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千晚
周淑云的娘家在枫林村,是离云溪县最近的村子。而白云村之所以离的远,是因为他们没有骡子,第二个原因就是因为朝廷没有修路。
不过上次贺尧川在乡里做工时听说,朝廷打算今年夏天修路,大路直接经过村子附近。
如此一来就能缩短去镇上的距离,两个时辰的路,或许走大路坐骡车一个时辰就能到。
翻过几座山,枫林村的轮廓跃然眼前。周淑云一眼看见娘家的房子,她忍不住的激动,道:“前面下坡就是了,你看那是不是你外婆,还有灵哥儿和月姐儿。”
贺尧山和孙月华踮脚一看,也兴奋点头:“是,我还看见二舅和二舅母了。”
没到吃饭的时候,周家还没升起炊烟,都在各自忙活。
陈秋菊正在做针线活,她用针头挠了挠满头白发,道:“我今天左眼跳个不停,难道是有好事发生了?”
李素莲没忍住打趣婆母,道:“您大孙子亲事定了,可不就是好事将近了?”
陈秋菊想想也是,她统共生了三个孩子。小女儿嫁出去了,大儿子娶了梅哥儿,给老周家生了个长孙,最近刚把亲事说定。
二儿子虽然身有残疾,但也娶了李素莲这样的贤惠媳妇。生了一个哥儿和姑娘,他们家三世同堂,日子没什么不顺心的。
现在唯一让她和老伴惦记的,就是远在贺家的小女儿。贺家可不是省油的灯,也不知她淑云和几个外孙过的怎么样。
陈秋菊手一顿,侧耳一听道:“素莲啊,你快听听,我怎么听到淑云和大山大川他们的声音?”
“娘您肯定是太高兴,都听错了,小妹姑爷他们在十几公里外呢。”
可随即,她俩就看见七口人往这边走来,竟是整整齐齐都回来了!
陈秋菊顿时老泪纵横,放下篮子匆忙走过去,她年纪大了精神却好,抱着周淑云又哭又笑:“你这丫头,才和你二嫂说起你。”
李素莲也没想到,她跟着笑起来,赶紧招呼人进来:“妹夫也来了,大山大川快进来坐。”
她又朝后院一喊:“世瑞,小妹回来了!”
后院匆匆走出一人,身形有些跛脚,正是周淑云的二哥周世瑞。
周世瑞许久没见妹妹,竟高兴地愣在原地,被媳妇打了一巴掌,“还不快去搬凳子倒茶。”
院里正在玩耍的周灵泽和周月也跑过来,抱着周淑云喊人:“姑姑回来了。”
“这是灵哥儿啊,怎么几个月不见,都长高了。月姐儿也是,一下子变漂亮了。”
“快别说他俩,一天天尽让人操心。只喊姑姑吗?姑父表哥表嫂都不喊了?还有溪溪表弟。”
他俩才挨个喊人。
陈秋菊擦擦眼泪,这才看见周淑云身后的背篓:“回家就回家,还带那么多东西做什么。”
“这都是当儿女的孝敬。”
陈秋菊嘴上责怪,心里却高兴着。一看背篓里都是酒肉点心,就知道女儿如今日子过的不错。
母女俩坐在一边聊了许久,陈秋菊这才知道。不见面的几个月,女儿家发生了这么多事,被亲家老两口欺负的连家都分了。
又听说了林榆的事,陈秋菊一阵心酸。当初是瞧着姑爷老实孝顺,才把女儿嫁过去,谁知道是个愚孝的。
林榆跟在身后,捏着衣角有些不知所措。但他向来机灵,见人就喊,又嘴甜爱笑,没多久就哄的陈秋菊一家人合不拢嘴。
“榆哥儿一进来,我就瞧出不同,模样俊又乖巧。我家灵哥儿要是有榆哥儿一半机灵,我就放心了。”
林榆坐在陈秋菊身边,被老太太拉着手,他笑着道:“灵哥儿和月月也乖巧,刚才进门还帮我提东西,一看就是外婆和舅舅舅妈们教的好。”
陈秋菊笑的后仰:“你瞧瞧,这孩子多会说话。”
贺尧川站在一侧,目光始终落在林榆身上,林榆笑的时候他也笑。连贺尧山叫他帮忙,他也没听见。
周淑云道:“对了,怎么没看见爹呢?还有大哥大嫂和昌彦。”
“他们在山上砍柴,瞧着就该回来了。”陈秋菊转头对周世瑞道:“去喊你爹他们回来,今天早些吃饭。”
难得一家人聚在一起,真是比过年还热闹。陈秋菊带着媳妇女儿和外孙媳妇在厨房忙活,切肉切菜烧火做饭,忙的脚不沾地。
可这样的忙是快乐的,儿子女儿都在,陈秋菊顿时觉得年轻了十岁。
贺尧山两兄弟跟着他们外公舅舅去邻居家借桌子,在院里摆了三桌。男人一桌,女人哥儿一桌,小孩子单独坐一个小方桌。
还没到吃饭的时候,两兄弟就被舅舅们拉去喝酒猜拳,饭还没吃酒已经喝的半饱。
林榆自发找活干,进灶房帮着端盘子端菜,每个桌子各放一盘。三个小娃娃也跟在林榆身后,像小尾巴似的,帮着摆筷子和酒杯。
这顿饭从晌午吃到下午,周家院里的笑声一直未断,羡煞了周围的邻居。
一家人夜里都在周家睡,这次回来除了探亲,打听昌彦的亲事。再者就是帮着干活种地。
别看周家人多,男丁却稀少,周世瑞小时候从山崖落下摔伤了腿,至今不能干重活。
六亩地对他们来说有些吃力,于是踏踏实实睡了一夜。第二天一睁眼,全家人帮着下田插秧。还有两亩旱田,都该种高粱和玉米。
第28章
在周家住了两天, 帮着把水稻和高粱都种下。林榆已经从陈老太太口中的俊俏小哥儿,变成了泥里打滚的脏兮兮小狗。
他这两日缠上贺尧川给他捆头发,每日收拾的干净利落, 终于像是有人精心照顾养着的哥儿了。
周世祥看着外甥为林榆忙前忙后,偷偷揶揄道:“不怕别人说你耙耳朵没出息?”
贺尧川无奈, 他这个大舅向来都不着调,道:“别人管不上我,是我乐意的。”
他也从不认为, 照顾小哥儿是什么丢脸的事。
后来周世祥了解清楚,原来林榆并没有许给他外甥。他感叹一声, 可惜这么好的哥儿了, 和他外甥多般配。
碍于小哥儿的名声, 周世祥勉为其难不再打趣贺尧川。却不想贺尧川因为这件事情, 没一个晚上睡过好觉。
他带着林榆去了舅舅家后面的桃山,四月芳菲尽, 桃花始盛开。后院野坡尽是满山馥郁的桃花香。
山坡陡峭,贺尧川伸手拉林榆, 林榆的手自然而然搭上来。
他一路藏着心事, 渐渐地走在林榆身后。前面的小哥儿越跑越快, 在桃林间若隐若现, 漫山绚烂的花却都不及林榆的笑灿烂。
贺尧川一时间看痴了神, 似乎想伸手触碰林榆的衣角。奈何小哥儿太跳脱,一转眼又不见了人。
他忙追上去, 在一处隐秘的树下停住脚步。
“林榆,我有话想和你说。”
他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手里一枝桃花被捏变了形,还没说出口, 耳廓已经通红。
说完这一句,贺尧川从未有过的紧张,目光炙热又期盼。
他预料过结果,若是林榆不愿意,他从此以后便不打扰林榆。选择在桃林表明,也是因为这里没人来,即便说了也没人知道,不会对林榆的名声造成影响。
虽然这样的场景在心中上演过无数次,贺尧川还是忍不住的颤动。
林榆被贺尧川直白滚烫的目光吓到,他藏在背后的手紧紧握着,似乎知道贺尧川想和他说什么。
林榆眼眸微颤,胸膛起伏不定,自己这是紧张了吗?林榆眼中露出些疑惑,静静等待贺尧川下一句。
他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若无其事点点头,小声道:“嗯,我听着,你说吧。”
贺尧川遽然一笑,抬脚上前一步。他与林榆更近一些,仅仅一步之遥,近到能闻见林榆发丝间的温香。
他低头轻声问:“你觉得,我、我如何?”
林榆身后是一颗桃花树,他后背紧紧贴着树干,已经是退无可退的地步。太近了,他几乎能听见贺尧川话语中的颤抖,还有呼吸时的气息。
分不清是贺尧川失去理智,还是他乱了心神。林榆关键时刻忽然傻了,大脑宕机似地说了一句:“你很凶。”
……啊?贺尧川脑中空白一瞬。
紧接着急切道:“是我的错,我不该从一开始就迁怒于你,我现在改了。”
“你要不要,重新看看我。”
如此含蓄又迫切,满眼都是期待。林榆几乎不敢抬头,耳廓烧的透红。他不是傻子,要是再听不懂贺尧川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就真傻了。
他几乎微不可查点点头,对着贺尧川。
贺尧川眼睛睁大,惊喜骤然袭来。是他的错觉吗,林榆同意了?
正想问个清楚,远处忽然传来声如洪钟的喊叫。林榆和贺尧川都是一惊,仓皇地想躲,发现无处可躲。
他俩各自后退一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抬头看看天,低头看看草。
周世祥气喘吁吁爬上坡:“原来你俩在这,你娘让我叫你俩回去,该走了。对了,榆哥儿不是想要带树枝子回去?正好我带了刀,给你截几段。”
他自顾自说着,找了几颗果子较甜的树爬上去截树枝,说道:“回去记得用生根水泡一炷香时间,这方式不好养活,我给你多截几根……”
林榆却无心听他说话,而是心有余悸看看贺尧川,两人四目对视,又匆匆移开。
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生怕被周世祥发现。
——
一家人告别了周家,慢慢消失在山道上。再不舍得离开,也该回家去,免得被人说闲话。家里的鸡鸭农田也该照看,日子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陈秋菊舍不得女儿,偷偷躲在房间里哭。出来的时候,拿了两大袋蚕豆和豌豆,都是新鲜的。
林榆也收获十足,他要的树枝子回去试试插杆,看能不能种活。
左手还抱着一只小狗仔,黄色的绒毛,才五个月大。刚到陌生人手里,害怕地缩在林榆怀中,呜咽两声不敢露出头。
小溪最喜欢奶狗,伸出手道:“榆哥哥,我想抱抱。”
林榆把狗崽抓出来放在溪哥儿身上,狗崽换了人抱有些不适应,在小溪身上扭动。
被抱了没多久就开始亲人,被周淑云和孙月华轮流逗弄,离别的伤感都被狗崽的憨态驱散,此起彼伏的笑声回荡在山里。
贺尧川走在林榆身旁,今天在桃林中彼此的心意都有了试探,他俩分明不是腼腆的性格,现在却各自扭捏起来,连说一句话都小心试探。
林榆转身,偷偷拍了拍熟透的脸颊。
他还没谈过恋爱,前世因为喜欢男人,从不敢宣之于口。来了这里,忽然变成小哥儿,见了很多男人,贺尧川却是不一样的。
他长的英俊高大,脾气也好。虽然一开始凶巴巴的,后来却渐渐耐心起来。虽然没读过书,却十分的人品好。
况且他俩还不算谈恋爱,用一个流行词来说,这叫暧昧。
对,暧昧。
林榆悄悄呼口气,缓解紧张旖旎的氛围。
山路漫长,来的时候分明一路上都疲惫,回程却感觉过的很快,要是再长一点就好了。
周淑云她们就在身后,林榆和贺尧川不敢靠太近,却又不想远离彼此。就这样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偶尔搭句话,连一株花一棵草都能聊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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