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昵昵儿女
小哥儿拿着帕子笑了两声:“魏公子怎地这般冷淡?可不是我唤你,是一位公子唤你过去饮一杯酒。”
豆苗粗声粗气道:“是谁?我承哥不饮酒!”
“汤三公子。”
小哥儿微微仰着头,说出这三个字好像让他很是骄傲:“魏公子,你来府城有段日子了,不会不知晓我们汤三公子的名号吧?”
“不认识,不知晓。”
魏承真没什么印象,遂冷冷道:“豆苗,我们走。”
小哥儿见他不为所动,气得直跺脚:“你!”
小哥儿气鼓鼓的回到上等雅间,冲着那左拥右抱饮酒的汤三公子添油加醋道:“公子,那个魏承忒不识礼数,我说公子有请,他竟然说不认识您!还大言不惭说想请他喝酒的人多了去了,汤三公子算什么?我瞧他生了张好相貌,为人却是如此不堪!简直亏待三公子您的看重!”
“他真这么说?”
汤三公子长相女气,身子瘦弱,左右拥抱之人皆是壮硕裸背的年轻男子,他轻笑一声:“我原以为倒是个有脾气的,不成想却是这般庸俗!”
又看一眼立着身侧的随从:“听闻今儿府试放榜了?”
随从道:“是,那位魏学子拔掉府试头筹,想来不日就能受到府丞大人的邀约。”
汤三公子皱了皱眉:“竟还几分学识的。”还是有些气不过:“我最厌恶恃才而傲的人,白衣出身的乡野人家倒是敢不给我面子了!我哥哥可是给当今太后送过厚礼的人物!”
那小哥儿贼坏,故意道:“公子,您可千万别饶了他!”
他自负美貌,却不成想那俩个乡野来的汉子竟然都不正眼瞧他?定要让他们吃些苦头!
这个小过场魏承和豆苗都没和旁人说,他们归席后又与兄弟们畅聊一会儿,明儿猎户队就要返程归家,再见面怕是就要等到八月之后了。
回家路上,魏渝很是高兴,他原以为那个言哥儿家中有财,会眼高于顶,但是深谈起来便知晓这也是个善良单纯的小哥儿。
和溪哥儿涣哥儿有些像,眸中都有一股纯善之气,罐罐瞧见言哥儿就想起家乡好友,不免与言哥儿多聊几句。
不过畅聊归畅聊,赚钱又是赚钱,狐狸皮这事魏渝还是有所保留,没头脑一热就将生意都给孔家。
“哥哥,言哥送的这小烛台便放在你书房里。”
罐罐将一对烛台摆在书案两侧,满意道:“不愧是大户人家送得玩意儿,瞧着就觉得精致漂亮。”
魏承看一眼那烛台,兴趣寥寥:“哥哥还是欢喜你以前备置那对儿团山小烛台。”
“我备置那对儿是铁打的,人家送得可是铜做的!”
罐罐跟着吕老爷子学了不少本事,上手一摸就知道是有些年数的铜器:“雕刻团花也是上乘手笔,瞧着秀骨清相,应当是晋国流传下来的阴阳雕。”
魏承便不再多说,只捧起书本道:“那便放着吧。”
“眼下府试红榜出了,哥哥何时去读府学?”
魏承道:“三日后要去府学操办的杏园宴认拜先生,五日后再入读府学。”
“时间还挺紧凑。”
罐罐拍拍手掌:“这两日铺子给豆苗哥照看,我去给哥哥备置备置认拜先生的厚礼。”
“不必。”
魏承道:“哥哥先观望观望府学如何,先生如何,咱们再论这些虚礼。”
罐罐轻轻打个哈欠:“那哥哥早点歇息,莫要贪夜读书。”
待罐罐走后,魏承练了一会儿字,又誊写一遍府试策论,做完这些他看向那对儿铜云小烛台。
因着罐罐不爱读书,少来书房,也就不知道言哥儿送的小烛台,当天夜里就被兄长偷偷放置在小榻下面,再也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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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魏承穿戴整齐带着书童去到府学操办的杏园宴。
临行前,魏渝抱着沉甸甸的灰崽,冲兄长摇了摇灰崽小毛爪:“哥哥,有些读书人心眼小,事情多,你自个儿要多当心。”
“放心,出不了什么事情,你也慢点骑马,这两日才下完雨,这一路可是滑腻得很。”
魏承看一眼魏冬:“走吧。”
见着马车跑远,魏渝亲一口灰崽脑瓜,道:“应该不会有人欺负哥哥。”
又自顾自笑了:“欺负哥哥的人要变成傻蛋!”
灰崽仰头嗷呜一声,两只前爪挥了挥,像是十分认可罐罐的话。
“小灰崽,你可真胖,比我小时候还胖。”
魏渝抱着灰崽进了院门,就见着墨珠儿正在唰唰挠着梧桐树,黑黑软软一条猫儿,听见人的脚步声咻得一下藏到盛开的梧桐花枝丫里,紫海中的一抹黑影冲着魏渝和灰崽喵喵叫。
灰崽嗷呜一声,从魏渝怀里跳下来,绕着梧桐树打着转,瞧着是像爬树的架势。
而黑狼一双狼眸紧紧盯着那方荷花池,一瞧便知道是要给灰崽偷他的锦鲤吃。
“杏儿!莫吃我的小锦鲤!”
魏渝扯住黑狼的脖颈毛,气笑了:“若不是你和灰崽不同色,我都要以为灰崽是你爹了!”
黑狼歪歪头,嗷呜一声。
不是爹噢。
“行了,你们自个儿在家玩。”
魏渝去后院将羊奶羹牵出来:“我要去铺子赚银子了,你们在家中吃好喝好,莫要打架。”
两头小狼仰头嗷呜,树上的小黑猫也喵一声。
只有羊奶羹不爽得打响鼻,甩尾巴。
“吃醋什么?”
魏渝牵着羊奶羹往外走,扯着马耳朵小声道:“在外头哪日苦了你了?不是你在街上想吃果子就给你买果子,想吃萝卜就给你买萝卜?”
羊奶羹是头贪吃暴躁小公马,听到萝卜二字时眼神好似都变得清澈了,朝天尥两下蹶子,这是示意罐罐赶紧上马,莫哔哔。
第127章
魏庄离东阳坡杏园有些路程, 魏承到时园内楼亭中聚着不少学子接肘攀谈,讲经道义。
“魏师弟。”
魏承闻声去瞧,便见着孙览师兄与张师兄相携而来。
原本他与孙览师兄几个约定一同来幽州府试, 可他们兄弟怕家中山货坏在路上, 便先行半月出发,后来也不知晓孙览和师兄们何时到了府城。还是在府试考棚处, 等官差验明正身时他们这几个师兄弟才联系上。
此次府试除了魏承和孙览考过, 也就只有面前这位张师兄考过了。
孙览和张师兄家中都有些钱财, 一入府城就帮他们在府学附近备置上院子房舍, 前两日还约着魏承和罐罐去说话做客。
张师兄为人直爽,上前拍拍魏承肩膀, 放低声音笑道:“好师弟,见着你的名字在那红榜上头,可把我和你孙师兄乐得不轻。”
孙览也真心道:“魏师弟勤学又天资聪慧, 真教师兄们佩服。”
几个月前县试时他还因魏承压他一头,偶尔惆怅念着“既生瑜,何生亮”,这县案首在凤阳镇是何等风光?
可此次府试他的榜名落在十几人之后,他脸蛋忽然薄热起来, 暗自庆幸这些话都只是他夜深人静时的想法,不曾与外人道也。
也怪他自幼受人追捧赞美, 心境便困囿方寸之间, 竟然还拿自个儿比较流传百世的英才?浑然忘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
孙览又道:“魏师弟张师弟,府学中有位许训导是我爹当年的好友同窗,今日我带你们去认拜。”
初来乍到,谁也不晓得府学是什么情况, 能有熟人搭桥引荐,这对魏承来说的确是好事一桩。
二人忙拱手道:“多谢师兄。”
“谢什么?我是你们师兄,照顾你们也是应该的。”孙览笑道。
张师兄左右望了望,贴着孙魏俩人耳边道:“这来了府学,咱们师兄弟定要一条心共进退,我比你们来得早些,便见着不少学子抱团而聚,三三俩俩讲评着旁人的文章。他们说不好,后来的人不能说一句好,若是说了,那就要被冷嘲热讽,严词批评!道理在他们面前讲不通,可把一个个新考进来的童生为难得不轻!”
孙览惊讶:“竟还有这等事?”
又看着两位师弟,正色道:“咱们千里迢迢背井离乡来府学是来读书的,你们可不能跟着这些人随波逐流。”
魏承皱了皱眉,心道,还真是庙小妖风大。
孙览师兄是个谨慎性子,带着他们绕开那聚满学子的长亭,另走一条圆石小路去寻许训导了。
他们没走多久,亭内为首一位留着黑须的男子忽然道:“怎么不见今年的府案首?”
“我瞧见了,这人生了一张闲人勿近的冷脸,瞧着就不好相与,也不知道跟着凤阳镇那位县令的儿子去哪儿了。”
“府案首有什么了不起的?若是院试也能摘到案首那才叫有本事呢!”
“咱曹嘱托可是康盛四十八年的增生!四大训导之一莫先生身边的大红人!”
曹嘱托捋捋自个儿两瓣胡须,故作云淡风轻道:“我是康盛四十八年幽州院试唯二增生的事又什么好宣扬的?不过是赶巧身子不适,与在我前头的几位廪生差了些,哎,不提也罢,等我三年后中了秋闱,莫先生做了教谕,我应当也能做府学的训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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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府学,学正一人,执行学规,监督府学上下,极为严苛;教谕二人,他们皆为贡士出身,授尔等《五经正义》《上官策》……其中训导乃教谕助手,教谕不在,训导便授尔等功课,总共四人,皆为举人出身;府学中嘱托五人,常做邀约聘师之类杂事,有三人是廪生秀才,二人是增生秀才……”
就像魏承,八月份便要考院试,院试过了就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而秀才在府学中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一等秀才唤作廪生,除了能做嘱托赚月银,每月还发粮食和腊肉;二等秀才唤作增生,能做府学的嘱托活计,不过却没有粮肉可拿;至于三等秀才是附生,只有入府学读书的资格。
“府学可不比你们家乡的私塾轻松,懒散旷课都是不准的,平日只准身着府学青袍,不得攀比颜色富贵,常有周试,旬试,岁试,若是学问不过,轻则被训导鞭笞手心,重则惹了教谕不快,学正会将你们驱逐出府学,还要去官府领板子……”
张师兄嘶了声:“竟然如此严苛……”
许训导有些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正是这般严苛才让许多人学有所成,考取功名。”
许训导见他们都听进去了也不再多说,便与孙览说起凤阳镇的孙县令来……
有着许训导这层关系,魏承几个也就没再去杏园凑热闹,领过衣袍书箱后各自上了马车回家去了。
“东家,咱们是回魏庄还是去瞧小东家?”
魏承整理两下袖口,道:“去瞧瞧罐罐。”
他到时铺子人正是多得时候,魏渝站在掌柜台里,四五个商户站在外,双方激烈得讨价还价。
有几个商户争得面红耳赤,而罐罐却面上带笑,一点漏洞也不给对方,颇有舌战群儒的架势。
一炷香的时辰,收来的红蘑干全卖了出去,也是这红蘑稀罕得很,一年也就能活七天,颜色多为朱红,口感嫩滑,不输榛蘑和黑耳。
红蘑是梁娃李猛从茂溪山“贱收”而来,因着七斤新鲜蘑菇才能出一斤蘑菇干,所以他们收村民的蘑菇按斤收,到他们自个儿卖时便是按两卖,从中赚了一大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