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发病中
“是真的?”
柳天骄服了这些瞎起哄的人了,“不信你们去打听打听,我俩清水村的,这些天入赘的就我们一对,一问便知。”
原来是入赘的,就说怎么会有人如此苛待自己丈夫。众人一下子反倒更觉得柳天骄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一个身着宝蓝色锦缎的中年男子神色凄惶地看着卫文康,颇有些物伤其类的样子,“兄弟,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入赘这条路哪是那么好走的。”
柳天骄眼睛尖得很,一眼便瞧见那男子脖子边上长长的指甲印,无语又同情,“大哥,往好处想,你身上穿的可是绸缎,比我们这些泥腿子强多了。”
那男子听到柳天骄这话,跟蔫答答的老猫突然被扔了个炮仗一样,浑身写满了愤怒,“太过分了,我们的尊严和幸福是一口饭一身破衣服就可以弥补的吗?再这样信不信死给你们看。”
柳天骄被愤怒又有些癫狂的老大哥吓到了,赶忙往卫文康身后窜去,“快,你快劝劝他,死了我可赔不起。”
卫文康只得劝道:“大哥,冷静,冷静些,你要死了可不正让奸人得逞了吗?”
“就是,他家那么有钱,一定会立马娶个更年轻好看的。”
那男子闭上眼睛,一脸的痛苦,然后下定了决心,“对,我要好好活着,不让那贱人得逞。谢谢你兄弟。”
半柱香过后,两人终于浑身邹巴巴地从里面挤了出来。
卫文康见柳天骄衣服上的袖子都被人撕烂了,很是愧疚,“你还好吧,对不住,他们不清楚情况。”
“没事儿,就是可惜了衣服,好在老大夫送的都是好药,值不少银子,足够买几件新衣服了。”柳天骄非但没有一点愠色,还有些兴奋,“那老大哥家里的夫郎好生厉害,供得起丈夫穿绸缎,还在家说一不二,你瞧见没有,那大哥脖子上都是指甲印呢。”
卫文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你不觉得那个夫郎太过分了些?”
柳天骄摆摆手,“过分什么呀,你瞧那老大哥面色红润的,去医馆也不看什么伤,只说自己心里郁结,一番唱念做打看着挺像样的,转头却又开开心心逗鸟,过得好着呢。”
卫文康皱眉,“你意思是那老大哥在说谎。”
柳天骄撇撇嘴,“也不算说谎吧,就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做这些样子给外人看,搞得他夫郎跟逼良为娼似的,若真让他和离或是去死,你看看他敢不敢。”
卫文康觉得柳天骄这般说话不对,“若是他夫郎对丈夫多些关爱和体贴,老大哥也不会如此郁结。”
“再关爱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看那老大哥就不是什么老实的,就不能给他好脸。”见卫文康脸色不太好看,柳天骄猛地反应过来,要糟。
“你跟他可不一样,心地善良会读书,顶着那些老东西的威逼利诱给我条活路,我真的觉得好走运啊,能够遇到你。”柳天骄圆圆的脸上堆满了笑意,眼中带着谄媚,跟个在外凶神恶煞在家却一下子温顺的小狗一样,样子颇为喜人。
卫文康有些不好意思,骄哥儿虽说凶悍点,其实单纯得紧,自己怎么能如此小家子气,因着一句话就想东想西,忙道:“哪有,你也很好,还辛辛苦苦供我念书。”
“是吗?那我们两个都是大好人。大好人肚子饿了,我们快点回家吧。”
柳天骄说着拉卫文康去坐牛车,让人一点儿没想起来他刚刚说了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村里人好不容易来趟镇上,买的东西都不少,回去又正是太阳顶着嗮的时候,坐牛车的人比早上多了不少。
见柳天骄两口子手上抱着不少药回来,有人就调笑道:“成亲这才几日就去看大夫,骄哥儿你这也太着急了些,可别把人家卫小子熬坏了。”
村里年轻人除了摔断胳膊腿,轻易是不会去看大夫的,唯一的例外便是生不出孩子,看不孕不育。见柳天骄两个都没带伤,众人便以为他们是着急要孩子。
卫文康道:“各位婶子嫂子误会了,骄哥儿是想给我补身子。”
“知道知道,补身子生孩子嘛。”
柳天骄:“……”我这注定被流言中伤的一生。
王长秀咋舌,这么些药可得不少钱,“骄哥儿对夫婿倒是舍得。”
“这点药算什么,人家还要送夫婿读书呢。”王家婶子冷笑道:“十两银子一年呢,我就说怎么看不上我家弟弟,原来是脑子有毛病,等着补贴小白脸呢。”
众人先是一愣,继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十两银子一年,骄哥儿你疯了吗?”
“你爹攒些家底不容易,你倒好,一下就叫人哄完了。”
小钱氏也在车上,嫉妒得要发狂,“柳天骄你疯了?有这些银子怎么不想着孝敬孝敬爷奶。”
有人倒是还算清醒,“能叫王夫子收下,说明卫小子也是个有出息的,骄哥儿现在花了钱,以后就能跟着享福。”
“享什么福,我可是亲眼瞧见了,人王夫子就是瞧卫小子可怜,要他真有什么才学,能收十两银子一年?”
王家婶子颇有些得意,幸好今天她跟着去了,不然叫村里人知道卫文康被王夫子收下了,以为他是个有能耐的,可不就叫柳天骄那个贱人嘚瑟起来了。“人家王夫子就是心善,但凡有点天分的穷苦孩子,人家可都是只要五两银子。”
原来如此,就说这卫文康要是有天分早就中童生了,众人刚起的心思一下去了大半。
小钱氏倒是越发不甘,“听到没有,骄哥儿,咱们县一年中秀才的才几个,你可不要拿着钱去糟践。”
柳天骄正想说出真相,却被卫文康拉住了。王夫子本是一片好心,自己悄悄把钱给了骄哥儿也就算了,怎还好当众戳破让他老人家难做。
“多谢各位关心,我一定刻苦读书,叫骄哥儿过上好日子。”
小钱氏噗嗤一声笑出来,“说什么大话呢,不过是不想在家种地罢了。
第29章 创业
众人也是神色怪异, 男人的话要是能信老母猪都能上树,不过是给骄哥儿画大饼呢,一时之间大家看柳天骄就跟看傻子似的。
好不容易熬到了村口,柳天骄和卫文康赶忙跳下车走了。流言却是跟长了翅膀一样, 飞得村里到处都是。
卫文康跟着去地里干活, 都要被问上一句, “你不是要读书吗, 怎么退学了?”
总之,没人相信卫文康能读出个名堂来, 就像没人相信柳天骄他一个小哥儿能当屠户。
“骄哥儿,不是我不给你留,圈里的猪都两百斤,你一个小哥儿哪里按的住,到时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你爹交代。”
“蒋大叔,您放心, 我打小就是天生神力, 别说一头两百斤的猪, 就是四百斤我也按的住。”柳天骄说着就要去抬院子里的石磨给他看。
蒋家强赶忙把人劝住, “别抬, 那玩意儿重着呢, 万一不小心伤者腰就麻烦了。”
柳天骄说:“没事儿, 闪不着, 不给您露一手您不信。”
“信,我信。”蒋家强见他跟吃了称砣一样铁了心,很是为难,“骄哥儿, 谁见过哪家小哥儿抛头露面做屠户生意的。猪可不便宜,到时宰了卖不出去,你可不就亏大了。”
“没事儿,亏了算我的,买猪的时候咱们就银货两讫。”
“那你能保证跟你爹在时一样,三两天就来拉头猪?”蒋家强的媳妇儿全氏忍不住从屋里跑了出来,对着蒋家强骂道:“不是我说你,年纪一大把了还是不会办事,真要把猪卖给骄哥儿,到时他赔了银子不说,拖上十天半月不来拉猪,咱们白白养着不也费饲料钱。”
柳天骄明白了,怪道说蒋家有钱不挣了,原来是怕猪卖得不及时,想必是有别的屠户找上门了。也是,这十里八村家家都养猪,可多的也不过两三头,自己吃一头,剩下的等到过年的时候拿出去卖。
蒋家却是不一样,他们整个家族都是养猪为生的,每家屋里都是二三十头,蒋家强家更是常年保持在四五十头左右。柳老大在时他们就是最可靠的货源,因着常年合作,价钱也比别处要得低。
全氏想涨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除了柳老大,哪里去找那么稳定的买猪,到时猪卖不出去问题就大了。
如今柳老大去了,两口子在家正发愁呢,林屠户找上了门来,说是十斤肉多给一文钱。可别小看这一文钱,一头猪二十文,她家一年五十头猪,可就能多一两银子,全氏怎么可能不动心。
蒋家强倒是不贪图这一两银子,可他是男人,向来觉着哥儿跟姑娘一样不顶用,怕柳天骄不中用,又白白失了新的主顾。
两人早就打定了主意,任凭柳天骄磨破嘴皮子也没用,只得悻悻地回了家。
卫文康见他一脸郁色,问道:“这是怎么了,收猪不顺利?”
柳天骄一秃噜把事儿说了,完了抱怨道:“我就说哪个不要脸的撬我墙角,感情又是那个姓林的。”
“林屠户?”
“可不是,以前跟我们抢铺子,现在连猪也要抢。那蒋家也是个没眼光的,也不瞧瞧姓林的那样,什么好的坏的都一股脑塞给客人,谁爱上他家买肉去,怕是一头猪七八天都卖不完。”
卫文康没干过屠户这行,一下子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那你打算怎么办?”
“凉拌。”柳天骄往长凳上一趟,翘着二郎腿道:“姓林的就不是个好相与的,就让他们亲热几天试试。”
“没有林屠户还有别人,还是要让人相信你能把家里的生意撑起来。”
“所以我预备这些天不卖猪肉了,家里的铺子也不能空着,改卖猪下水。”
卫文康是知道柳天骄做猪下水的手艺的,点点头,“倒是个不错的营生,就是你不收猪,哪里来的猪下水。”
这东西便宜量也有限,一个屠户家一天都不一定有一副,想专卖这个的话光进货就是个大问题。
“所以我不打算自个儿去买,就在家收,且专收拾掇好的。”
住在镇上的也不一定都是有钱的,好些无钱无地的贫民就靠男人打零工维持生计,哥儿姑娘在家除了浆洗衣裳给人做饭,是找不到挣钱的活计的,想来不排斥洗下水赚些钱。
卫文康也觉得这法子可行,如今地里的事儿都已经忙活完了,两人也不耽搁,下午就跑去镇上寻人和买材料去了。
如柳天骄所料,想赚些小钱的人不少,只是都心有顾虑,怕弄好了柳天骄又不收,白白亏了银子。
柳天骄二话没说,一家给了十文押金。他倒不怕人家贪他的钱,身边有个读书人呢,直接写了个字据,押金是多少、收获的价格是多少、质量要求是什么都说得明明白白。
大家没了顾虑,想着一天赚个几文给家中孩子买个鸡蛋吃便挺好,倒是完全没想到后头能靠着这个把家里撑起来。
说好了猪下水的事情,两人又跑去买卤料,八角、茴香、草果、陈皮、香叶……零零总总加起来近二十种。
这么多调料,别说吃过,卫文康以前听都没有听过,不由好奇,“骄哥儿,你如何知道这些的?”
柳天骄说:“我以前跟爹去县城一个大户人家送猪肉时见厨娘在那煮猪下水,香得很,便忍不住多瞧了一会儿,那厨娘见我年纪小,便好心给我尝了两块,我觉着好吃得紧,很是夸奖了一番。那厨娘听得好笑,便说是近二十种香料熬出来的。”
卫文康接话道:“然后呢?”
“然后我便问她哪二十种,是不是好些我听都没有听过。许是估摸着我年纪小,知道调料也没用,便说了与我长见识。”
卫文康讶道:“你就这么学会了?”
柳天骄很是嘚瑟,“那当然,我从小就有当厨子的天分,家里猪下水又多,试了几回便得出了一个不错的配方,卤出来可不比那厨娘做的味道差多少。”
卫文康见他笑得灿烂,眸子如星辰般耀眼,心口猛地动了一下。
卤味这东西说麻烦倒也不是很麻烦,就是废人得紧,东西放进去得时时盯着锅,卫文康别的不行,看起书来精神头倒是不错。
柳天骄便让他直接把看书的地点转移到了厨房,自己抽身再去村里收了些豇豆、土豆,预备做些凉拌的素菜。
待到浓油赤酱的香味儿铺满了屋子时,柳天骄忍不住捞了一截肥肠出来,一口咬下去,面软糯烂,麻辣中带着一丝回甘,让人直接停不下嘴来。
因着今天只是试菜,锅特别大,里面的东西却是没有多少,卫文康见柳天骄一口接一口,半晌实在没忍住悠悠开口,“好吃吗?”
“还行。”柳天骄自顾自吃着,好像一点儿没发现某些人幽怨的眼神。“待会儿给邵叔叔他们送些,再送些给娇娘家,这些日子可多亏了他们照顾。”
卫文康张了张嘴,默默地把眼睛又挪回了自己的书上,不过口腹之欲,其实也没有什么。
那锅里的香味儿又咕咚咕咚飘了一炷香的时间,柳天骄拿大铁勺把已经炖得金黄软糯的猪下水捞出来,放在砧板上细细切了,又趁着热乎气还没散,装在碗里就预备给人送过去。
“卫文康,你过来一下。”
“怎么了?”卫文康放下书起身,以为柳天骄是要他帮忙干什么活,结果人还离着一步远就被塞了满满一大口的卤猪杂。
“香吧?”柳天骄笑盈盈地看着他。
卫文康下意识地点点头,那股子麻辣鲜香刺激太大,嘴巴自动就开始咀嚼。
柳天骄把一小碗卤猪杂递给他,“喏,给你留的,待会儿和着糙米粥下饭,现在吃也行。我要先把几家的卤猪杂送了。”
卫文康觉得自己馋嘴的样子有些丢人,忙道:“你去吧,我等你回来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