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昵昵儿女
罐罐小嘴油汪汪的,乖乖道:“想喝。”
“来,张嘴。”
豆苗拿筷子点点罐罐的舌头,笑道:“好喝不?”
“甜,甜甜的。”
啪得一声,罐罐手里的鸡腿掉在盘子里,他小脸红红,舌头也大了起来:“豆苗哥,你怎么有两个,头呢?”
豆苗一惊:“罐罐,你,你这就醉了!”
魏承端着几碗饭回来就见着罐罐一副晕乎乎的样子,这么一问才知道豆苗给罐罐喝了两滴酒。
豆苗着急道:“我,我打小就喝着甜酒,我没想到罐罐会醉……”
眼见着豆苗娘就要过来,魏承也不想豆苗娘当着这么多人面骂豆苗,于是道:“没事,罐罐就是醉了,我先带着他回屋睡下,你们先吃。”
魏承抱着罐罐回了屋,把被子给他铺好,又将穿着里衣的小娃塞进温暖的被子里。
魏承摸摸罐罐的头,又摸摸他滚烫的小脸:“罐罐,哪里难受不?”
“罐罐,困。”罐罐轻轻打个哈欠,小手还紧紧握着哥哥的手。
“困了就睡吧,今儿一直跟着哥哥在外面奔波买东西。”
魏承轻轻拍着罐罐的小后背。
“哥哥,罐罐像小木鸭,一样厉害。”罐罐的睫毛扑闪着,小嗓音困倦极了。
“哥哥知道,罐罐一直很厉害,一直在保护哥哥。”魏承轻声笑道。
罐罐又慢吞吞道:“哥哥,不要怕,坏人都被罐罐,打跑了。”
这话说完,罐罐黝黑的睫毛安静的垂下来,已然是熟睡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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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管事哼着小曲从酒楼出来,今儿是李家的小少爷花银子请他吃酒。
这由头么,自然是今儿白日诸葛夫子考教,他早早就替那李家小少爷做了个抄子藏在卷下。
不然就凭借李家小少爷那懒散蠢笨的样子,若是交上空卷怎么可能不被诸葛夫子打上几下手板?
这事儿他常做,一边背着诸葛夫子给学子作弊一边替学子们糊弄那些个富户商人,他从中可是得到了两方好处!
不仅那些玩世不恭的学子时不时给他送礼,那些一听到自家儿子在私塾“勤勉好学”的富户也会随手打赏他钱财,几家凑在一处可就足够他在酒坊花上小半个月!
甄管事又想到明儿要入学的那对穷酸兄弟,心里渐渐生出一阵鄙夷可笑来,走着走着忽然有人猛地撞了他一下。
甄管事当即就不干了,扯着那人的袖子醉醺醺道:“你瞎了狗眼!撞到了你爹怎地也不下跪道歉!”
“你说什么!”
甄管事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坚硬的拳头就狠狠砸向了他的面门!
第32章
李家和马家听说魏承明个儿就要去镇上拜师读书, 次日一早就送来两小筐肉干和一些山果,还让李三郎亲自赶牛车送他们去镇上。
临行前,魏承清点下给诸葛夫子带的束脩礼, 鲜肉两吊, 楚葵、龙眼干、莲心、红枣、红豆各一包,又并上包着红绸的八白文铜子。
数过之后见一样不落, 魏承也就放心带着罐罐上了牛车。
赶巧有村妇大包小包的在村头等着, 看到李三郎赶车来就想上, 却被李三郎吆喝道:“婶子, 我今儿要送承小子和小娃去镇上私塾,来不及带你们去集口卖菜, 你们等等上王老汉的牛车吧!”
“哎呦,承小子要去镇上读书了?”
还有人酸道:“里正对承小子也是真好,家里地还没播完呢就让三郎赶车送他去私塾。”
“承小子你可得好生读书, 到时候有了出息可别忘了你三郎哥一家!”
李三郎笑道:“我爹对咱村这几个读书的村小子都挺好,婶子你家铁柱要是想读书,我也送!”
那群村妇还想再侃几句,却见李三郎挥舞下鞭子,赶着牛车跑远了。
路上, 李三郎对魏承道:“十里八乡都知道我爹稀罕读书人,偏偏我和我上头几个哥哥都不是读书的料, 我爹往年还没少给咱村的方文和魏志送些笔墨, 自从看清魏家人的嘴脸还有那个方文不是个正经读书的后他也就不再浪费铜子却补贴那种人家!你啊,甭理会儿那些惯爱嚼舌根的妇人夫郎,都是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你只管好生读你的书,什么忘不忘的都是些没有用的话!”
魏承道:“三郎哥, 我都晓得。”
牛车在徽林私塾大门口停下,李三郎叮嘱魏承几句要仔细读书,勤学勤问后便紧着赶牛车往村里走,他们家里的地还有不少没种完呢。
魏承背着给先生准备的束脩礼,轻轻叩响了大门。
第一下没人应。
过了片刻,他又去叩,便听到一阵脚步声,青黑厚重的大门一开,竟然不是那个甄管事而是诸葛夫子的书童。
书童道:“快随我来。”
魏承牵着罐罐跟着书童往院里走,还未走近书室就听到一声声严厉的斥责。
罐罐被吓了一跳,紧紧握着魏承的手,小声道:“哥哥。”
“不怕。”
魏承轻轻拍了拍罐罐的头,又看向一旁带路的书童,还不待他问那书童就缩着肩膀低声道:“诸葛夫子发了好大的火,你俩就先随我在门口等会吧。”
忽然又听到几声哭声:“夫子,夫子,学生错了,您,您莫要打了!”
他们站在此处,正好看到屋头坐着三四个学子,地上也站了一排垂头似鹌鹑的学子,而那诸葛夫子铁青着脸,一言不发,捏着一根细长的戒尺重重打在一个白面高个儿的蓝袍学子手心上。
一下,两下,十下!
诸葛夫子一连打了四个人才扔了戒尺,他身后的书童连忙将戒尺捡起来。
诸葛夫子冷冷道:“一人将《论语》回去抄写二十遍,我识得尔等字迹,若是让人代抄再罚十遍!”
学子们哭哭啼啼,还不忘拱着红肿青紫的手恭敬道:“是,夫子。”
诸葛夫子怒道:“我原以为尔等昨日考校不错是下了真功夫,却不想今日又让你们背诵,一个个哑口无言竟站了一排,也不知你们是怎么在我眼皮子底下做的那些抄子!想来以往那些考校怕是都不能作数了!为了偷懒逃学天天蒙骗夫子,欺瞒父母,你们哪里来的胆子敢做这种无耻之事!你们到时下场是不是也想去蒙骗卖通主考官?”
几个学子大气都不敢出,私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供出甄管事。若是真供出了甄管事,作弊藏抄子事小,那他们有些人中以往买的那些文章试贴诗怕不是都要被一股脑泄露出来了!
诸葛夫子重重挥袖,朝着门外喊了声:“知文,去唤这四位学子的家丁仆人把他们带回去反省,什么时候书抄完了会默会背再把他们送来私塾!”
书童知文连忙应了声:“是,夫子。”垫脚记了记坐着的人,扭头就跑出院子。
诸葛夫子这才看到门口立着的魏承和罐罐,望他一眼后道:“进来吧。”
魏承带着罐罐进了书室,就发现不少学子的目光都落在他二人身上。
魏承拱手道:“夫子昨日允我兄弟二人来私塾读书,小子今日特带薄礼前来拜师。”
诸葛夫子看了眼他带来的满满一背篓束脩礼,沉声道:“你既是学东带来的学子,就不必备着这些。”
魏承谦逊道:“承蒙李老夫人照拂,引我兄弟入夫子门下学习,但我二人出身乡野,家中无长辈许学东脩金,我们来读一日书,就让夫子就废一日心神,如此便致送些束脩礼,还望夫子收下。”
诸葛夫子不答,却问道:“你一无族亲,二无长辈,又有幼弟要养,读书辛苦,读成更难,你能十年如一日的坚持?”
“不能。”
魏承道:“不瞒先生,小子起初想读书只是为了识字认字,从未想过能下场科考……”
这话一出,身后坐席传来几声嘲笑。
魏承面不改色继续道:“小子从未读过书,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读透读通,若是学不透,那是小子命在田野,若是侥幸能学透,小子定会竭力一试。”
“你倒是灵活。”
诸葛夫子视线落在魏承脸上好一会儿,感叹一句:“童子五岁开蒙,八岁结束,你今年九岁,说来实在是耽误太多,可你没读过村塾族塾,言辞作风却不输于人,想来是个稳重知事的孩子。”
魏承知道这是夫子在夸他,赶紧道:“谢夫子夸赞。”
“也罢,那我就收了你的束脩,日后就在我门下好生读书。”
诸葛夫子对一旁立着的知采道:“去准备拜师礼。”
知采应了声:“是,夫子。”
一听这话,魏承暗自松了松攥紧的拳头,心头也有些紧张。
没过一会儿就见着知采捧着个盆落在椅上,在知采的提醒下魏承和罐罐先是净了手,然后向前走两步,将准备好的束脩送到诸葛夫子眼前,诸葛夫子收下后,二人又行跪拜大礼,诸葛夫子将一本《论语》赠给魏承二人,又训诫几句之后这拜师礼就算成了。
魏承和罐罐还没落座,就听见院外传来嘈杂声响,原来是那几户人家来接闯祸的几位学子。
魏承好像看到了李家的一个家丁,再去看他身边的蔫头蔫脑的人竟然是最先挨打的蓝袍学子。
眼下书室也就只剩下五六人,那五六人年岁都在十一二三,坐姿端正,内敛文秀,似乎很受诸葛夫子喜欢。
待诸葛夫子指点过那几人的文章后就拿着本薄书来到魏承和罐罐面前。
诸葛夫子道:“开蒙要读三本书《三》《千》《百》,这三本书内容浅显易懂,只要读书背熟,读书认字不在话下,待学过这些后,夫子会再授你们《幼学琼林》《百字贴》,如此写字也不是难事。”
他将一本书展在魏承和罐罐面前,双手背着道:“我读一句,你们跟着读一句,每日读过百遍,也就能熟书认字了。”
“人之初,性本善。”
魏承忙跟着道:“人之初,性本善。”
诸葛夫子一停,看向打着小哈欠的罐罐,道:“你怎么不跟读?”
罐罐揉揉眼睛,又打个哈欠:“罐罐,困呢。”
这话一出,有两个默默看他们的学子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小娃胆子也忒大了些,还没有人敢在诸葛夫子面前说困。
诸葛夫子道:“你不想读书?”
罐罐摇头:“不想。”
诸葛夫子又问:“那你来私塾做什么?”
罐罐道:“夫子说让,哥哥带罐罐来,罐罐也想,陪着哥哥。”
诸葛夫子声音渐冷:“你的意思是你只听你哥哥的话?”
罐罐缩缩脖子,看着夫子道:“也,也听夫子的话。”
“那便跟着你哥哥一起读。”
罐罐往魏承手臂旁挨了挨,小声道:“好,好呢。”
诸葛夫子又背下一句,魏承跟着念,罐罐也磕磕绊绊跟着念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