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发病中
可当兵的都还等着吃饭呢,伙夫干脆把各种菜洗了洗就扔进锅里一块煮。有些人嫌没啥味道,自己找个碗放了些佐料蘸着吃,结果一尝,居然比炒的菜还香。
后来,天下太平了,当兵的都回了家,还会时不时这样煮来吃,因着味道好又方便,很快流传开来。特别是冬日里,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个锅子,别提有多香了。
锅子这东西还有个特性,那就是富人有富人的吃法,穷人有穷人的吃法。柳天骄以前瞧人家富人吃过,锅底有两种,一种是用油和辣椒等各种香料炒出来的,泛着红彤彤的油花,香辣勾人;一种是用各种肉炖的,清凉滋补。
柳天骄自然是喜欢重油重辣的,可惜家底子不允许他掏出那么多油来浪费,便干脆捞了几勺卤猪杂的汤进去,再加辣椒、花椒、大葱之类的,翻滚出来的香味儿也很诱人。
佐料则是他的一绝,白花花的猪油加上盐、姜蒜末、小葱、香菜、糊辣椒、些许朝天椒,舀上一勺锅底,细细拌开,香辣刺激,直接拌到糙米饭里头都能让人多吃几碗。
卫文康跟柳天骄混了这么久,倒是从来不知道他还藏了这种好东西,很认真地跟他说:“骄哥儿,以后若是我挣了钱,咱们就赁个铺子卖锅子吧。”
柳天骄哈哈大笑,“虽然我也很得意你的赞赏,但锅子这东西不用啥手艺,早就开得遍地都是了。”
卫文康不死心,“他们都没有你做的好吃,特别是这个蘸料,绝了。”
“那是你没吃过别人做的,味道比这还好呢。”他们这片儿的人本来就看中吃喝,手艺好的人多着呢,想凭做吃食搏出个养家的路子来,挺难的。要不是机缘巧合遇到了那个厨娘,柳天骄也不觉着自己能把吃食生意做起来。
两人正吃得高兴,柳天骄感觉到脚上一暖,低头一个,两只小奶狗滚到了他脚边,正吭哧吭哧想找个好地方勾着爪子往他身上爬呢。不知道是不是被逮得次数多了,这俩狗现在不爱叫唤,想干啥直接就上。
柳天骄逮起一只小狗崽,龇着牙作出恶狠狠的凶相,“干嘛呢?”
那小狗崽一点儿害怕的样子都没有,只伸着脑袋往锅的方向够,看来是闻到香味儿了。剩下那只小狗崽估计是以为它兄弟要独享美食了,急了,扒拉着柳天骄的裤腿,终于“哼哼唧唧”地叫了起来。
柳天骄哭笑不得,“你俩心可真够大的,奶都还没有喝明白呢,就想着吃好的。”
卫文康落井下石,“还指望着他们逮兔子吗?早跟你说了,逮的那点子肉还不够他们吃的粮食值钱。”
柳天骄不服气,“怎么不够,你瞧着吧,我养的狗,以后一定是赚钱的好手。”
第66章 走亲访友、童生试(二合……
毕竟太小, 也不能真喂它们吃锅子菜,柳天骄把两只送上门的小狗崽撸了个遍,又放回了干稻草堆里,跟白嫖的流.氓一样, 气得两只满怀期待的小狗崽“哼哼唧唧”抗议个不停。
好在狗奶妈很靠谱, 没多久就过来了, 也不瞧柳天骄他们一眼, 径直走向两只小狗崽,把它们叼到了平常躺惯了的地方, 就趴下开始喂奶。
事后,柳天骄想着毕竟大过年的,这狗奶妈又养好几个崽,估计都要被榨干了,便没按照江闵的嘱咐,直接给了它一整个糙馒头。狗奶妈估计是习惯了江闵的压迫,从来没想到还有人能这么大方, 在门口站着看了会柳天骄才走。
打那以后, 它喂完奶就只在柳天骄面前晃了, 看都不看江闵一眼。一天三个糙馒头, 都够一个大男人吃一顿了, 柳天骄给了两天后, 终于顶不住了, 悄悄把三个糙馒头变成了一个半, 狗奶妈发现了不对,对着柳天骄旺旺叫了好久,虽然听不懂它在说什么,柳天骄直觉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有种大发善心倒叫狗咬吕洞宾的憋屈感,对着家里人都吐槽了好几遍,惹得江闵嘲笑了他好久。
大年初三,大家就开始相互走动了,清贫的提些鸡蛋米面,阔气的就带上猪肉布匹,你到我家窜门,我到你家做客。这时候大家也不再吝啬饭食,上门的不管好歹总要招呼上一顿。当然,这个招呼有诚心实意的,也有表面客套的,端看两家关系和当家的为人处世。
柳天骄想了想,还是给邵青他们备了年礼,一家一斤肉、一斤卤猪杂,这算是很拿得出手的年礼了。好东西自然没有偷偷摸摸送的道理,不管私下有什么内情,邵青他们之前还是很照顾柳天骄的,过年该挣表现的时候还是要挣,不然以后说起来,落个忘恩负义的名声可不好听。
因而,初三这天,不想吃暗亏的柳天骄便趁人最多的时候带着卫文康出了门,他们手里的肉那么显眼,见到的都会不由得问上一句:“去哪啊,怎么带了这么重的年礼?”
柳天骄就会大大方方回上一句:“去某某叔叔家,他家之前对我很是照顾,多带些年礼是应该的。”
方桂花他们本来是很烦柳天骄的,可瞧着人带了些好东西上门,又舍不得往外赶,只能把人请进屋,别别扭扭地寒暄几句。
柳天骄也不想大过年的惹人烦,略坐一会儿,喝些粗茶后,便道是给长辈拜个年,还要赶着去谁谁谁家就起身走人了。
他这么说可不是合方桂花他们几个的心意,既是孝敬长辈就不用还礼,他们也没有孩子,不必给压岁钱,现下连饭都不用留,这肉和卤猪杂就是白捡的了,自然是喜笑颜开,对着自家汉子说起柳天骄来也不黑脸了。
邵青几个倒是觉着对不住柳天骄,非要喊人再来家里吃饭。可家里做饭的都是女人夫郎,他们不愿意,汉子说再多也是无用,吃饭的事便只能发了一通脾气后作罢。
因而转了一大圈,也就娇娘他们家留了柳天骄两个吃饭。柳天骄也没客气,带着卫文康欢欢喜喜吃了一顿,第二天又准备了一桌饭食回请。
汤许氏瞧着他俩一个做饭一个烧火,没多会儿就整治出十个碗碟来,很是欣慰。回家的路上悄悄给许木匠说:“村里这么些成了亲的男人,我看就卫小子最贴心。我算是看明白了,男人弱点家境差点都不要紧,只要能体贴人,日子过得和美就行。”
许木匠却是道:“你瞧着卫小子弱?人厉害着呢,念书处事都有自己的章法,以后说不定哪天就飞黄腾达了。”
汤许氏有点不相信,“都是农家汉子,哪会那么容易就飞黄腾达的?”
“你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就睁大眼睛瞧着吧,骄哥儿这是选到了好苗子。”许木匠说着又叹了一声,“只是两口子日后境遇差得太多也未必是好事,好些人混个五六分的样子就恨不得摆出十分的架势,发达了抛妻弃子的到处都是,我不敢给娇娘选这样的就是有这番考量。”
汤许氏嗤他,“说得好像你已经寻摸到了卫小子这样的人才似的,既然是好苗子,哪里就跟地里的韭菜一样,一茬一茬的。”
许木匠道:“是不多,可咱们村里也是有几个好后生的。除了卫小子,我瞧着岩小子也不错,年纪轻轻就能靠着自己的手艺闯出个样子来,且不骄不躁的。”
边上的许娇娘闻言低下头,脸蛋悄悄红了起来。
汤许氏可是知道自家女儿和岩小子的瓜葛的,见状冷哼一声,“不错什么,他娘那么难缠,嫁进去没多久怕是就受不住磋磨,哪里等得到享福。”
许木匠不服气,“怎么就受磋磨了,她家大儿媳妇儿不是挺好的吗?你就是对李氏有偏见。”
汤许氏又道:“她大儿媳能一样,两家沾着亲呢,且你也不瞧瞧她大儿媳是多会做人,把自家夫君笼络得好,婆婆面前也不声不响的。就那样,不还整天捞不到几口好吃食。”
许木匠不说话了,岩小子他娘确实是抠,明明家里条件不差,非要过得跟苦行僧一样。
汤许氏嘴上却是没停,“再说了,李氏最宝贝的就是岩小子,话里话外那是觉着天仙也配不上她儿子,我看除了地主家的闺女,谁当了她儿媳妇儿她都不满意。”
许娇娘还有些期待的心一下子又凉了下去。
走亲访友是过年最重要的事情,家里亲友多的这项活动甚至可以持续到正月十五以后。卫文康是一个亲眷都没有,柳天骄倒是还有柳家老宅和他小爹那边的人,但他就当没存在一样,接待完许家人就再不提出门的事情。
初五的时候,白令瑜倒是带着人来了,马车上除了他这个大活人便是塞得满满当当的年礼,一个个包装精美,想来也不会便宜到哪里去。
柳天骄一个乡野长大的小哥儿哪里见过这种送礼的架势,张大的嘴巴半天合不上,“白小少爷,你这也太夸张了些。”
白令瑜悄悄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卫文康,脸上照例是羞涩的微笑,眼里却明晃晃地写着炫耀,“这些算什么,我还收拾了好些呢,可惜马车装不下,下回再给骄哥哥你送来。”
村里路过的人见了这架势也是被惊得瞪大了眼睛,乖乖,柳天骄这是真的阔起来了呀,人家给他的年礼都是按车送的。
白令瑜偏偏还不知道收敛,指着那些东西就开始炫耀,“这盒是玉肤美颜霜,我瞧骄哥哥你用着好,就多带了些。那盒是府城飘香斋的点心,桃酥、千层酥、糯芋糕、蛋黄糕、奶香螺,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一样来了些。”
说到这儿,已经有村民忍不住了,“不愧是府城的点心,光听这名儿就不一样。”
姑娘家的则是关注点在那盒玉肤美颜霜上,“怪道不说骄哥儿最近肤色这么好呢,原来是用了玉肤美颜霜。”
“那东西真有那么管用?”
“怎么不管用,我镇上有个表姐用了三个月,脸上的肌肤都白了一层呢。就是太贵了,我听说一小瓶就要三百文呢,柳天骄那一盒起码有十瓶。”
这下别说小姑娘,就是那些汉子也都羡慕得眼睛都红了。一出手就是三两银子啊,柳天骄这是发了大财呀。
可这还没算完,白令瑜又接着道:“我觉着骄哥哥穿绿色和浅褐色的衣服应当好看,因着不知道骄哥哥穿什么尺寸,就买了两匹布。余下的就是些没什么新意的东西了,猪肉,腊肠,鸡鸭这些。本来骄哥哥家就是卖猪肉的,不该带肉上门,可我娘偏说猪肉实在,过年送礼怎么也不敢少的。”
卫文康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看来那小子已经把爹娘搞定了。
柳天骄没听懂,围观的群众自然也不会懂,只顾着流口水。要什么新意,肉是多实在啊,就那一口袋,怕是得几十斤吧。
许木匠家没能傍上的那个姑爷来了的消息一下子传了出去,听说带着好大一堆礼,全送到了柳天骄家里,可把村里人眼馋的哦,想破脑袋也不知道怎么就让柳天骄碰上了这种好事。
当然,也有人悄悄说许娇娘没福气的,这么大的金疙瘩叫柳天骄截了胡,也不知道这两家会不会反目成仇。
卫文康见门口聚得人越来越多,白令瑜脸上全是嘚瑟,便明白这人今天来的目的了:是想给骄哥儿展示一下他的实力,顺便叫他卫文康自己知难而退呢。
可他也不想想,骄哥儿那性子是能随便受了他好意的人吗?
果然,柳天骄张口就来了一句,“白小少爷,你的心意我领了,这礼咋敢收啊,砸锅卖铁都不够还礼的。”
白令瑜愣了一下,“为什么要还礼,我就是送给骄哥哥的啊。”
柳天骄扶额,“小弟弟,你我同辈,又没什么大恩大惠的,平白收你这么多的礼又不准备相应的回礼,我柳天骄成了什么人了?叫你爹娘知道了,怕是非得打上门不成,说我欺负小孩子。”
白令瑜嘟嘟嘴,“什么小孩子,我都十五了。爹娘也管不着,都是我自个儿赚钱买的。”
得,自己还在为了年前赚的几两银子沾沾自喜,人家已经不知道攒了多少家底了,柳天骄羡慕坏了,“都是你自己赚的?太厉害了。”
白令瑜得了骄哥哥的夸奖,又高兴起来,“也不是很厉害吧,就是一般般的厉害,跟卫哥哥比还差得远呢。”
有生以来就挣了十两银子的卫文康:“……”
卫文康毕竟是内人,白令瑜是外人,柳天骄帮着自谦,“他哪里比得上你。”
白令瑜笑得越发得意。
卫文康再也不想跟这个糟心玩意儿掰扯这些,说道:“我们小门小户的,当真是消受不起,白小少爷还是拿回去吧。”
柳天骄附和道:“就是,外面天冷,东西都留车上,咱们进屋说话。”
这是不是就叫登堂入室?白令瑜觉得自己又深入了骄哥哥的生活一分,也不再纠结这会儿能不能把礼送出去,跟着柳天骄昂首挺胸地就进了柳家的大门。要是头上有个红盖头,立马就能叫人瞧出来,那是八抬大轿请进门的架势。
第一回在家里招待贵客,柳天骄其实有点不自在,想请人坐下,又瞧白令瑜穿的是崭新的白袍子,布料一看就是好看不好洗的那种,赶忙又进屋拿了干净的帕子又把椅子上桌子上的灰擦了擦。他家算是村里最干净的,可如今家家户户都烧柴火,又总是敞着堂屋的门,一会儿的功夫可能就沾上灰。
白令瑜见他那样,忙道:“我瞧骄哥哥家挺好的,比我乡下外祖家齐整多了,不用忙活。”
柳天骄哪里真的能放松下来,又忙着去泡茶拿零嘴儿。茶是粗茶,在乡下招待客人已经很好了,白令瑜瞧着却不像是能喝得惯的那种。零嘴儿其实也就是一点瓜子花生,集市上买的,除了咸味儿什么都没有,吃多了还容易弄得手上一团黑。
总之,柳天骄已经尽力拿出了家里最好的东西,白令瑜也表现得很是接地气,可他偶尔不经意间的犹豫,还是能看出来他不太能适应乡野人家的生活。哪怕做朋友,生活境遇不一样,还是很难真正融合在一起。
卫文康冷眼瞧着他俩别别扭扭的相处,趁柳天骄去准备饭食的功夫,对着白令瑜道:“怎么样,你现在还觉得你俩合适吗?”
白令瑜把杯中的粗茶一饮而尽,“怎么不合适了,我觉得这茶喝着挺香的。”
“第一回能忍,第二回也能忍,第三回、第四回呢,你能忍一辈子?”
“你这人真是搞笑,是,我只能偶尔喝喝粗茶,可我能带着他喝香茶啊。”
“他连你的礼都不敢收,还能心安理得跟着你喝香茶?骄哥儿不是一般的小哥儿,他有自己的想法,希望靠自己的双手去奋斗,不可能被关在家里等着人供养。”
白令瑜算是看明白了,这人刚刚不声不响的,瞧着好说话,其实就在这儿等着自己呢。“呵呵,跟着我怎么就被关在家里了,不是照样能开他的铺子赚他的钱,我还能给他介绍生意呢。”
卫文康冷笑,“然后你一天穿得跟个像个开屏的孔雀,吃喝用都精致奢靡,他扛着刀宰猪,灰尘仆仆,省吃俭用?”
白令瑜彻底怒了,“卫文康,你到底想说什么?”
卫文康也不遮掩了,冷声道:“我说你把你那点子心思收一收,骄哥儿不适合你,也不会对一个娇滴滴的小弟弟有什么想法。下回再这样上门挑衅,别怪我不客气。”
“你要怎么不客气?还能把我打杀了不成?”
“我直接告诉骄哥儿你对他心思不纯,以骄哥儿的性子,你觉着他还能跟你来往?”
白令瑜又是愤怒又是委屈,“你怎么能这么无耻,我就喜欢他一个,凭什么不能争,你跟他在一起不就是贪图他家产吗,我给你银子成不成?”
说着白令瑜就从衣襟里掏银票,整整五百两,直接甩在了桌上。
卫文康被气笑了,“你这是干什么?”
白令瑜相当直接,“只要你愿意和骄哥儿和离,这些银子都是你的,足够你读几十年的书,考秀才考举人的了。不读书也没关系,买几十亩田地,盖个大宅子,再娶个漂亮媳妇儿,只要你答应,立马就能过上多伤人做梦都想过的生活。”
“说得挺诱人的,只是可惜,我并没有那么喜欢银子。”
“装什么蒜,你觉得自己很有圣人相吗?”
“我没有圣人相,但我知道人伦道德,再这样,我不介意直接喊骄哥儿过来评评理。”
白令瑜要被气炸了,“动不动就叫骄哥哥给你撑腰,你是不是男人啊?”
“没办法,他就是愿意为我撑腰,要不你试试?”卫文康说着就做出要起身喊人的样子。
白令瑜还能怎么样,遇上这种不讲武德的,只能把满腹的委屈往肚子里吞。
好在骄哥哥做的饭还是很好吃的。清甜软糯的红烧肉、酸辣下饭的老鸭汤、质嫩味美的蒜香排骨、鲜嫩酥烂的红烧鱼,入口即化的蒸蛋羹,另外一道西红柿炒鸡蛋、素炒小白菜、青菜豆汤,还有先前做的炸萝卜丸子和小糖饼。白令瑜吃得头都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