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昵昵儿女
罐罐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比划着小手:“他嚎啊嚎,罐罐先这样……然后嚼嚼嚼,他又嚎,罐罐给了婶子,嚼嚼嚼……”
魏承听明白了,原来是有人耍无赖想讨罐罐的杏脯。
他道:“罐罐吃得好给得好,哥哥给里正家上了礼,且这又是婶子给你抢的果儿,你吃得对,就算不吃也要给豆苗,给了他算什么回事。”
兄弟俩说话的功夫,新娘子已经被接到了婚房里,一阵锣鼓喧天声中终于开了席面。
魏承带着罐罐坐在了豆苗娘俩身边,一道又一道菜被帮工端了上来。
这时节挨家挨户上顿地豆下顿菘菜酢菜,怕是除了豆苗家和几个富户家,家家都难遇荤腥,再者今儿天虽然不冷可终究是冬日,上得菜如果不及时吃很快就冷了,人多手快,一道菜没上多久就被一哄抢光。
魏承只给罐罐夹些热菜,又不敢多夹怕放冷了小娃腹痛,这一顿下来他没吃什么,罐罐也没吃什么。
吃到一半的时候,里正和里正娘子还有他们最小的溪哥儿忽然过来了,他们夫妇先是客套问问众人吃得可好,柳娘子还不待别人说什么就先是一顿有的没的吹捧,最后才舔舔唇:“也不知道您家这猪是怎么喂的,吃得就是比别人家香,有道酢菜炖猪骨我吃得可真香,可还剩下些汤水?”
连吃带拿不够,还想再要些。
里正娘子脸色都挂不住了,看一眼李茂徳的脸色,才扯扯嘴角:“汤水还剩些,等会儿你去问溪哥儿大姐要。”
柳娘子乐得像是得到了什么好东西一样。
李茂徳看向罐罐,微微俯身:“小娃,吃得香不香?”
罐罐从碗里抬起小脸,乖巧道:“香呢。”
“趁着热多吃些,凉了就莫要吃了,你们两个小孩晚上要是闹了腹痛,大人又不在身边可是麻烦事情。”
里正看向一旁的溪哥儿:“等会儿从大锅里捡出几样新菜,装在食盒里让魏承和小娃带走。”
溪哥儿应了声哎。
临走前,里正没说话,只是拍了拍魏承的肩膀。
里正和里正娘子一走,别人只在心里犯嘀咕,这里正怎地对魏承和那小娃如此看重?莫不是魏承真给里正家上了什么好礼?
柳娘子的酸意都掩不住了,人家得了一食盒大锅新出来的热菜,她上杆子问人家要菜汤?
她哼笑一声:“承小子?里正怎地对你这样好?莫不是以后叫溪哥儿讨得你做上门女婿?”
谁都知道里正娘子最疼爱这最后生下的小哥儿,早就说不舍得这哥儿嫁人。
“婶子,这话你可敢在里正和里正娘子面前说?”魏承冷冷道:“我一个孩子都知道不能乱点鸳鸯谱,您这么败坏李家一个才九岁的哥儿的名声就不怕里正动怒吗?”
柳娘子失了声,张张嘴:“我,我没……”
她又看旁边的王婆子:“我哪里说什么,王婶子,你说,我说什么了吗?”
王婆子还恨这柳娘子不帮她乖孙儿抢杏脯呢,于是打马虎眼道:“哎哟,说了就是说了,都是自家人谁会传出去啊……”
柳娘子动动眼珠,丢了筷子就离开饭桌,瞧那匆忙样子像是先去找里正娘子告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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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面散了后,魏承和罐罐带着李家给的食盒回了家。
一推开门,崽儿狼就扑到罐罐棉鞋上,又咬又嗅,像是有了几分精神就想找伙伴玩闹的小孩。
“哥哥,杏儿,又咬罐罐。”
罐罐跑到魏承身后,崽儿狼就追着咬,两个崽儿你追我跑,在不大的小草屋里也玩得正好。
魏承掀开李家给的食盒,拢共有两层,第一层有一碗五花肉炖黑蘑,四个葱香肉丸子。
第二层是道地豆烧排骨,另一道是炸得金黄酥脆得地豆丸子和薯丸子。
魏承将这些菜放在灶台上没动,他又把豆苗娘给的干果从背篓里倒出来放在火炕上,扒了几颗果儿才道:“罐罐,吃果了。”
听到哥哥叫,罐罐就不和崽儿狼玩了,乖乖跑了过来,张嘴:“啊……”
“瞧你懒得,连手都不愿意动了?”
魏承这么说,可是却笑着将颗榛子仁儿送到他嘴里。
罐罐嚼了嚼,点头:“香香的。”
魏承道:“来年秋天哥哥也带你上山采榛子,到时候晾晒之后炒熟,你馋嘴的时候就可以吃了。”
他想到什么,又往罐罐嘴里塞了颗榛子仁儿:“罐罐,今儿为什么不和哥哥去李家呢?”
罐罐摇摇头道:“里面有人,不喜欢罐罐。”
“罐罐进去,他们会不高兴,对哥哥不好。”罐罐上前抱了抱魏承的手臂,抿着嘴,闷声道:“可是哥哥离开罐罐一会儿,罐罐就很想很想,哥哥……”
魏承沉思一会儿,心道自己也是欠考虑了,李家人那么多不是所有人都像里正和李家大郎哥那么开明好说话的……再者今天又是三郎的大喜之日,到时候说的话肯定难听。
魏承摸摸罐罐的头:“哥哥在里头也很惦记你,怕你被欺负,还怕你乱跑,让哥哥找不到。”
“不会的,不会的。”罐罐嘴里塞了两颗榛子仁儿,一左一右一个小包,瞧着十分可爱:“哥哥在哪,罐罐会找到,哥哥的。”
魏承没多思虑这话,只当小孩玩笑话,他道:“午食可吃饱了?要不要再吃些?”
罐罐摇头:“饱了的。”
他一手往火炕上指着:“哥哥,要数钱,要数钱。”
魏承道:“我险些忘了这件大事。”
他拿过罐罐的小泥罐将里面的所有银子和铜子一并倒了出来。
上次卖蛙子的钱原本还剩下一两六百六十文,买了李家半吊五花肉花去二十文,眼下这笔钱就剩下一两六百四十文。
今儿卖蛙子拢共赚了二十九两九百三十文。
早食吃得稍贵些花了二十六文,临走时又拿了四张肉饼花了十二文,给罐罐买了个小背篓只花了两文,再就是果脯糕点买了八十文的,给李家买酒加上烧鸡拢共是一百四十五文,来回牛车又花了两文……
这些就是二百六十七文。
魏承数了数剩下的铜币,还剩下二十九两六百六十三文。
并在一起就是三十一两三百文。
魏承想了想道:“咱们将这三十两放在罐里不动,留着二十两明年开春买田,剩下的十两我们留着过年和开春买些鸡苗来养。”
“还剩下的一两三百文,我们现在还差一张棉被,再买些油回来,暂时也就不缺什么了。”
罐罐点头,又想起什么道:“哥哥还要学,算盘。”
“这个是要学,不然赚了多少钱,花了多少钱,我还要慢慢的数,耽误时间不说若是别人给咱们算错了钱咱们也找不回来了。”魏承道:“只是眼看着要过年了,等过完年我再去找郎中叔吧。”
罐罐打个哈欠,手背揉揉眼睛:“哥哥,罐罐困了。”
“睡吧,今儿早起的太早了。”
魏承给罐罐铺好被子,将外衣给他脱下,只剩下雪白的里衣,拍拍他圆润的小背:“睡吧,罐罐。”
罐罐雪白的小脸卷翘睫毛垂下扬起,小手指着火墙,困到极点似又有话说:“哥哥,别忘了叫罐罐醒来,吃烧鸡。”
魏承笑得不轻:“忘不了,睡吧,睡醒了就让你吃。”
“要不,还是现在吃吧。”
罐罐闭着眼睛,吸溜口水。
魏承正琢磨着怎么让罐罐一边睡觉一边吃鸡腿,没一会儿就听到一阵细小的呼噜声。
看来是真的困了。
魏承将被子给他掖好,就开始悄声拾掇东西了。
火炕里的柴火不够多,他又去外面劈了些柴,草屋后堆着些他这些天捡来的树杈,眼下有了斧头做起活来也方便很多,砍了足够这两日烧的柴他就停了手。
抱回来一捆细柴送进火炕里,没一会儿屋子的就更热乎了些,小炕上熟睡的罐罐都开始踢被子了。
魏承将李家给的菜装进他们自己的盘子,又用烧热的雪水仔细将人家的食盒洗过,待过两日李家人少些,他好把这些送还回去。
天微微泛黑的时候,罐罐做噩梦惊醒了,醒来第一件事是揉着眼睛喊哥哥,喊了半天没人应,就有些着急,他慢腾腾的从火炕上挪下来,虽说腿不够长可试着挪的次数多了,也找到了诀窍不会再挂在炕沿边了,他也不顾自己没有穿棉衣踩上鞋子就想往外跑,手刚碰到草门,门就从外面打开了。
魏承看到罐罐吓了一跳,连忙将门关上,生怕刮进来的风冲撞还浑身热汗的罐罐。
他放下手里的柴火,将小娃抱着往屋里走:“怎么下来了?”
罐罐眼睛红红的:“没有,没有看到哥哥。”
“我瞧着这两日许是有雪,就去多捡了些柴回来,若是雪又下大了柴就不好捡了。”
魏承摸摸小孩的额头,见不热也放了心,他道:“饭好了,要不要吃饭?”
“哥哥。”
罐罐抱着他的脖子,小声道:“罐罐害怕。”
魏承有些紧张:“怎么了?”
罐罐道:“罐罐做了,不好的梦。”
“梦到了什么?”
“记不得了。”罐罐抱着魏承更紧了些:“哥哥,不要离罐罐,太远。”
“莫怕,有哥哥在呢。”
魏承摸摸他的头:“来,咱们吃饭。”
李家给的菜魏承没有全都热上,只热了一道五花肉炖黑蘑,今儿中午罐罐很喜欢吃滑腻可口的蘑菇,倒是肉吃得少些,又将烧鸡一点点撕开,撕出一个完整的鸡腿递给罐罐:“鸡腿,尝尝。”
金黄鲜亮的鸡皮味道焦香,冒着细细的油珠也不觉得腻,腿肉入了各种香料的味道,吃起来香酥软烂。
罐罐小心翼翼的咬上一口,咀嚼两下咽了下去,眼睛亮了亮:“好吃。”
魏承拿过一旁的帕子擦擦他嘴角上的油珠:“吃吧,多吃些,你可还记得捡你那天,哥哥和你说过的鸡腿,就是这样的好滋味。”
那时候只有魏家得宠的孩子能吃上的鸡腿,现在他和罐罐也能吃上了,而且还是一整只,他们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不用和谁谄媚也不用看谁眼色。
罐罐抓起另一个鸡腿送到魏承嘴边:“哥哥,吃。”
两个小孩吃掉半只鸡,又吃掉一碗五花肉炖黑蘑,吃到最后都有些撑。
罐罐吃饱了就想躺,魏承硬把小孩扯了起来,又把崽儿狼丢在他怀里:“莫躺,起来动动,不然胃不舒服。”
他收拾碗筷时回头一看,那崽儿狼嗅着罐罐的小脸,罐罐都没有力气告状了,只皱皱小脸凶崽儿狼,可崽儿狼以为罐罐和他玩,又去用头蹭罐罐的脸。
没一会儿两个幼崽又玩了起来。
晚上休息前,罐罐还有些不舒服,魏承就轻轻揉了揉圆润的小肚皮,直到小孩睡着了才停手。
无论是肉还是蜜饯,罐罐想吃魏承就给,只因他们穷了这么久,小孩难得想吃什么他怎忍心不给?他也就算了,罐罐还是太小,看来以后吃东西也要控制控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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