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牧童神乐
青姨娘是太太的敌人,如果说对魏月融太太只是有些忌惮,但对青姨娘太太就是痛恨。
为此,太太甚至做了她一直不屑做的事,那就是她一直压着五小姐的婚事。
当年与她同龄的四小姐在十五岁时便顺利出嫁了,而五小姐的婚事却被拖到太夫人去世,一等便又是三年。
转眼,五小姐眼见也要十九岁了,太太回家来,却也没有加紧安排她婚事的意思。
在这件事上,青姨娘自然是急得冒火,但偏偏他拿太太一点办法都没有。
五小姐前几年没有成亲,是因为守丧,而如今,太太先安排居长的阮珵成婚,再考虑五小姐,这在程序上又一点错都没有,青姨娘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太太一度为此感到十分快意。
然而,实在没想到,五小姐竟然分化成乾元了。
要说五小姐是这时候才分化的,太太打死都不信。
十八九岁了才分化,这种事,在阮珵一个人身上出现就够奇特的了,难道阮家人有什么特异的传承不成?
太太虽然忌惮魏月融,但这些年每逢要对付青姨娘的时候,都还是会找他来帮忙。
太太满意地得知,魏月融早已因故将青姨娘身边的得力人手撤去了,而换上了自己人将他监看起来。
为了兰漪的名誉,魏月融到底没有告诉太太香囊的事,不过编了些别的事由,太太很乐意看到青姨娘得罪了魏月融,因此也并没有刨根究底。
太太向来不满魏月融始终没有为了效忠她而将青姨娘彻底踩实,因此这次她才觉得格外快意。
青姨娘用自己被太太软禁起来的代价,换取了五小姐光明正大出阁读书的机会。
老爷知道之后,虽然对太太处置青姨娘的做法不置可否,但却相当维护五小姐,这本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而五小姐,也充分展示了她的不简单。
青姨娘出事之后,五小姐并没有一哭二闹,而是冷静地开始了自己在阮家家塾的新生活。
这是否意味着她也不在乎他的死活,谁都不确定,但至少这意味着五小姐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不论她是否要为自己的生母声张,她都首先需要读书做官。
而在这一点上,五小姐也足够石破天惊。
阮家给小姐们开的内学堂,也是教导四书五经的,只不过讲得浅显些,也不那么重视,然而,五小姐对这些却是十分精通,就连家塾的先生都赞不绝口。
这让太太更加坚信五小姐并不是最近才分化的,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要在读书学习上用心,非三年五载是达不到什么效果的。
太太一想到这件事就气得睡不着觉——在自己为压着五小姐的亲事而快意的时候,那丫头却早已暗中分化成乾元,不仅不再急需把自己嫁出去,还在青姨娘的授意下偷偷地读书学习,以期一鸣惊人……
阮家好不容易澄清的水又一次被搅浑了。
太太表面上八风不动,内里心烦意乱,五小姐在年龄上比阮珩还大些,若是将来让她得意,后果不堪设想。
阮珩毕竟是太太一手抚养长大,她知道阮珩虽然在维护魏月融的问题上顽固了些,到底确实没有夺嫡的想法,对她也很尊重,就算感念她的养育之恩也不可能太违逆她。
但是五小姐不同。
人和人之间,就怕比较,太太在这时就又想起魏月融的好来了。
纵观阮家的这二十年,每逢家宅宁静的时候,太太就要镇压魏月融,而每逢要对付青姨娘之流的时候,太太就又要紧急转移火力,反而拉拢魏月融,叫他替自己打压更碍眼的人了。
*
阮珩时隔几个个月再次被叫到了正房。
除了请安之外,阮珩很久没跟太太说过超过三句话了。
实际上,自从他分化之后,他这个嫡母就不太爱搭理他了。
阮珩一开始还觉得有些突兀,毕竟太太从前是恨不得日日都要问他的功课的,不过,阮珩也很快就适应了那种情理之中的新境遇。
如今,阮珩也很明白为什么今天太太彷佛又想起他来了。
从五小姐第一天出现在书塾,她就已经为姐弟两人的关系奠定了基调,那就是大家最好互相当作彼此不存在,而如果不这样的话,她也不介意打一架。
阮珩并不想打架。
因为五姐的分化,太太又想起他这个便宜儿子了,并且终于又想演演三娘教子的戏码了。
不过,即使已经知道太太搭了个什么台子,阮珩还是不得不要去跟她唱和一番。
“前些日子我忙着你兄长的婚事,没工夫管你的学业,你就当我死了是不是?”太太给自己找的理由真够完美的。
阮珩便只能跪在地上,说:“孩儿不敢。”
“连你的父亲和兄长都知道了,学堂的师父恨不得上门来骂你,秋闱在即,你一天到晚斗鸡走马,琴棋书画玩了个遍,你觉得自己很风雅是吗?白费了我为你操了半辈子的心血!”太太骂人向来是毫不含糊的。
阮珩只得汗颜道:“孩儿一时荒唐,不想竟让母亲如此忧心,前些日子兄长也教训过我了,孩儿决心痛改前非,一定……”
“得了!”太太好似也觉得大家都演得差不多了,便道:“回去好好用你的功,要不是我拦着,你父亲早把你腿打断了,下次再让我从先生那里听到你的半句不是,也不用你父亲,我亲自就把你的腿打断!”
“是,孩儿再不敢了。”阮珩只得说。
*
阮珩终于又可以光明正大地用功读书了。
装作不用心读书的样子对他来说也是一件挺困难的事。
连月来,阮珩觉得自己彷佛在跟三弟换了角色,互相努力模仿着对方。
阮璎是努力做出一副用功读书的样子来应付太太的唠叨,而阮珩是努力做出一副放浪形骸的样子来。
然而,演的终究是演的,阮璎不可能真的变成一个上进的人,而阮珩也不可能真的享受那些对他来说很无聊的游戏,两个人都挺累的。
对于阮珩最困难的是,他需要一边装出一副懈怠的样子来给太太看,一边又不能真的不读书。
不过,他这个样子骗骗太太也就罢了,恐怕老爷也看出来了他是装的,所以并没有真的来打断他的腿。
好在,这一切都过去了,阮珩终于不用伪装了。
可是,阮珩正经读起书来是很要命的,不要别人的命,要松云的命。
首先,阮珩晚上回家之后,再也不跟松云玩斗蛐蛐、下棋,或者抱着他给给他讲戏文故事了,而是吃过晚饭就坐在书房里继续用功。
对此,松云觉得很遗憾。
跟着阮珩开心地玩了两个月,松云都已经习惯了,以至于他都忘了,阮珩原本过着多枯燥无趣的生活。
现在还跟以前不同,以前松云做书僮的时候,阮珩读书,他还能趁机自己跑出去跟别人玩。
可是现在,他每天都只能呆在家里守着阮珩,晚上没了人给他解闷,松云一下子就觉得生活里少了很多乐趣。
不过,松云觉得读书上进毕竟是好事,他也觉得少爷早就该这样了,所以非常地支持他。
他理所当然地又担起了书僮的差事,在阮珩夜读的时候,帮他研墨铺纸、端茶倒水。
可是,阮珩读起书来还不睡觉,这点更让松云崩溃。
松云每天都是需要睡很多觉的,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可以至少睡满五个时辰,他实在不理解为什么有的人可以一天只睡两三个时辰。
可是偏偏,这个一天只睡两三个时辰的人是他的主子。
其实阮珩并没有要求松云一定要陪着他的意思,相反,他每天都会适时地提醒松云困了就自己先去睡觉。
但是松云在这一点上似乎很执拗,他就是宁愿守着阮珩打瞌睡小鸡啄米,也不会自己先去睡觉。
所以,阮珩也只好每天深夜,都等着松云在自己旁边坐着睡着,开始打起小呼噜的时候,再把他抱到他自己的床上去。
另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不过,这件事让松云很难以启齿。
第40章
自从他的第一次情汛之后,松云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好大的变化。
也不是说从那之后他就再也不害怕阮珩对他过于粗暴了,但是,他现在想到要亲近阮珩的时候,心里比以前多了很多期待。
松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是本能地更喜欢粘着阮珩了,常常依偎在阮珩怀里,跟他有恃无恐地撒娇。
可是,阮珩自从重新开始用功读书之后,已经一连很多天都没碰过他了。
松云天天一个人躺在隔间的小床上,心里都充满了苦恼。
为什么他不太想的时候,阮珩总是要他,但他想的时候,阮珩却又顾不上理他了……
只有花衫陪着松云睡觉,晚上松云闻着另一个房间传来的乾元微弱的信香,忍不住想着如果能被阮珩抱着睡有多好,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了。
可是他又不敢提,即便没人跟他明说,他也知道这种愿望是难以启齿的,最好不要说出口。
况且阮珩每天才睡那几个时辰,要是让他再分一个时辰来给自己,那也太辛苦了。
松云在书房里慢慢地给阮珩研着墨汁,他一边拿着那只黑色的小方块转圈,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
松云的心里痒痒的,他实在忍不住想那些事,阮珩抱着他,衔着他的脖颈,时而温柔、时而尽力地作为着,让他哭出来了也都离不开他……
以前松云想到这样的场景,只会害怕地打寒颤,现在,他想到这些还是会忍不住打个抖,不过,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心里酥酥麻麻的,还忍不住继续想下去,好像上瘾了一样。
有时甚至在白天,阮珩不在的时候,松云都忍不住想……
松云的脸上,不知不觉就泛起了粉色,好像新开的蔷薇一样。
阮珩正在埋头写着些什么,他把笔伸过来,沾了一下墨汁,回去却是写了没两笔,笔尖就干了。
“加些水。”阮珩才发现松云在那出神,便清了清嗓子,说。
松云才回过神来,由于自己一直忘了加水,砚台里的墨汁已经浓得像蜜炼枇杷浆,他脸红起来,连忙加了不少水进去,重新弄成稀稠合适的墨汁。
这已经不是松云这两天第一次表现得心事重重了,阮珩忍不住探寻地看了看他,不过没说什么,继续沾了些墨汁,写了下去。
等到手上这篇文章写完,阮珩才歇了笔,叫松云到他身边来。
松云便听话地站到他身边。
阮珩问:“你怎么了?有心事跟我说?”
松云想到自己那不能宣之于口的心事,脸很快红透了,嗫嚅着掩饰道:“没什么,少爷。”
阮珩看他方才那副样子,心里也猜到了一二分。
松云一个人在那站着,像个软乎乎的团子,也不知道乱想些什么呢,想得自己脸都红了,身上的信香也早已无意间飘了过来,甜滋滋地勾人,偏偏他自己还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
自从情汛过后,他的信香脱去了从前的生涩,变得更甜蜜,更让人觉得温馨了,此时他想着心事,闻起来暖烘烘的。
任谁都能看出来他在想什么。
实际上,阮珩也不是因为读书就什么都顾不上干了,这几天之所以这样,还是有想看看松云怎么反应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