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昵昵儿女
里正娘子道:“我们知道你今冬卖鸡蛋赚了钱,那想来也是留攒着置地和还人家盖房子的钱。婶子家里田地和人多,但出力的只有三个汉子,只夏税秋税,年年都叫我们犯愁。再说溪哥儿今年都九岁了,婶子这个做娘的,怎么也得开始给他准备银饰嫁妆了。”
魏承看里正一眼,见他叹气点头,便道:“成,那明儿咱们就签契,我带着银子来买地。”
“承小子,六十两银子一时半会儿不能那么好凑,伯伯想着你有多少就先给我们拿多少,不必着急再出去借银子。”
“我能凑齐,盖房子的钱也不着急还镇上李家,您不用替我俩担忧。”
魏承知道他们急用银子也就不藏富了。
相处这样久,里正伯伯和婶子待他们一片真心,他心里自然也是极清楚的。
但还是笑着补了句:“我这做小辈的要多嘴说几句两位嫂子了,还望伯伯和婶子莫要和她们说起这六十两的事……”
原本里正老俩口听到魏承说能一下凑齐六十两,就震惊好一会儿,这忽然听到他这么说,也知道自家儿媳嘴大舌长的坏毛病是又传出去了。
“可是又从她们嘴里生了什么事?”
魏承却不肯多说,只笑着含糊道:“没有,没有。”
怎么没有,他和罐罐前脚给里正家送筐红黄鸡蛋,后脚这事就被李家的媳妇宣扬出去了。
那几天村里的婆子娘子,没少来他们家借着串门的名义想看鸡粮。
里正娘子低骂了句“这嘴长小娘们”,又气道:“承小子,你放心,这事我和你里正伯伯不和任何人说。”
魏承记挂着家里的罐罐,只和里正定下签地契和去官府过地契的日子后,就马不停蹄地往家里走。
里正娘子将魏承送出大门外,回到屋头心里还憋着火,这俩媳妇是一点教训也不长啊!
“行了,行了,事情都发生了,你再想又什么用?以后家里有啥大事,避着她们就成。”
里正看着桌子上的一盘饺子,这羊肉葱馅香味直往他鼻子里钻,这个承小子是真没白疼啊!
他道:“等会儿把这饺子煮了,你多吃点,剩下几个给溪哥儿他们分分吃了算了。”
“分什么分!”
里正娘子端着盘子就往柴房走:“这饺子是人家承小子孝敬你的,又不是孝敬他们的,一个个嘴大舌长,天天给我找事,一个也别想吃人家承小子带来的饺子!”
今儿大郎家和二郎都陪着媳妇回娘家了,秋哥儿和三郎还在镇上摆摊。
里正娘子将饺子煮好捞出来,十个装在盘子里给李茂德端去,还不忘给他热了碗酒。
李茂德一闻到羊肉香和酒香就舔着唇道:“哎呀,这怎么都给我端来了。”
“还剩下六七个,等会儿我和溪哥儿吃。”
里正娘子将醋和辣子碟放到他面前,笑道:“老家伙,瞅瞅你馋的,快吃吧,你说说养儿养女有什么用,还不如人家承小子会来事。”
李茂德夹着饺子送进嘴里,又喝了口小酒,长舒一口气:“是这个味儿。”
又道:“这聪明人做什么都出色,你看看承小子这肉馅调的,可不比你差啊!”
家里的心头大事得以解决,老俩口都有心情说玩笑了。
她拍李茂德肩膀一下,笑道:“这承小子在你眼里就是香饽饽!你有种天天叫承小子给你做饭吃!”
“那不成,承小子还得科考,做大官咧!”
里正娘子看一眼门外,凑在李茂德耳边道:“你说说承小子咋攒的六十两银子啊,他一说出来的时候我都吓住了,那可是六十两,不是六两,就算六两也要不吃不喝攒上好几年啊,我听说镇上那红黄鸡蛋都卖到十多文了,可是他家养的鸡也就三十来只……”
李茂德沉吟一会儿,道:“你可知道乔郎中给罐罐介绍的珠算师傅?那是个走商半辈子的人,而且还是个老童生,他膝下无儿无女,又十分疼爱罐罐,我想着没准是他给那俩小子的银子。”
里正娘子点点头:“这么说就对了,走商赚的都是大钱,那老童生攒了一辈子银子,想来六十两对他来说也是拿得出来的。”
第二日清早,魏承就带着罐罐和银子来与里正签契,李三郎便赶着牛车去到镇上官府过地契。
魏承坐在堂屋与李茂德说着来年粮种的事,罐罐就被秋哥儿带去找溪哥儿玩。
溪哥儿才从被窝起来,眼睛一亮:“罐罐!”
罐罐捂着小嘴,又点点脸蛋:“小溪哥懒被窝,羞羞羞!”
“好你个小罐罐,还敢取笑小溪哥了!”
溪哥儿头发都没梳齐整就跑去追罐罐,里正娘子拿着篦子在后头喊:“哎呦,我的溪哥儿,外头都来了客儿,你这么披头散发的哪里行!”
俩孩子在李家的大院子里转圈跑,李家大嫂生的小宝妹儿拍着小手叫好。
秋哥儿拿过里正娘子手里的篦子,笑道:“娘,你去忙吧,我给溪哥儿梳头。”
“成,那你给梳吧。”
秋哥儿帮着溪哥儿把头发梳好,又带着他们在院子里堆雪球。
晌午,李三郎终于带着地契回来了。
魏承将地契揣好,便带着罐罐要走,里正娘子忙阻止道:“承小子,莫要走了,我这饭都快做好了。”
“婶子我们就不留下吃饭了,豆苗约着我明儿去丰苗村的小集摆摊子,我今儿拾掇点栗子菘菜留着明儿卖。”
里正娘子见他这样说,也只得作罢。
魏承没留下是对的,今儿李家的饭桌上,那可以说是落针可闻。
忽然,元氏一边抱着泰儿喂粥一边道:“爹,我听说老三卖地了?”
桌上人都没说话,里正娘子淡淡道:“老三卖三亩,我和你爹卖三亩,承小子眼下只有十来两银子,剩下的以后再给,你还想问啥?”
元氏一噎,看向安静抱着宝妹儿的大嫂:“这事您不和我说也就算了,大哥大嫂怎么也才知道?那六亩地一年能出多少粮能卖多少钱?剩下那五十多两,十年八年他能还上吗?就因为爹看重承小子,就让他拖着地钱一年又一年?”
又骂了句:“没钱买什么地啊!”
李三郎是得了自己卖地三十两银子的,就不愿意听她这么说魏承,冷脸道:“二嫂,你管的也太多了,承小子买着我和娘的地,也没买你家的地!我们都不急,你急什么?”
“都没分家,什么你的我的!”
李三郎气道:“现在你说没分家了,二哥那八亩地出来的粮食怎么不见你拿出来做公家饭?你现在吃着还是爹娘田地种出来的粮!”
元氏怼一下默不作声吃饭的李二郎:“你是死人啊,你媳妇让你弟弟这么训斥,你就这么吃着饭!”
“这一码归一码,我平日里事事顺着你,这事本就是你乱管闲事。”
李二郎扒着饭:“三郎说的有什么不对,也没卖咱们的地,人家爹娘也愿意卖给承小子,大嫂都没说话,你发火做什么?”
自打出了那件事,乔秀云是学聪明了,能多吃饭就少说话。
她埋头吃着饭,一点也不理会老二家的发癫。
元氏见着一桌子人没人帮她,气道:“那昨儿羊肉饺子是怎么回事?我回家寻思着给泰儿煮点粥喝,锅里怎么有羊肉味的饺子汤?”
里正娘子叹一口气:“老二家的,你自个儿有柴房,怎么天天上我和你爹的锅里寻摸粮?”
“那饺子是别人送来的,我们当老人的就不能自个儿吃点好东西,全都得给你们留着攒着,对吗?”
溪哥儿紧了紧筷子,昨儿他在半梦半醒中好像是吃了羊肉饺子。
“我就不信溪哥儿没吃!”
元氏气道:“泰儿馋羊肉馋成什么样,溪哥儿是亲儿子,那泰儿和宝妹儿还是亲孙子呢!”
“旁人给我和你爹送饺子,我们给溪哥儿吃怎么了?那是我们有能耐,泰儿和宝妹儿吃不上,那是你们做爹娘的没能耐,笼络不住人!”
元氏还想说什么,就见着李茂德重重将筷子放下,冷道:“今天就分家!”
李二郎急道:“爹!”
所有人都急忙劝着:“爹,这,这分什么家啊,都快过年了!”
“对啊,爹,老二媳妇知道错了,您别生气了。”
所有都劝不动,只好求助的看着里正娘子。
里正娘子也叹口气,像是真失望了:“我听你爹的。”
“娘!”
元氏吓了一跳,拢拢泰儿的肩膀不放声了,过了会儿才抖着嗓子道:“爹,娘,我错了,我以后不多管闲事了!”
泰儿还小,李二郎又没什么能耐,她哪里敢分家出去单过。
李茂德猛地将筷子摔在地上:“你错了?我见你主意大的很!一个两个天天盯着老人的银子,老人的田地,分,今天不分家,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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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承和罐罐哪里知道李家因着一顿羊肉饺子生起来的风波。
他们昨儿煮熟的饺子还有剩,魏承便将饺子下在油锅里煎着吃。
罐罐吃着焦黄的煎饺子,晃着小脚:“哥哥呀,那我们家又多了六亩地是吗?”
“对,就在咱们那两亩地不远处,不算要养羊的那四亩地,咱们家现在拢共有八亩良田。”
魏承将怀里揣着的地契拿出来,轻轻摸了摸:“你是不知道,哥哥听说里正伯伯要卖整六亩地时有多高兴,这村里人多是一亩两亩的卖,这一下卖六亩是真给咱们省了力气。”
罐罐歪歪头:“可是哥哥又要好辛苦种地了呢!”
“哥哥不种地,到时候看看雇个短工,咱们来年主要是读书和养小羊羔。”
魏承将饺子汤端给罐罐:“来,再喝点汤。”
罐罐抱着碗顿顿喝下去,最后一擦小嘴:“罐罐吃饱啦!”
又跳下凳子:“去找小狼和墨珠玩咯!”
“刚吃完饭慢点跑。”
魏承坐下来将剩下的煎饺一扫而空,煎饺也就第一顿酥脆,下一顿是再热还是再煎都会坏了味道。
他们刚吃完晌午饭不久,豆苗就风风火火来串门了。
“承哥,承哥!”
魏承和罐罐正在一个洗碗一个净碗,哥俩同时回头:“豆苗来了。”
罐罐袖子挽着,露出雪白胖乎的手臂:“豆苗哥!”
豆苗动动鼻子:“哟,又吃饺子了?”
“你个没口福的,剩下几个煎饺都让我捡剩吃了。”
魏承拿抹布擦着碗筷,笑道:“外头还冻着饺子,你想不想吃,想吃我这就生火给你煮。”
“不吃不吃,昨儿你送来的饺子差不多都进了我肚子。”
豆苗又小声道:“承哥,你知道吗,里正伯伯家吵起来了,听说好像是要分家,我娘她们都过去劝架了。”
魏承稍愣了下:“我们走时还好好的,这怎么还能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