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希弗
总不能寄希望于时下文人当中还算盛行的, 结作契兄弟的风气罢。
直到走进无名酒楼, 叶质安都没能想出来什么试探的法子。
不由感叹感情远比医术来得复杂的同时, 他开口便抢先对侍者报了菜名, 却没顾及到自己的喜好。
于是侍者还没退下便又被范愚给出声叫住,带着点疑惑的人, 依照着兄长一贯以来的偏好, 补了道清淡些的菜色。
用饭的过程中,叶质安也表现得有些心不在焉。
手中筷著频频伸入到平日里不太会碰的碗碟当中, 夹了菜送入口中才会微微皱眉, 紧接着却又重复一遍这动作。
“兄长?”察觉到偶尔在自己身上逗留的视线, 范愚开口唤了一声。
险些让叶质安脱口而出困扰着自己的问题, 莽莽撞撞,似个情窦初开的小子。及时反应过来之后, 难免有些懊恼。
拿医术上碰上了难题掩饰过去走神的原因,内心深处的他,却在觉得习惯了的称呼听上去多少有些别扭。
饭用了一半,才终于找回来理智,表现恢复正常。
但不知不觉间, 察觉心意前就已经足够迁就的人,越发将范愚的喜好排到了最前。
用完饭,范愚便回了太学。
而大约是分别让叶质安的心态回到了平静的状态下,一时灵光乍现,令他回想起来了游学时候经历过的事情。
范愚可好南风的问题,早已经有人抢先问过一回。
脸色变得不太好的同时,他也开始仔仔细细翻找当年的记忆,试图从中找出来个答案。
赵近峰的轻浮表现令范愚躲了他一段时间,可真要深究躲避的原因,其实还是被唐突到后受了惊吓,要说厌恶,却找不见多少。
翻找回忆的过程中,叶质安不免为当时没对赵近峰做些什么而感到了点后悔。
可惜时光没法倒流,否则最起码,范愚后来不会还能和那人保持勉强算是友好的关系。怎么说也会被他阻拦下来才对。
冷静下来后,厌恶同后悔之间,倒是掺上了点喜色。
“看起来,阿愚应当不反感。”
喃喃自语着道出来研究的结论,叶质安回过神,才发现屋中已然一片漆黑。
忘了点烛火。
而太学当中,头一日进入内舍的范愚,正体验着氛围有些差异的生活。
夜渐深,往常这个时间,他已经该打理好了自己,躺入被窝当中,而此时一场探讨才堪堪结束。
各有所获,意犹未尽。
最初只是范愚同杜幸川的低声交流,周浦深则捧着册书在边上读,一边分出来点心神倾听,却不参与。
进行了没多久,位置临近的陌生书生也插话加入,再后来,探讨的范围扩大到了七八人,各抒己见,毫无保留。
同范愚间的陌生没有让他们对这探讨感到别扭,事实上,最初的几句交谈便已经让这些据德斋的老生对新加入的年轻人产生了点认可。
而范愚,在收获颇丰的同时,也对加入探讨的人数感到了点惊讶。
尤其是当他在思索过程中一抬首,瞧见隔得远些的角落里,同样围坐着一众正在探讨些什么的书生,声音略有控制,神情却各个都很激动。而余下的则是都在认认真真读书,像是全然不受干扰的样子。
再怎么克制音量,大半斋的人分作两群探讨,也算是个庞大的噪音源了,同当年孙立几个在存心斋闹出的动静也差不了多少,却不见人有恼意,反倒都是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差别也有,孙立几个能闹出集市酒馆的动静,掺着笑闹或是叫骂,不堪入耳。而探讨不论多激烈,总归不会让人觉得聒噪。
习惯了各自读书,偶尔同一两好友低声交谈上几句的日子,一时间遇上这样的热闹交流,范愚有些不太适应。
但过了最初的惊讶时段,他发现,比起外舍,内舍的氛围实在讨他喜欢。
就是可惜,人一多,话题也就延展得飞快,回过神再去听,却到了个陌生的领域。连边上的周浦深,也板着脸放下书,开始侧耳倾听起来。
没想到一众学生会议起来朝政与时局,范愚没法插话,听得却格外认真。
面对着几乎可以说是全然陌生的内容,结合既往所学来理解的同时,他也试图将其中所有疑惑之处记忆下来。
相比起内外舍之间氛围的差别,此时听见的内容,才是最大的不同之处。
投入其中后,也就没能注意到,围坐在自己周围的书生当中,畅谈之余也有目光偶尔在他身上停留,还带着些赞赏意味在其中。
直到探讨结束,杜幸川同周浦深才注意到范愚面上的疑惑之色。
“允中可知,会试所考的内容,并不止四书五经这般简单?”
杜幸川试图卖上个关子,还没看见满意的反应,便被周浦深给破坏了去:“会试当中,策论是极为重要的一项。”
向来觉得说话是个折磨的人不欲多言,示意边上装神秘未遂的杜幸川接过话头。
“会试三场,四书五经只占其一而已。后边的殿试甚至几乎只试策论。策论,议政、献策。至此便不可死读书,还需了解朝政,察时局,习律法。不论农商、兵制、税制,皆有可能试及,更甚之,当年还曾有过水利考题,难倒了几乎所有考生。”
习惯了夸张的人这会儿并没有危言耸听,一派严肃的神情,令这话的震撼力越发强了不少。
说着目标是六元及第,摘下状元的范愚,在此之前,其实半点不曾了解过会试的内容。
满心以为系统不曾提示,必然同前边几关大同小异。
至此,他才察觉到了自己不知不觉间变得有些傲慢的心态。
不由大惊的同时,肩膀被轻拍了一下:“正因会试考及策论,斋中不成文的规矩,便是入夜过后,属于可以随心探讨的时间,而不必担忧影响到旁人的读书。”
第126章
杜幸川说完便同周浦深一道走出了门, 只剩下范愚一人还呆在炉亭间当中。
暖意渐渐散去的同时,他也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几乎可以说是一帆风顺的科举之路,令他早就无意间生出来了点傲慢与轻视, 又因为系统一直以来提供的巨大助力,而对之颇为依赖,可这说到底是他自己的人生,不该全靠个神奇的造物来掌控方向。
外舍一年的散漫心态至此终于转变,而先前计划好的替孙立几人讲课的频率, 被醒悟过来的范愚暗自下调了不少。
本想着能替将来建立书院打个基础才如此计划, 却是忘了, 建立书院是个最终的目标, 作为阶段目标的会试才该是他当下更为重视的内容。
至于无辜少了指点的孙立他们, 总归已经能勉强跟上太学当中最为基础的课程,顶多只是吃力些, 倒是影响不大。
炉亭间的门未阖紧, 钻入的寒意将沉浸在自己思绪当中的人拉回到了现实里头。
匆匆披上外袍回到屋中,随意打理了一番自己之后, 范愚便躺下身, 令意识进到了系统空间当中。
模拟出的身体甫一形成, 他就想问上一问系统对于科举内容变化的计划。
还没说出口, 范愚自己先停滞了下来。
已经迁入内舍,此时置身其中的建筑应当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才对。
于是暂且压下疑惑, 转而寻找起来2级太学可能产生的变化。
没遭到质问的系统看起来颇为体贴,曾经出现过且帮着范愚认了路的光柱再度凝聚,遥遥指向远方的一间课室。
等范愚走到课室门前,光柱便消散在了虚空当中,显然没有再度指路的打算。
“系统, 2级太学仅有一处课室么?”
有些难以置信,范愚询问道。
机械音没有出现并给予回答,课室门前的光屏却亮了亮,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策论”。
压下去的疑问没有必要再问出口,唯一一间新课室所提供的经营内容,正是范愚最为需要的东西。
原来并非系统存在疏漏,反而是他自己没在迁舍后的第一时间进入系统空间所致。
倘若早些迈入此间,要跟上众人的探讨必然还是吃力,但也不至于连会试内容的变化都要等杜幸川同周浦深来告知。
得亏此时还不晚。
至于为何1级太学并未提供这项经营内容,范愚倒是能够猜到了——
1级对应外舍,2级对应内舍。而现实当中,外舍生的生源范围太广,良莠不齐,优如一斋双解元,劣如背不下论语的同斋纨绔,甚至水平过不了乡试的学生在其中占了大多数。这样一来,授课的倾向也就明显,全然以四书五经为主,半句不提策论。
对应之下,系统中的1级太学自然不会提供策论内容。
能开设六艺课室,没准还是因为系统需要拿出点新的东西来。
不管怎么说,刚提醒过自己不可以太过于依赖系统的范愚,在瞧见光屏上策论二字时,还是松了口气。
有助力可用自然是一大喜事。
从惊喜之中回过神,范愚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查看新课室解锁所需的金币。
而后又一次被惊喜砸中。
1级太学就有课室不必花费金币解锁,却没想到,建筑升入2级之后仅有的一间课室,同样是随时可以进入的状态。
本以为现有的金币定然无法满足解锁所需的范愚,面上绽开来个大大的笑容。
而后提步迈入其中。
才进门,课室就先化作了片白雾,再次成形时,范愚面前多出来了十数个硕大的书架。
像极了当初在府学时候,尊敬阁二层当中的场景。
唯一一点不同,便是离得远些的位置上还有两张相对着摆放的桌案,而非显得简陋的蒲团。
大概是因为得学着做文章的缘故,连带着浅浅蓝光的笔墨纸砚都有备好。
环视了一圈变化后的课室,范愚便在原地驻足,可等了许久也没瞧见课室再度生变,每间新课室都该有的展示环节,似乎被系统给取消了。
愣神的同时,桌案前,光影凝聚。
“书架已有编号,往后的经营过程只管照着顺序往下读书便是。何时读完了所有,才算是打牢了基础。”
虚拟人只说了这么一句,便在桌案后落座,脊背笔挺,纹丝不动,也再没有出声。
离得桌案最近的书架,侧面赫然标注着序号一。
范愚于是走到其前边,打算随手取下一册书来瞧瞧内容,却未成功。
除却书架最上层的第一册书之外,旁的尽数空有其形,不能取下,也不能从书脊上找到任何信息。
照这架势,不仅书架需要循着序号来,连同一个书架上的书籍,也设置了顺序,不得更改。
处处都与曾经历过的尊敬阁有着相似点,却不知道还会不会有类似于体验的奖励,而沉默端坐的虚拟人,也不曾说明自己的功用。
估摸着再询问也不会得到答复,范愚只好老老实实地将手伸向第一册书。
将的是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