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毒史怪檀
但也就是那一瞬,如今陛下亲征, 他还要坐镇朝堂。
遥如意和韩季文接触不多, 至亲之人逝世没几个人能接受得了, 他不敢想思文姑娘知晓此事会如何,犹豫片刻,“我同你去。”
“小十九,你……”
十四长叹了口气,他知道十九和韩姑娘有些交情,“这般也好,走吧。”
如今天色不早,但这件事总不能一直拖着,二公子的身体也要从北元运回来才是, 徐仪呼出一口气,“我同二位一起。”
“请。”
夜色漆黑笼罩在京城之上,韩思文和萧筱愿在院子里品茶闲谈,城中百姓早就知道了前线开战的消息。
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箫国和云国在时隔一年之间再次开战,萧筱愿这些日子已经不出门了。
她身份敏感,还是在府里待着为好。
“我看看你绣的。”韩思文说完抻着头去看,她俩在女红上谁也别瞧不起谁,一个好似把鸳鸯绣成了烂荷叶,而另一个连绢丝上的线迹都乱作一团。
萧筱愿突然笑了,她无所谓的把绢丝放在桌上,幽幽说道,“也不知那帮人是如何能绣出那般精巧的荷包。”
她想像寻常女子一般给韩季青绣一个,如今这都是第四第五个了,才勉强能看出形状。
“不必勉强,”韩思文一把拽断丝线,“绣着玩罢了。”
若是让其他府中的名门闺秀瞧见两人女红做成这副样子,还不得笑掉大牙。
两人这几日一直泡在一起,韩思文没回江州,待在京城时常没事做,前些日子看萧筱愿把玩这些东西便也要自己试试,“人各有擅长之事,何必勉强自己。”
萧筱愿手下一顿,“是这个道理。”
两人说着,一个小厮小跑着过来,“夫人,小姐。徐大人与十四,十九大人来了,正在前厅等着。”
韩思文突然皱眉,已经这时候了,他们几人来做什么?
心口突然有一瞬不安,韩思文让秋百先带着萧筱愿回屋去,她自己拍拍身上袍子,“走吧,让人准备好茶。”
“是,小姐。”
一路上都寂静无声,甚至在马上踏入前厅时都没听见几人说话的声音,到处都是死一般的寂静,让韩思文心底的不安更重了几分,她眼神清明,“各位大人深夜拜访,可有事?”
遥如意和徐仪对视一眼,他手里攥着十三传回京的信笺,默默伸出手,“思文姑娘。”
韩思文认出那是前线传回来的东西,心底咯噔一下。
她试探着问,“可是有什么事?”
她家有兄弟二人都在前线战场……
【军师韩季文被萧太子遣人刺杀。】
“嗡——”
一瞬间,女子瞳孔紧缩整个人愣住一般站在原地,好似双耳都被人灌了水,咕噜咕噜冒着水泡,让她听不见其他任何声音。
啪嗒,啪嗒——
豆大的泪花瞬间砸在地面,韩思文呼吸变得急促,她踉跄两步伸手撑在桌面才勉强稳住身子,信纸猛颤,韩思文想再看一眼但根本没力气抬手。
“韩姑娘!”
遥如意和徐仪上前把人扶住,遥如意手腕恍然间闪过一道白光,如同月光打在银镯上一般寻常,他神色担忧。
韩思文摆手,女子眼中的泪不停,纸上的字醒目刺眼,嗓音与刚刚的清脆婉转大相径庭,“辛苦各位跑一趟了。”
她嗓子哑了。
原本还是钝痛,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痛楚越来越尖锐,韩思文看向韩府的每一处都能回想起她弟弟的身影。
儿时季文总爱跟在他身边一口一个长姐的唤她,得了什么好吃的玩意儿也最先拿来给她吃……
“韩姑娘,请节哀。”
女子点头,她伸手把信纸握在手心,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将颤抖的手腕控制住,轻轻闭上眼,“我明日,便带人去前线把季文接回来。”
遥如意一怔,即便她不去也会有人把韩季文的尸身送回来。
但自己去接,该是想多瞧一眼,“好。”
韩思文伸手狠狠擦过眼角,但于事无补,她心底的恨意自胸口蔓延。箫国与他们家有亲事,出征前季青还与她留了话,若有可能,不会对箫国赶尽杀绝。
但现在……
女子睁开眼,俊秀英气的眉眼逐渐变得里凌厉。箫国,和她韩家以后再也不会有共处的一日了。
寂静蔓延在前厅。
“几位大人们请回吧,父亲母亲那里,思文自会去说。”说罢她抬头看遥如意,嘴角扯不出笑,“若回信,劳烦差人好好照看季青,思文感激不尽。”
说到后面,声音哽咽。
瘦弱的身体忍不住颤抖着,让人看了心疼。遥如意想安慰她但说什么都没用,韩季文回不来了,“放心。”
“多谢大人。”
三人在管家的引路下离开韩府,几人心中各怀心事还没走远,就听着自韩府传来一阵兵荒马乱之声,一道凄厉的哭喊自韩府传来。
“季文!娘的儿啊——”
徐仪终是没忍住落了泪,他知道韩家女子都是不拘小节做事沉稳之人,但如今瞧着韩姑娘和韩夫人,“怎么忍心……”
韩家二公子身死一事很快在京城传开了,韩大海告假三日,徐仪和薛清平也不能说什么。
若说原本韩家人在北元迎敌是为国征战,但今后可就不一样了。
“这萧国公主在韩家怎么待得下去啊?”
“韩将军被那女人蒙了眼,如今!哎!”
……
又过了两日,十四脚步匆匆往宫外走,他路过云殿患上遥如意一起,“十九!”
“怎么了?”遥如意和王千山摆摆手,转头跟了上去,十四说得急切,“前几日与二公子身死的消息一同传来的还有关于箫国长公主一事,陛下问长公主是否还在京城。”
当时他派了人去盯着,人一直都在。
但今日一早,那人传讯,“长公主人不见了。”
“人不见了?”
遥如意一惊,前脚韩家二公子刚深思前线,甚至是被萧国太子所杀,然刚过了两日箫国长公主人又不见了。
让人一下就能联想到萧筱愿跑了。
“我现在去韩府,你去花楼找十二,沿着北上的路追上韩姑娘!”十四脚步越来越快,两人几乎在宫道上跑起来,“一定,要将韩大海带回来!”
韩大海跟着韩思文一起去了前线?来不及多想,两人自京门口分开,“好。”
如今不只是前线,连京城也逐渐陷入一片紧张之中,遥如意抿唇快步前往花楼,不知是何人在京城布局。他有预感,京城很快就要乱起来了。
精致澄澈的眉眼往下压,遥如意神色严肃。他们京城留下的这些人也不是废物,别的做不了,但守住京城他们还能做得到!
沿着深山的小路上弯弯曲曲向北上蔓延,韩思文和韩大海并肩策马,两人一路上也说不出几句话,除了在在驿站喂马两人几乎没停过。
韩思文知道她爹的念头,她也想替季文报仇,但前线正乱,不是她们冲动之下能解决问题的。
“驾——”
“驾——”
两人这几日瘦了不少,韩大海坐在路边一言不发,平日里憨笑的壮实男人眼底一片猩红,短短几日好似苍老了不下十岁。
两道马蹄声越来越明显,韩思文自驿站门口探头去看,她一怔,“二位大人……”
遥如意和十二翻身下马,他顾不得腿上的刺痛,视线一转看到了地上坐着的韩大海,他皱眉,“陛下深知韩尚书的悲痛,二公子的仇早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但如今京城无武将坐镇,不可。”
韩思文刚见到遥如意的时候就明白了,这番话不一定是陛下所说,但她也这么想。
眼眶还泛红肿着,女子点头轻声道,“爹。”
韩大海神色游离没有动静。
“爹!”
韩思文又唤了一声,地上那人才反应过来,韩大海撑起身子,“十九大人。”十二他不认得,点点头算打了招呼。
“韩尚书。”
“我二位来请韩尚书回京坐镇。”
韩大海久久不说话,他大手握在腰侧的佩剑上,沉声说,“我人虽然老了,但也不至于战场都去不了!”
遥如意皱眉,“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韩大海直勾勾看向遥如意,他眼底的恨意越来越强,一下没控制住,“箫国欺人太甚!如今我儿子死在他们手上,我这个当爹的难道都不能给儿子报仇了吗!”
“韩尚书!”十二想上前把遥如意拦在身后,但被人伸手制止,遥如意拧眉,“陛下知道韩尚书对萧太子恨之入骨,但如今京中不能没有武将坐镇!”
而且如今韩大海去了又能怎样?
韩思文在一旁附和,“大人说得有理。”
一位父亲的眼越来越红,他拳头死死握住剑柄,痛苦漫上心头整个人难以呼吸,好似一阵嘤咛,几人看着如同一座小山似的韩大海弯了身子,伸出一只手挡在眼前,嘴角咧开大口呼吸。
韩思文心里难受,“爹——”
手上都是老茧,韩大海握住韩思文的手,久久没能松开。
半晌。
“让这帮侍卫跟住了,好好把弟弟带回来。”
爹也不放心她,韩思文喉咙哽咽,“爹,放心。”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韩大海起身,脸上仍带着泪痕,“二位大人,请。”
“尚书大人,请。”
还以为要和韩大海争执好一会,却没想到如此顺利,遥如意等人告别了韩思文,转头往回走。
策马在小路上,腿上的刺痛越来越明显,遥如意悄悄用手垫在其中一条腿之下,才勉强缓和,瞧着离驿站远了,他策马驰骋在韩大海身侧。
低声说,“尚书大人,今夜您和韩夫人带着小公主进宫。”
“日后先暂且住在宫里。”
韩大海猛地转头,“大人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