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希弗
话题被不想再回忆味道的白洛转了回去,开口问道:“阿愚怎会同他成朋友,还能一道出游?”
语气里满满的难以置信。
等听见范愚补充了一句两人的路线计划都是靠的叶质安,少年的眼睛都已经睁得滚圆,口中还颇为惊讶地“哇”了一声。
“我们阿愚,可是打小开始喝叶家郎君开的药的,要说味道,定然比你尝过的药多得多。”祝赫倒是没给范愚留面子,揭开来了他不太懂事时候的傻事。
“毕竟那会儿怎么管都不听话,早早躺上床都能发呆到深夜才舍得入睡,眼下常年青黑,还让我思索了许久房顶上可是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值得我们阿愚为之神魂颠倒无数个夜晚。”
调侃的话成功让范愚红了耳根,语气中特意做出来的骄傲更令他为自己当年的不懂事感到了羞愧。
反倒是同样体会过药的白洛,不合时宜地表现出来了点钦佩。
因为这人的眼神感到了些许不妙,但范愚没能阻止他开口:“阿愚好生厉害,竟然能坚持尝好几个味道。”
一时间听不出来是真钦佩还是对傻事的嘲笑,边上的祝赫倒是很满意自己一番话的效果,轻笑了一声,而后摆出来正形,开始了叮嘱。
“既然是同叶家郎君一道出行,计划又有他做,勉强还能让人放心。唯独一点须得牢记,照顾好自己身子,否则有那药伺候不说,若是再昏一次,这朋友可也没得做了。”
拿七年的友谊作为威胁,和叶质安一样,祝赫也不想再一次瞧见范愚昏过去了。
得亏这句昏过去的话没有明说,否则范愚还真不大敢同他保证。
系统的存在虽然给他带来了无数助力,但毕竟是个神秘的造物,范愚并不能确定,日后会不会再因为系统的原因而陷入昏睡当中。
认真承诺了会好好照顾自己,游学的计划就算是在祝赫这里过了关。
至于白洛,还要追问一句方才被搁置下来的学业问题。
安全和健康可以保证,学业却没法在不说出系统存在的情况下让人放心。
范愚转了转眼珠,忽然想到了个法子,伸手拽了拽白洛的手臂,他开始了忽悠。
从孔子的周游列国,说到近代的游学风气,试图说服白洛相信自己,即便游学也不会耽误乡试的事儿。
但这么一来,听上去就不可避免地显得有些自大。
好在白洛自己向来骄傲,对这段说辞倒是接受良好,紧接着就又开启了个新的话题:“阿愚既然打算游学,又已经计划好了路线,可有打算好拜访哪些先生?”
本来以为会是个很简单的问题,结果却成功问倒了上一秒还在信誓旦旦同他说着游学好处的范愚。
比起方才提到的遍访名师,有系统空间里边的诸位讲授者在,范愚的打算其实只是游一游江南,行万里路长长见识罢了。
也正因此,他才会由着叶质安来计划路线,全然没考虑到名师这个因素。
两耳不闻窗外事地读了这么些年书,江南有什么大儒的存在,范愚还真不知。
白洛再次惊讶了起来,这回却是带了点不可遏制的怒意,连带已经重新拿起书的祝赫,也跟着抬起来头。
“莫要告诉我,你连有什么先生可拜访都不知,就计划着出去游学了?”
从范愚的迷茫当中得到了答案,白洛连声感叹了一番他的鲁莽,并且开始怀疑起来了自己方才赞同的决定。
得亏他此时只是来告知游学的打算,初步计划了路线,连行囊都还不曾收拾,重新计划倒还来得及。
就是有些令人生气。
白洛拍了拍胸口,缓解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开始认真为自家不省心的友人扫盲。
家境不同,范愚一无所知的事儿,他说起来却是如数家珍,头头是道。
一边介绍着知名的大儒,一边还拿手比划,试图在空气中给范愚规划出一条新的游学路线。
就是可惜认路都有点困难的范愚,这会儿并不能在脑中勾勒出幅地图,只能努力记下来他介绍的话。
听着白洛带着崇拜和向往之意的介绍,范愚默默在心中更新了自己的打算。
既然说的是游学,拜访名师这一项,还是加入计划中的好。
想起叶质安计划完路线之后系统那声地图更新,还暗暗呼唤了声系统:“系统,地图既然会照着路线更新,能否把大儒的所在也更新进去?”
没听懂具体位置,也没见过系统中地图的模样,倒是不妨碍范愚提出来要求。
没抱什么希望,但倘若真的能更新进去,也能算是意外之喜。
和范愚预料的一样,机械音并没有理会他的要求,但等到白洛终于停下来激情澎湃的介绍,他的耳边还是响起来了一声“地图已更新”。
还真的照着他的要求做了。
没等范愚露出来惊喜的表情,已经润了喉,放下茶盏的白洛挑了挑眉,扬起下巴开始了抽查。
“方才所说的祁连先生,治的是哪一经?”
没想到白洛还会抽查,范愚不由庆幸了一下没问到所在位置,若是要他跟着在空气中比划,可就太难了些。
至于提及的各位大儒,他既然认真听了,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连着问了三个问题,都得到了正确回答的白洛,也终于点头同意了自家友人的游学打算。
虽然计划其实不必要征得同意,而说服他们的过程又可谓一波三折,得到支持还是让范愚露出了笑容。
“既已有计划,阿愚可有打算好何时出发?”
“明年的乡试,可不要错过时间,到时在省城见。”
祝赫和白洛都已经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了书上,还没能真正投入其中,余光就扫见范愚要拿起书的动作,两人又忽然想起来了最后一个问题,几乎同时出声道。
“九月授衣之时,趁着授衣假,启程去游学。”
有点艰难地辨认出来两人说的话,范愚在回答问题的同时,也不忘对着白洛点头,表明自己一定不会错过乡试的时间。
而后就听见了声少年的轻哼,算是勉强答应相信他的承诺。
第72章
友人这关已经过了, 而先生在知晓了句他近期就打算出发的事后,只叮嘱了句次年得规划好时间,莫要因为什么意外错过了乡试, 就点头表示了同意。
于是启程之前,范愚要做的事儿就只剩下了收拾行囊。
本来以为会很容易,结果却因为难以取舍,差点犹豫到了约定日子才完成。
堪堪确定下来要带的衣物,范愚就将自己摔进了被褥之间, 要不是系统当中有书库有尊经阁, 不必带着太多书出行, 怕是整理两月, 都决定不下来放弃带哪册, 没准最后还会因为一直犹豫不决而索性放弃游学的念头。
不管怎么说,等到了在府学的最后一回旬考, 范愚还是做好了出行的准备。
十几年都不曾出过远门, 即将到来的授衣假让他颇为兴奋,甚至还有些紧张, 夜里的入睡时间都因此拉长了不少。
而大概是因为知道了范愚的打算, 这回的旬考一点都不算容易, 帖经题偏僻得很, 算术也明显加大了难度,至于惯例要作的文章, 题目被设置成了表面上毫无关联的两句话。
难度加大过后的考卷,让满课室的学生都唉声叹气起来,就连稳坐头名的范愚也为之皱眉,没能再像往常一般早早答完卷子就离开课室。
先生倒是对此满意得很,午间休息的时候经过范愚身侧, 还特意说了句:“十二郎觉得今日旬考的难度如何?”
成功让眼前的小少年皱起脸。
而后摇了摇头,认真叮嘱道:“你课业一向拔尖,如今要去游学,先生们自然不会拦你,却也因此不约而同地加大了难度,正是想借此告诉你,游学之时,课业万万不可懈怠,科举可从来不是什么儿戏。一回落第,不仅挫了锐气,还直接耽误三年光阴。”
难得的长句,含着府学诸位先生对于学生的担忧与期待。
范愚才刚露出来感激之色,就瞧见先生抬手拍了下腿,“啊呀”了一声。
范愚:“?”
“忘了说,算术那位先生托我传个话,若是你这回做不到全对,他可就不打算放你出去游学。”
身量矮小的老先生向来脾气古怪一些,三年下来,没问意见就把范愚当成了衣钵传人,是以对这决定的反应也比旁的先生大不少。
都知道这话只是赌气,毕竟科举当中并无算术这一关,于是先生传话的语气都带着笑。
而范愚还是生出来了点担忧。
等他瞧见难度明显上了好几档的算术考题,有系统空间里的虚拟讲授者在,学了三年,他倒是完全没被难倒,甚至还算顺利。
就是一边听着周遭此起彼伏的哀叹声,一边作答,让他默默在心中向着被连累的诸位同窗表示了歉意。
旬考成绩一如既往出得很快,范愚照旧拿了头名,算术题依然是全数答对。
先生这回念成绩时,教授算术的老先生也到了场,迎着满课室投过去的怨念目光,只“哼”了一声就转身走出了门。
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满于众人可谓不堪入目的答卷,还是在“哼”范愚没被自己难倒了。
等次日,拜别了教授自己数年的诸位先生,又几乎同所有熟悉的同窗道别,赶在日头爬到天空正中之前,范愚带着行囊,离开了府学。
记得和小孩的约定,也因为出门在外,表明自己有功名在身能方便一些,他还特意没换成自己的衣裳。
和刚进府学时候相比,长高不少之后的范愚,终于能把秀才这身青布长衫与方巾的打扮,穿戴出来气度了。
不知不觉间,像是偷穿了长辈衣裳的稚童,已经长成了个芝兰玉树的少年郎君。
同样记得约定而早早等在巷子口的小孩,瞧见范愚的第一眼,就连声呼喊着“好看哥哥”,双眼放光,噔噔跑着直接撞进了范愚怀里。
比往常见面时可要兴奋得多。
伸手抓着范愚的衣襟,赖在他怀里不肯出来,一边还仰着头不住打量,连声称赞;“好看哥哥今日好看得阿晨都要认不出来了!”
倒也不必如此夸张,搂着动作幅度颇大的小孩,免得他摔倒,范愚有些哭笑不得起来。
要说好看,这身打扮必然比不上冬日披着斗篷,围在一圈软毛里的模样,甚至可以说得上寡淡。
但哪怕能把《三字经》记成四字经,不曾开蒙的小孩也对“秀才”二字带着点天然的向往,知道了这是秀才的穿着打扮之后,自然会觉着格外好看。
等小孩终于在范愚怀里赖够了,兴奋地拽着人往悬济堂走时,依然还在不住拿余光偷偷瞧他的好看哥哥。
“好看哥哥真的十一岁就考中了秀才么?”
倒不是质疑,而是隔了快一月时间,小孩也还是在初听闻时候的惊讶状态当中,尚不曾出来过。
被腿长局限,不算深的巷子,小孩要走许久,还没过半,忽然不太舍得地松开了范愚的手。
一边喊着“好看哥哥等我片刻”,一边跑回了巷子口的家中。
再出来时,手中提着个对他身体而言有些大的食盒,带着灿烂的笑容努力跑向范愚。
到了范愚跟前,小孩将食盒努力举高,道:“上回答应好看哥哥的,这是娘亲做的桂花糕!可好吃了,比起状元楼的也一点不差!”
献宝的模样可爱得很,而一连串动作下来,发际已经有颗豆大的汗珠,顺着白嫩的脸颊滑落。
好在行囊太多,车夫先到的府学等候。
让车夫在巷子口等候,又托了小孩正在夸赞的娘亲帮忙看顾,范愚这会儿得以两手空空,才能接过食盒。
提在手中的重量甚至比起状元楼每旬准备的还要重些。
一手接过食盒,一手牵着还在傻笑的小孩,顶着渐强的阳光,范愚叩响了医馆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