清醒。

见裴珩还卧在自己身侧熟睡,谢瑾静静望着他,想起昨夜之事,好像那只是一场不复存在的噩梦……

谢瑾下意识的,还想忍不住想去抚摸裴珩那张精致无暇的侧颜。

他轻轻地将手一抬——便听得一阵清脆的链子声响。

谢瑾听到这个声音,脑后一麻,浑身止不住轻颤。

他迟疑惊惧低下头,便看到自己右手腕上多了一只银色手铐,上面系着一根约两尺长约小臂粗细的铁链,而那铁链的另一端……

竟然与裴珩的左手相连!

裴珩听到了动静,也睁开了惺忪睡眼。

“哥,醒了?”

裴珩淡淡瞟了眼那铁链,语气稀松平常,还一如往日般缱绻缠绵,好似昨日的争吵和撕咬从未发生过一般。

谢瑾提着那根铁链,难以置信:“你……!”

裴珩温柔的目光袒露出一分偏执,笑了笑:“别怕,朕只是,不想和你分开。”

第99章 爱人

哐当。

裴珩牵着谢瑾, 以铁链相连的姿态公然出现在长昭殿时,百官无不瞠目咋舌,惊愕失态。

“这、这是……!”

他们不是不知自家帝王行事乖张恣睢, 不是个不讲体统、不合规矩的, 可还是没想到会以此等荒唐的方式出现在朝堂之上。

只见谢瑾面色赧然, 身子被拽着微微前倾,无颜承受这殿上四处投来的异样视线。

直到走到龙座旁,他抿唇站定之后,暗中回拽了下铁链, 执意不肯再动。

裴珩坐下, 看了他一眼, 敛起眼底晦暗的情愫,又面朝向大殿百官, 若无其事地肃声道:“诸位爱卿, 今日可有本要奏?”

殿中哑然片刻,气氛沉肃诡怪。

礼部尚书王观被旁边官员撺掇着上前,目不敢抬,怯怯犹豫道:“皇上, 臣……臣有本要奏, 那个北朔乌兰达鲁昨日已驻扎在建康城外,准备迎回谢瑾。依皇上所见,看几时合适将他——”

“几时都不合适。”裴珩抬手换了个坐姿, 龙椅下的铁链便发出一阵瘆人的作响。

他冷声呛道:“朕原以为王尚书是朝中最有眼力的,怎么今日倒是瞎了?”

“臣该死, 皇上息怒……”王观汗颜跪了下来,胆小不敢再言。

韦廉皱眉,接着王观的话往下说道:“皇上, 朝廷既已答应北朔将谢瑾送还大都,若是拖延反悔,只怕失信于人,有失国体。”

“国体?”

裴珩不以为然:“这顶多是兵不厌诈,于震洲既已攻破瑶谷,此事便算了了。韦尚书执掌兵部,要与敌国讲什么体面信用?四十年前北朔也答应再不犯大雍边境,可之后一年不到,他们便在嘉南关挑起事端进兵中原,这账又当怎么算!”

韦廉被怼得哑口,过了会儿,又担忧道:“可是乌兰达鲁已在建康,他若是不见到谢瑾,如何肯轻易离开?”

裴珩闷哼:“区区五百人,乌兰达鲁愿意留就留,朕求之不得。北边战况焦灼,到时候尽管看看是他这个北朔主帅坐得住,还是朕坐得住。”

他看起来张扬狂放,决策皆轻率儿戏,可细思之下竟让人无从辩驳。

韦廉不善辩,沉了一口气下肚,也不知该如何再进谏。

可既有两个尚书开了头,殿上其他臣子也顾不得触怒龙颜,仗着法不责众,立刻跪下进言:“皇上,必得尽快遣返谢瑾回大都才是!”

“就算瑶谷之急已解,但谢瑾北朔世子的身份无法更易!切不可因他一人,而失了天下人心啊皇上——”

“……”

裴珩近来每日都得听上这些陈词滥调百八十遍,耳朵起了茧,早已能置若罔闻。

可谢瑾至始至终守着规矩,没有开口说半个字,站在一旁如芒刺背。

无需透过铁链,裴珩就能轻易感受到谢瑾的不自在,顿时也因着心疼,变得不安焦躁起来,甚至远比自己独自面对群臣相逼时,来得更加难熬。

一分一刻都待不下去。

他厉声喝断“退朝”,起身便拉着那根铁链,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大殿。

回到寝宫后,方得片刻宁静。

殿内换了熏香,瓶中插满了新开的桃枝和牡丹。姚贵已备好了午膳,皆是谢瑾爱吃的菜肴,裴珩也不忙别的,坐下来先与他一同用膳。

若不是手腕上的这根铁链时刻提醒,倒真让谢瑾有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谢瑾面对满盘珍馐,没什么胃口,冷淡道:“一上午了,闹够了吗?将钥匙给我吧。”

裴珩专心在剔鱼肉上的鱼刺,确认一干二净后,又放到他碗中,答非所问:“哥,这两日你瘦了。”

谢瑾连筷子都懒得握,到抽了一口冷气,重复道:“钥匙。”

裴珩又夹了筷绿叶菜到他碗中,耐心,又像是敷衍:“朕先陪你用完这顿膳。”

哪怕是这样平静说话,他浑身也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强势。

谢瑾:“我不饿。”

“多少吃一些。”

谢瑾无奈下压嘴角,只得找托词道:“天热了,我要更衣,这手铐硌着不好脱,你且将锁先打开。”

裴珩微微一顿,便搁下筷子,伸出双臂忽要将谢瑾横抱起。

谢瑾蹙眉一挣:“你要做什么!?”

那根铁链又剧烈响了起来,当即就在裴珩的手腕表皮勒出了一道鲜红的伤痕。

裴珩面不改色,宛如感觉不到一丝疼痛:“朕帮你更衣。”

“阿珩,够了!”

谢瑾隐忍压抑着气息,半晌,抬起清冷湿润的眸:“你当明白,我从来没有太多选择余地,父皇、老师、朝臣,还有世人,皆想用各种束缚让我按照他们的意愿而活,只有你,是我此生真正凭心所向的爱人。如今,连你也要这样对我么?”

裴珩听言心头阵阵隐痛,可并未在面上显露分毫,他将谢瑾缓慢放了下来,那滚烫粗粝的掌心轻柔贴覆着谢瑾的面颊,不忍碰碎,百般呵护。

“朕可以毫无保留地将一切都展露给你,什么帝心圣意,只要你高兴,都可以任你肆意窥探,哪怕是蹂躏作践——”

裴珩郑重其事地说出这些话,舌尖发涩:“但你不必对朕如此,毕竟朕对你唯一的意愿,便是你能永远留在朕的身边。”

他天生不会与人为善,这已是他最大限度的爱人方式。

谢瑾闭眸被他拥入怀中,亦止不住发颤,逼着自己清醒了几分,道:“那难道,你要一辈子都与我靠这根铁链维系共存吗?”

裴珩额头轻抵着他的脸颊,温柔而痴迷:“倒也,未尝不可。”

第100章 禁锢

这几日天陡然转暖了。北朔将士常年在北方行军, 难免不适应建康潮热的气候,营中人心烦闷。

显然,乌兰达鲁心里也并不痛快。

他身为主帅, 无法坐镇战场第一线, 只能靠从惠州发来的信报知晓军情。建康之事他也办得并不顺利, 礼部官员每日过来变着花样虚与委蛇,就是迟迟不肯送谢瑾出宫。

如同鸡肋,食之无味;进退两难,顾此而失彼。

“将军, 要不我们还是先返回惠州?于震洲十日内已攻克下三城, 再迟怕是要——”

“不可, 瑶谷已破,现在就算回去也是亡羊补牢。”

乌兰达鲁沉思犹豫, 不失主帅魄力:“王上有命, 必须斩断谢瑾与南雍朝廷的联系,才可钳制雍军反扑北上,切勿因小失大。”

底下将士义愤填膺:“可那雍帝现在分明是在耍我们!他就是料定我们耗不起!”

这时,营外将士来报:“将军, 雍兵方才将我们的人送回来了。”

乌兰达鲁拧眉:“我们的人?”

不多时, 就见秦焦走进了营帐。

他穿着囚服,形容枯槁,看起来在狱中受了不少苦, 使得那副本就消瘦的身躯孱弱不堪,风一吹好像就要倒了。可面对帐中这一帮高大魁梧的武士, 他还是站得笔直,不卑不亢:“在下秦焦,见过乌兰将军。”

北朔人尚武, 难免第一眼就看轻这个文弱的中原书生。乌兰达鲁颇有城府,不会将喜好厌恶直白地写在脸上,但也并未直视于他:“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