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昵昵儿女
魏承稍稍一怔:“死了?”
“怎么死的?”
豆苗道:“被魏志气死的啊,说是魏志又要跑出去赌,这次偷拿了魏老太太藏的房契和两个银手镯,你猜怎么着,他连房契和手镯都一道输进去了,魏志的头被人打破了,是被抬着回来的,那赌坊的人限他们明个儿都搬出去,这魏老太太接受不来,一口血喷出老远就活生生气死了!”
“我娘让我来找你,让你这两天警醒着点,别让旁人占了便宜!”
“魏家三房已经带着孩子连夜回了娘家,魏琳琅也嫁出去了,眼下就只剩了魏二年一家,你们可要小心些。”
魏承道:“放心吧,家里有杏儿,不怕他们来闹事。”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就听到哭丧的声音往山上去了,想来时老魏家把魏老太太埋在了山上,若是不埋,尸体都怕是会被赌坊的人给清出去,那可就是闹了大笑话了。
魏承今儿本来和夫子告了假,准备要去买秋雏和树苗,可眼下村头村尾都是看热闹的人,他想了想还是没推开门出去。
罐罐小手捧着红梨饼吃:“哥哥,罐罐想去看热闹呢。”
魏承摸了摸他小脸,从他手中偷了个晾晒十来日终于做成的梨饼吃,嚼了两下就觉得有些酸酸甜甜,是个消磨时间的好零嘴,他笑道:“外面可是葬死人呢,你不害怕?”
罐罐抬着小手:“哥哥抱罐罐去瞧,罐罐就不怕。”
魏承想了想,将罐罐抱起来走了出去。
他这一出来就有人来搭话:“承小子,你奶奶走了,你可知道?”
“哎呦,那个魏志活生生把你奶奶气死了,他输光二房家的地也就算了,把三房家的地也输光了。”
“承小子,你说你家不是空了一间房,现在你二叔家没有地方住,不如你让他们住你家?”
魏承看一眼说话的柳婆子,淡淡道:“我怎么记得柳婶子家空房间更多?”
柳婆娘一愣:“我家房子怎么也不能给他们住啊!都是外人!”
“柳婶子既然知道这个道理还问?我们家房子也不会给外人住。”
魏承笑了笑道。
柳婆娘见说不过魏承只得走了,魏承抱着罐罐没走多远就看到看热闹回来的豆苗。
豆苗扯着魏承道:“我听人说魏老太太死不瞑目,伺候死人的婆子怎么捋她的眼睛她就是不闭!”
“坏事做尽,想来也没什么脸闭眼吧。”
魏承淡淡道,他没想到魏老婆子就这样被气死了。
“我爹还有几个村汉子一道抬棺材,说是那棺材忒破了,走在路上都怕散了架,早些年你爹在时,这老魏家可算是咱们村的富户,没想到竟然混到连棺材板都是拼拼凑凑出来的。”豆苗摇摇头叹了口气。
罐罐掏出一把梨饼给豆苗:“豆苗哥,你吃不?”
“哟,红梨饼?”
豆苗接过,一边嚼一边道:“这俩日天天忙着杀猪,都不知道山上的红梨熟了,明儿我还得去丰苗村杀猪,改日咱们一起去打红梨。”
“哪里还有改日?”魏承笑道:“我去那日村中就不少人都去打梨,眼下怕是都被打光了,我晾晒不少,你爱吃等会儿抓两包走。”
豆苗嘿嘿笑:“也成,那等十月份打柿子,你们等等我,我定要到旁人前头。”
“承小子,来,你过来。”
魏承扭头见着李茂德喊他,便让豆苗照看下罐罐就走过去了。
李茂德这两日跟着老魏家遭了不少罪,整个人都累的不轻:“老魏家的事你听说了?”
魏承点点头。
“也都是报应啊。”
李茂德道:“眼下老魏家没个地方住也不成,眼瞅着快进了冬,我便想着让他们住王老汉也就是你们兄弟以前住的房子。”
原本那间草屋魏承还找人修缮了木门,还给棚顶铺盖了新草,他上次打红梨时远远望过一眼,前两月的几场暴风雨早就将新草卷飞,木门也不知道刮到了哪里去。
小屋本就不是他们的,里头也没了属于他们的东西,就算那一家三口要住他们也管不了。
魏承道:“自然是成的,那间草屋是故去王老汉搭建的,我们当时也是借住。”
李茂德道:“虽然那一家三口该死,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冻死,到时候传出去对咱们茂溪村的人也是不好。”
魏承自是理解李茂德所言,茂溪村自然知道老魏家做了什么事,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若是传出去茂溪村人都狠毒冷血,放任一家三口冻死在冬日里,怕是村里适龄的哥儿姐儿还有汉子都不好说亲了。
远远望去,魏家二房一家三口从山上下来了,几个汉子搀扶着脸色苍白,吊着一口气的魏二年,魏志瘦成人干,有些呆呆傻傻,只有钱氏哭的最惨,也不知道是在哭魏老太太,还是在哭自个儿以后再也没有好日子过了。
魏承赶驴车带着罐罐与他们擦肩而过,半个眼神都没分给这些人。
俩人来到茂溪村,丰苗村,姜水村还有姜河村四个村庄交汇处的大集。
此等大集,一年三次,开春,进秋,再加上腊月二十八过年前两天,每一次开集都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开春时魏承带着罐罐来买了一次春雏,马上要进秋他们又来买秋雏,若是养得好不叫鸡冻着,腊月前鸡就能下蛋,到时候也能趁着冬日蛋贵,狠狠赚它一笔。
比起来年才能赚大钱的秋葱,马上要赚钱的秋雏更让魏承心热。
他已经养过一年的鸡,再一次养鸡也就没那么畏手畏脚了。
现在怎么喂养让母鸡下蛋的事情魏承不愁,他只愁怎么让他养的小鸡下的蛋比旁家鸡蛋好,这也是魏承这两日频频去想的事情,毕竟来买秋雏的人不少,想来也是想靠着冬日卖鸡蛋赚钱。
到时候冬日鸡蛋多了也就不值钱了。
他有心去翻阅镇上书坊的农书,却发现镇上竟然没有农书,只在一本某诗人被贬传记中找到只言片语,说是他养的农家鸡吃一味草药,下出的蛋比旁的鸡蛋大,蛋黄竟是橘黄,吃起来也比寻常蛋好吃。
魏承有心去一趟济民堂去拿这味草药,再拿着自家现在的母鸡试试,若是能成也可将这法子用在秋雏上。
见魏承出神,卖鸡的汉子忙吆喝道:“我这小鸡你尽管买回家去,我想着要过冬,特意让它们大大再放出来卖的,眼下你带回去养着就能直接放圈里,用不着仔细护着,不出三四个月就能下蛋,你想想啊,这母鸡正好能赶上入冬前下蛋,你们家冬日里还愁没鸡蛋吃?”
这秋雏的确是比当时买回去的春雏大上不少,想来汉子是没骗他,魏承刚想说什么,忽然觉得腿边一空,低头去瞧就没见着罐罐的小身影。
他四处一看都没见着人,吓得他连小鸡苗都不选了,忙大声喊道:“罐罐!”
第66章
“罐罐!”
魏承推开人群找了一圈也不见罐罐身影, 就连背上的背篓都拿下来翻了一遍。
他忙扯着路人问:“大娘,你可见到一个圆圆胖胖,脸蛋雪白, 眼睛很大的小男娃?”
“他这么高矮。”他又比量一下。
大娘却摆摆手说没看到。
魏承问过好几个路人, 人家都说没看到,他心下更是焦急。
罐罐是有些逢凶化吉的本事, 可若是遇上四五个蛮狠拐子也是要遭些罪的, 若是叫人扯痛脸, 拧伤手, 再被拐去千里之外……或者被人发现奇特之处后囚禁谋财……
魏承不敢深想,越想越心慌, 他放声大喊,眼睛飞快扫视人群,生怕漏了一处。
“罐罐!罐罐!”
“哎?承小子?”
魏承听着有人喊他忙回头去瞧, 此人正是怀抱着一筐鸭蛋的李家三郎:“我老远就见你在找人,你是在找罐罐?”
“三郎哥你来的正好,快帮我找找罐罐,我带着他去买秋雏,这一转头罐罐就不……”魏承咽下一口浊气, 急得嗓子都嘶哑几分。
“不见了?”
李三郎疑道:“这怎么可能?我刚刚还看着罐罐被秋哥儿和溪哥儿领着在看毡帽护手。”
“真的?那摊子在何处,劳烦三郎哥快快带我去!”
他说着就要跟李三郎走, 可刚抬脚就是一个踉跄, 李三郎忙扶住他手肘:“莫急,莫急,罐罐就在那头丢不了。”
又看一眼魏承僵白的脸色,就知道魏承先前是真急坏了。
他们在人群中挤了一会儿才出来,快走两步后又路过三四个牲畜摊子, 然后才在一棵茂盛大树下见着蹲在地上看皮子的罐罐。
从卖秋雏的摊子到这儿,可见罐罐是跑了多远。
魏承气得狠了,人还没过去就沉声喊道:“罐罐!”
罐罐抬头,小脸带笑朝魏承扑来:“哥哥!”
“你跑哪去了!怎么去哪也不告诉哥哥一声?”
魏承双手攥着罐罐手臂,急火攻心让他整个人都有些发颤:“在家里我怎么教你的?大集人多要时时刻刻跟着哥哥,不能乱跑不能乱跑,你怎么不听哥哥的话?上次在镇上捉贼你怎么答应哥哥的?不是说好了日后出门要跟紧哥哥!?”
他那巴掌都快落在罐罐屁股蛋上又生生忍住了……
罐罐本来就和旁的小孩不一样,他到底几岁他自个儿都不知道,说话也说不清楚,对世间万物也懵懵懂懂,若真论起来罐罐也才一岁而已……
罐罐像是被吓住了,眼眶慢慢变红,呆呆看着魏承,没一会儿豆大泪珠顺着雪白脸蛋哗哗落下。
秋哥儿和溪哥儿都扔下手里的东西跑过来:“承小子,别凶孩子!”
秋哥儿揽着罐罐的肩膀要走,罐罐却抹着眼泪硬往魏承身边凑。
“承哥,这事怪我,我看到罐罐就从他身后蒙住他的眼,哄着把他偷偷带走了……”溪哥儿内疚道。
“哥哥。”
罐罐哭得抽噎,小手欲要去抱魏承脖子,魏承却心一横,躲开罐罐的手。
罐罐用手背抹眼泪,哭得更大声了:“哥哥,哥哥,别不要罐罐……”
魏承强撑着冷脸看罐罐,他心里也知道,虽说罐罐事事如有神助,可他骨子里的调皮贪玩以及那不谨慎却是和寻常小孩一样的,若是此事不让他记住,以后若是再来个涣哥儿还能将人带走……
“罐罐知道错了,哥哥不要罐罐,罐罐会死掉的……”罐罐抿着嘴唇哭,泪珠颤动,伤心地去扯魏承的手。
魏承本想撒腿就走给罐罐一个教训,可见他哭泣难过到底还是回握住他那冰凉的小手,罐罐立马挤到他怀里,抱着他的脖子一顿嚎啕大哭。
“哥哥,哥哥,罐罐错了,罐罐再也不乱跑了……”
魏承深吸一口气,摸摸他后脑勺:“你可真是险些急死哥哥。”
“罐罐……”
罐罐手背揉着眼睛,好不可怜的抽噎着:“罐罐和哥哥说了的……”
“你和我说了?”
魏承难以置信,转念一想是不是他在询价秋雏时罐罐和他说的话?
当时恁老些人都围着摊贩问东问西,他身边又围聚四五个大嗓门的娘子婆娘,想来是他没听清罐罐的话。
魏承又道:“那哥哥可曾答应你了?哥哥没答应给你去玩,你就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