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昵昵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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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家。
苟三石被抬回来就扔在了炕上,苟家穷,苟三石又好赌好吃还好逛青馆,家底早就被败光了,哪有银子去镇上请郎中?
草郎中看过后,摇摇头,只沉默的给他们开了两幅药让他们等会儿去他家中取就背着药箱离去了。
陈娘子麻木的看一眼炕上呻吟的苟三石,出了门就撕了草郎中的药方子。
院中几房连面都没露,门窗紧闭,生怕她问他们借银钱买药看病,就连苟三石的亲爹亲娘看了几眼就出去了,他们这些年没少补贴苟三石,可一年又一年不争气,就算亲爹亲娘也失望了。
陈娘子回了屋头,摸摸一旁的小子的头:“出去玩吧,莫在家守着。”
那六七岁的小子问道:“娘,我爹怎么在炕上不动了,他死了吗?”
陈娘子凶道:“你莫管这些,去,出去玩去!”
等小子出去了,她就听到炕上的人苟延残喘道:“秀绢,给我,给我一口药吃吧。”
“家里剩下的最后几文钱也被你偷了去,上哪儿给你整钱吃药?”陈娘子冷道。
苟三石瞪着一双肿胀充血的眸子看着陈娘子,他像是用着最后一口气声嘶力竭的喊着:“借,你去借,问你娘家借,死婆娘,去,你快去!”
陈娘子连动都没动,她上手盖上苟三石的眼皮,感受到苟三石的挣扎也没有放开,她红着一双眼睛:“三石,你都要死了就莫要拖累我和儿子们了,别以为我不知道昨天的贼儿是谁,就是你和魏三年,你们两个猪油蒙了心竟然去偷一个穷的揭不开锅的孩子,若不是被人发现,你们还想杀人!”
“我被你拖累了半辈子,我儿子哥儿定不能受你拖累,你死吧,你快点去吧。”
没过一会儿,陈娘子手下的眼皮就不再挣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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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承和罐罐对山下这一切浑然不知。
今儿是腊月二十三,他们这儿论吃饺子迎灶神,传言灶神能保佑人家在新的一年里家中有粮,不缺吃喝,且人间的福祸夭寿也在灶神的管辖。
眼下魏承正揉着面与罐罐一同包饺子呢。
第20章
这面是魏承一大早就揉好的, 揉好之后就放在火炕上发着,眼看到了下午他掀开盆子一看,原本白色的小面团已经变成淡黄色的大面团, 他探一只手轻轻按了按, 只见绵软的面团上出现个小坑,松开手后那小坑弹了回来, 只留下道浅浅的压痕。
按着常理来说, 这热水煮饺子不用醒面, 可他想到罐罐年龄小, 脾胃弱又贪吃,这才发了面团, 寻思着能软乎一些。
魏承手里沾着干面粉将面团揉了揉,转头就看到罐罐和崽儿狼眼巴眼巴的瞧着他。
魏承三两下将面团揉好拿了出来,另一只手轻轻点了点罐罐的鼻子:“看什么?想玩?”
罐罐鼻子沾了点面, 他抬着小脸看魏承,浑像只白鼻头的猫儿:“哥哥,罐罐也想揉面。”
魏承道:“行啊,不过你先去净手,这入口的东西咱们要仔细些。”
“好!”
罐罐撒丫子就往水盆旁边跑, 想到什么又一把掏起崽儿狼抱在怀里,奶声奶气的自言自语:“杏儿, 也得净手。”
魏承眼皮一跳, 忙道:“小狼不用净手,它浑身都是毛,沾到面里怕是这饺子就吃不成了!”
“好吧。”罐罐抿着嘴。
崽儿狼低低嗷呜一声,两只黑耳动了动,夹着尾巴不高兴了。
魏承见罐罐洗干净了手, 就拿过一旁的帕子给他细细擦掉水珠,又挽上他的袖子,露出两条白生生又胖成藕的小胳膊。
“行了,来吧。”
魏承从面团上揪下来一小块送他眼前:“揉吧。”
罐罐先是轻轻按了下面团,压出个小坑后惊奇道:“好软,好玩。”
魏承一边揉面一边笑道:“醒好的面就是绵软好揉,罐罐吃的包子饼子都是这样的面团做出来的。”
罐罐黑眼睛一亮:“罐罐,也做包子!”
“行啊,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不糟蹋粮食就成。”
魏承忙着切面,擀皮,皮子虽擀得不够圆可也像个样子,做完这些才开始包饺子。
他们今天吃菘菜猪肉馅,李家给的菘菜还剩下半颗,买来的猪肉也剩下一些,将肉和菜剁得碎碎的又放上些盐巴调味,两样掺在一处倒是能包上十来个饺子,家中还有些剩下的菜和半边烧鸡,足够他们两个吃了。
魏承看秦氏和魏家人包过饺子,虽这是他第一次上手包但照猫画虎也能整出来。
他将皮放在掌心,夹了一筷子馅料,两边对折,细细捏褶,又双手一按,一个小元宝似的饺子就成了。
他一口气捏了几个回头看一眼罐罐,就见着罐罐已经将面团揉成了三份,瞧那圆滚滚的模样有些像面包子,胖手按按这个,再按按那个,还小声嘀咕着:“哥哥一个,罐罐一个,杏儿一个。”
魏承摇头笑了笑,也没扰他,继续忙着手里的活。
陶泥锅里的水已经烧开了,飘出一片白气,魏承让罐罐离远些就开始下饺子,就连罐罐捏的三个石心包子也一道下了去。
约莫水开了几番,魏承赶紧将饺子捞了出来,刚装上盘就听到罐罐急道:“哥哥,罐罐的包包,罐罐的包包,好了吗?”
“好了,你瞧。”
只见一盘白胖的饺子里有三块方不方,尖不尖,圆不圆,冒着热气的面团子。
罐罐愣了会儿,抱住魏承的大腿,不大高兴道:“哥哥,还是把包包,给杏儿吃吧。”
一旁被香味吸引过来的崽儿狼好似能听懂话,呲着牙挥着两只小狼爪子就去咬罐罐的棉鞋。
罐罐当即一边跑一边喊道:“哥哥,杏儿又,咬罐罐。”
魏承笑得不轻,看来这崽儿狼也不是好糊弄的。
趁着罐罐和小狼玩,魏承切了瓣蒜,剁碎些干辣子,又淋上两勺醋,搅拌搅拌就成了饺子蘸料,又想到罐罐昨晚肚子疼,就单给他调了小碗醋酱汁。
“莫闹了,吃饭了。”
魏承抬手捡起三个饺子放到崽儿狼碗里,那小狼顿时不追罐罐了,埋头到碗里,吭哧吭哧一顿吃。
魏承又给罐罐洗了遍手,才把小娃带到灶台前:“吃饭,吃完饭再去玩。”
“好!”罐罐额上都出了汗,小脸红扑扑的,夹起个饺子先送到魏承碗里:“哥哥先吃。”
魏承心里一暖,摸摸他的头:“罐罐也吃。”
皮薄馅足的小饺子蘸上鲜酸的粗汁,罐罐一口一个,小嘴都是油,吃得可香。
最后那三个面团子扔了可惜,魏承就给切成薄片泡在饺子汤里,淋上些醋子他与罐罐一人一碗全都吃干净了。
吃饱喝足后,山下忽然传来爆竹声,原来村中百户已经开始迎灶神,而魏承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听着小罐罐和杏儿跟在他屁股后说着话追着跑,他心里安稳又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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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四下了薄雪,魏承和罐罐懒在家中没有出门,二十五剁了一天的柴,二十六这一天雪停可天还阴着,瞧那样子过两天还有一场大雪降至。
他们赶早出了门,不仅要去买棉花还要把铁锅取回来,村人都讲什么正月不好还东西借东西,他们回来后得把魏家的食盒送还回去。
赶巧今儿赶牛车的正是里正家的李三郎,他身边跟着个面容清秀的小哥儿,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李三郎黝黑的脸上尽是笑意。
车上还坐着豆苗娘和马豆苗,还有方文栓子一家,只要没到揭不开锅的地步这到了年关许多人家都去镇上频繁些。
“承哥!小娃!到这儿来!”
豆苗坐在车头喊。
魏承牵着背着小背篓的罐罐走过去,一旁的李三郎顺势接过他装了些干草的大背篓:“还去镇上卖柴?”
魏承点了头:“对,三郎哥,能卖点是点。”
拿着柴火虽然累些,可为了掩人耳目他还是警惕着多备了些。
李三郎将东西压在后面,又顺势揽了揽身旁的哥儿,低声道:“秋哥儿,这是魏承,昨儿回门给你爹拿回去的那两坛好酒就是这魏小子送的。”
秋哥儿眼睛一亮,冲魏承露出个善意的笑。
昨儿回姜水村他可是又风光一回,不仅李家给足面子备了不少好礼,还给带了两坛子好酒,这酒赶巧还是他爹最喜欢的酒水。虽说他们家有些钱财田地傍身,不然也不能与茂溪村的里正家结亲,但家中汉子哥儿姑娘实在是多,他爹又疼孩子,每个都给留着彩礼嫁妆,平日里再馋酒都不会多买一壶,这厢他带回去两坛可把他爹乐得不轻,连带着也不嫌李三郎脸黑与这个新婿说了好多话。
魏承叫了声阿哥,又摸摸罐罐的头,道:“罐罐,叫阿哥。”
罐罐乖乖道:“阿哥。”
秋哥儿老早就看到那魏承腿边站着个娃娃,笑道:“这娃长得真可人爱,雪白雪白的,可是个哥儿?”
“罐罐是,小汉子。”罐罐奶奶道。
“这么漂亮的小汉子以后还了得。”秋哥儿左右看了看,从袖口帕子掏出块淡黄的芝麻酥子糖塞到罐罐手里:“和你哥哥分着吃。”
这糖是李三郎花了不少铜子给他买的,怕他牛车上闲闷装了几块在袖口里让他路上吃。
罐罐看一眼魏承,见魏承笑着点点头,他才收拢雪白透粉的掌心,嘴甜道:“谢谢阿哥,阿哥真好。”
秋哥儿笑得不轻,没忍住摸了摸小娃的头,想到夫君和他说过这两个孩子的事情,又怜又感慨道:“真可人爱。”
见着魏承和罐罐往豆苗家那面去,李三郎揽揽秋哥儿的肩,红着一张黑面道:“等,等咱有了娃,定也这么可人爱。”
秋哥儿也红了面,暗自扭了把李三郎的胳膊,又羞又愤:“去!”
李三郎又等着几户人家,等人差不多齐了,牛车就摇摇晃晃的上路了。
李家这牛是壮牛,比老汉家的伤牛跑得快极了,这一路上不能说话,不然一张嘴就呛了一肚子的风。
到了镇上,魏承率先跳下牛车,将罐罐抱了下来,对豆苗道:“你是跟着你娘,还是跟着我。”
豆苗有意想跟着魏承,可一回头就见他娘道:“不想扯布做新衣裳了?甭想着扰承小子卖柴,快些和我过来。”
豆苗撇了撇嘴,不情不愿的跟着他娘走了。
魏承去车后拿筐的时候正好对上方文的眼睛,这方文好像是瘦了不少,眼底发青,看着的他的眼神有些直又有些恐惧,见他看过来,赶紧把头转过去,跳下牛车跟着他爹娘走了。
魏承心里打个转儿,这方文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了?
“哥哥,吃糖。”
罐罐鼻头冻得通红,将掌心攥了一路的芝麻酥子糖给他。
魏承道:“你吃,哥哥不吃。”
罐罐却不依:“哥哥吃,哥哥吃嘛。”
魏承拗不过他,拿起糖掰掉一块小小角,剩下的送到罐罐嘴中:“哥哥不好甜的。”
虽说小孩都喜欢吃糖,可比起糖啊蜜饯这些,魏承更喜欢吃肉。
罐罐嚼了嚼糖,小嘴呜呜啦啦,高兴极了:“好次,好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