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千晚
这是十足丰厚的礼了,张大忽然都不好意思收。
他家人口少,贺尧川带着大哥和爹帮忙,从别家借了桌椅碗筷用,还要帮着抬锣鼓。周淑云带林榆和孙月华在灶房忙活。
只剩一个溪哥儿,有了之前的事故,周淑云不敢让溪哥儿出去玩,就在院子里。石头、赵小金和二狗都在,三个男娃带一个哥儿,懂事的会看着。
张家爹娘也在,徐氏这几年身体不太好,坐在灶房里没怎么出去,招待人都是他爹和张二。只等着新媳妇敬茶,她才坐上去喝一杯。
徐氏从蛋筐里数了十个鸡蛋,神色有些艰难,又徘徊着放回去一个。贺家人就在灶房,她怕别人说她抠门,只能腼腆地笑着,不好意思。
实在没办法,家里条件不好,成亲就花费了许多。这几个蛋,还是给贺家帮厨的人吃的,至少不能亏了他们。
谁还没个窘迫的时候,日子都是慢慢过才好起来的。
林榆大大方方看过去,眉眼弯弯笑道:“九个鸡蛋刚好,今天是张大成亲,应了长长久久的说法。”
周淑云脑袋灵光,也笑着接话:“要我说,八个也不错,发发发嘛。”
徐氏满是皱纹的眼角露出笑意,贺家人不仅没说她,还能帮她说两句,叫她眼眶有些热意。
孙月华接过鸡蛋:“婶子您坐着休息,帮忙烧烧火就行,我把鸡蛋煮了,再添几颗红枣,看着也喜庆。”
“好好好,”徐氏连连点头。
红枣倒是不金贵,家里户户都有枣树,多吃几颗也无妨。
外面宾客都来了,张家在村里认识的人不多,请了一圈好歹凑够八桌席,男人占五桌,妇人夫郎占三桌,小孩跟着爹娘一起吃就行。
席面是九菜一汤,清蒸排骨、蒸肘子、蒸坨子肉、糯米红枣糕,油炸酥肉条。素菜是一盘小葱拌豆腐、凉拌水芹、干菌炒青菜、炒芥菜,最后一盆干笋鸡汤。
林榆他们只用当帮手,做席面请了专门的婶子团。炒菜的时候就不需要他们了,外面锣鼓声越来越近,一阵鞭炮劈哩叭啦。
“新娘子接来了!”
林榆比自己成亲还激动,拉着孙月华跑出去看。新夫郎坐在驴车上,身上一身红衣,头顶是红盖头,看不清模样。
不过很小巧,在众人的掌声和哄笑中,被张大牵着手往里面走,一路上还有人洒花子花生,里面夹杂着一文铜钱。
“哪家的,叫什么名字?”
“隔壁村杜家的杜满满,是个脾气温和的双儿。”
张大带着杜满满走到爹娘面前,按照规矩拜堂,然后他俩跪下敬茶,张家二老说两句祝福话,流程就走完了。
贺尧川在一群汉子中间,笑着高声送张大和新夫郎进洞房,洞房里还有一套流程,要喝交杯酒。喝完了才吃席。
乡下人成亲,免不了婚闹,若是闹的难看了,主家还不好发火,以后走在村里都要被排挤翻白眼。
有几个汉子目光落在杜满满身上,刚想伸出手开口。
贺尧川和贺尧山往张大面前一挡,赶紧拉着张大催促笑喊:“别磨蹭了,以后有的是时间陪夫郎,快出去陪我们喝酒,今天喝不醉不准你进洞房!”
他俩身高体长,往人群一站气势逼人。又高声笑着要说喝酒,引的大家伙都跟着起哄,把张大推出去,要猛灌一坛。
那几个蠢蠢欲动婚闹的汉子,动动嘴皮子没意思地出去了。
床边双儿攥白的双手,一下子松开了。
第74章
席面九菜一汤几乎不剩, 只有两盘素菜还剩些菜叶子。林榆坐在年轻人这一桌,左手是大嫂,右手是娘和小溪。
肘子肥而不腻, 蒸排骨软糯嫩滑。林榆最爱吃肘子肉,一个人就吃了小半, 塞的腮帮鼓鼓。
前面几桌汉子在喝酒,乡下人酿的烧酒很烈,一口下去直辣喉咙, 他浅浅抿一口,实在不适应这种酒。
贺尧川和一群汉子却喝的面不改色, 一边喝一边划算。林榆不错眼地看过去, 眯着眼睛笑了。
他家大川好聪明, 划拳总赢。
林榆捧着脸, 呆呆看着贺尧川。再伸出筷子的时候,盘里的肘子没了, 蒸排骨也没了。
林榆天塌了,嘴里直念叨, 美色误人, 看男人误事。
林榆不看了, 低头咬几根菜叶子, 面上忽然落下一片阴影。
“大川!你怎么过来了?”
他抬头一看, 贺尧川端了半快肘子过来,猛地塞进他碗里。
“快吃, 我趁他们喝酒给你抢的。你还想吃什么,我再去灌他们酒,给你抢回来。”贺尧川笑着,眼里全都是林榆, 恨不得看个够。
“我饱了,你别喝太多。”半快肘子足够,林榆肚皮撑起一个弧度,他撑的吃不下了。
他们这桌吃完了,反而是男人们席面上的菜一动不动,都只顾着喝酒了,酒比肉还好呢,一会儿就喝了三坛。
今天不喝多是不行的,答应了张大帮他挡酒,免得误了晚上洞房。
他和林榆说两声,又端着酒碗钻进人群里。一群人哄声大笑,围着张大不停敬酒。贺尧川拦在面前,趁机挡下酒,全喝进自己肚子里。
林榆担忧,贺尧川果然喝醉了。
别的男人喝醉酒要发疯,贺尧川只是安安静静睡着。还很听话,失去意识后,林榆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好不容易把人从张家带回来,贺尧川倒在床上不省人事。林榆打盆热水,给他擦脸擦手,贺尧川任凭摆布。
吹灯上床后,他眼睛忽然睁开,意识肯定没有了,唯独还认得林榆,大手一揽把林榆抱在身上。
他摸摸林榆的肚子,醉醺醺纳闷:“为什么,还不怀。”
林榆踹踹他,“那一定是你不行,明天你多使劲,我就能怀上。”
贺尧川不回话,趴在林榆胸前睡了。
……
夏季最后一场暴雨下完,贺尧川把攒的鸡蛋送去贾家庄,又收了四百文。
林榆用麻绳串起来,看着离买骡的目标越来越近,他浑身都是干劲。
乡里就有人卖骡子,幼年骡子四两银子,成年骡子五两银。他们挑了三十颗鸡蛋卖,顺便看看骡。
围栏里还有刚出生的小骡,跟着大骡屁股后面叫。林榆伸手摸一摸,骡子不仅不害怕,还抬起头蹭蹭他的掌心。
贺尧川在旁边和老板交涉,说话后走过来,道:“今年的骡子卖出去很多,就这两天,已经卖了十头。应该和新路修好有关,人人都想去县里做小买卖。”
林榆就问:“那我们还能买到吗?”
“恐怕不太容易,”贺尧川实话告诉他:“卖的好了,这老板想涨价,五两的价钱多涨五百文,实在是贵了。”
村里好几家都养骡,他能不知道价钱?老板发现骗不了他,只说爱买不买。
贺尧川不和这种人做交易,做生意不诚心,从他手里买骡子也不能安心。万一给了病骡子,或者养不大的,那还是他亏了。
林榆痛斥奸商,他也不在乡里买了。
杏花乡没有,还有其他乡,再不行去镇上。
贺尧川捏捏夫郎气鼓鼓的脸颊,劝他不和这种人置气,这样的人做生意也不长久。
篮子里的鸡蛋都变成铜板,林榆又去粮油店买了一包红糖和黄豆粉。
今年的新米和糯米收了,家里要打糍粑。
周淑云天不亮就起来,把锤子和石臼搬出来。蒸好的糯米倒进石臼里,用沾水的锤子捶打,是最废力气的活。
“灶上又蒸了一锅,你堂叔他们今年没有种糯米,我们多打些给他们送去,也省的他们再花钱去买。”周淑云说道。
贺尧川和贺尧川抡着锤子,交替着轮流打,累了又换贺长德。秋收过后没什么事情做,一整天时间都用来打糍粑了。
他还把锤子给林榆,“想玩玩吗,打糍粑很有意思。”
林榆才不上他的当,好玩就让他自己多玩。他把红糖蒸化了,裹一团还没打完的糍粑团塞进嘴里,再去帮周淑云做年糕。
外面有人敲门,林榆把年糕模子给孙月华:“我手里干净,我去开门。”
张大来了,身后跟着新夫郎杜满满。
之前就说过,等新夫郎过门,要带他来贺家串门子。杜满满家里穷,性子也有些胆小怕生。
他躲在张大身后,一张圆圆的脸有些怯,看到林榆的时候才露出一点笑。
他见过林榆,成亲那天饿的狠,林榆煮了一碗红糖鸡蛋给他吃。他偷偷掀开盖头,记住林榆的模样,两个人还说了几句话。
张大拉他出来,“你跟我叫声嫂嫂,说起来你俩一样大,怎么叫都行。”
杜满满年龄不小了,之前因为家里穷的很,年纪拖大了才没嫁出去,最后才阴差阳错遇见张大。
林榆伸手拉杜满满,带他往院里走:“吃过糍粑和年糕没?正好你来了,今天家里打糍粑,裹了红糖和黄豆粉,叫你也尝尝。”
杜满满有些怯,听说还有红糖,他小心翼翼的看向张大,不知道该不该吃。
张大冲他点点头,杜满满才放心一些。
他的胆子实在太小了,坐在凳子上规规矩矩的,双手放在膝盖上,不敢乱看乱说。只有林榆过来了,他才敢开口说两句。
林榆给他拌一碗红糖糍粑,裹了十足的黄豆粉。
杜满满家里穷,平时都吃不上这样,只有过年的时候能尝甜味。他小心翼翼咬一口,嘴里顿时甜香四溢。
杜满满笑了,“好吃,”他小声说。
让林榆想起家里养的花花,刚带回家的时候,花花也是这样谨慎拘束,杜满满比花花还可爱。
他道:“等你吃完了,我带你去溪边收鱼。我家大川昨天放了一个网兜,今天正好收上来。晚上你和张大留下吃饭,能喝上鱼汤。”
鱼有了,豆腐也有,这些都是现成的。
林榆答应了,要带杜满满熟悉熟悉村子,多认识村里的人。下午的时候,他带满满去王家走一趟,找君哥儿说说话。
出门前,杜满满跑向张大,小声说:“我和榆哥儿要出去了。”
张大不放心他,又想起林榆就在旁边,不怕满满被欺负,“你去吧,多认识几个人。我就在贺家,跟着一起打年糕。”
他们家没有打年糕的工具,张大提了一袋子糯米过来,跟贺家人一起打。这下人多力量大,糍粑很快就能打好。
出门前,林榆和满满把糍粑捏好了。周淑云带着五个小辈忙活,小溪烧灶,林榆和杜满满捏糍粑,她和孙月华站在锅铲炸。
在灶房里,能听见贺尧川他们吆喝着打糍粑的声音。
杜满满也听见 张大的声音了,他安心了很多。
糍粑的吃法很多,包了红糖馅和炒芝麻,搓成长长圆圆一条,丢进锅里炸熟透,炸的金黄酥脆就能吃了。
外表酥脆,里面软糯香甜。红糖化了,从里面流出来,裹满整根糍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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