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千晚
“大嫂,团团我来抱,你坐下吃口饭。”林榆伸出手,对团团拍了拍,小娃娃眼睛一睁就看过来,也啊呀啊呀想说话。
“可算脱手了,小小一个抱在手里还挺沉。他刚才吃过一次奶,估计快睡了,哄睡放在摇篮里就成。”孙月华笑着送过去,头也不回奔向饭桌,坐下就是吃。今天宾客多,都是逗娃娃的,她抱在手里挨个挨个打招呼。
团团不懂他娘为何突然离开,转头一看,自己在林榆怀里,小手又捏着林榆的衣裳玩,把他娘也忘在九霄云外。
“来,阿嬷带你去看小鸡仔小鸭崽,”林榆往上颠了颠,慢悠悠往后院去。
客人都在吃饭,有几个吃饱的婶子下桌,也陪着来后院看。见了就夸,看见团团手上的玉镯和身上的金包银平安锁,打眼都是羡慕。
今年三窝鸡仔孵完了,原先做的鸡圈有些拥挤,等鸡仔养大一些,两边都放不下。
贺尧川今天没喝几碗酒,张大他们劝酒也不喝,只点到为止,张大先起哄笑个不停:“大川哥这就不行了,可不如以前威风,以前一个人都能干趴下我们一群。”
贺尧川看过去:“我要当爹了。”
张大:?
“大川哥是怕夫郎还是怕儿子?”另一个刚成亲的同村小子哈哈笑。
贺尧川也看他:“我要当爹了。”
他俩笑不出来了,因为他俩现在当不了爹。对贺尧川的攻击无效,两个汉子互相对饮,眼神都带些幽怨。
贺尧川眼神寻找夫郎,看见人在后院,也起来跟过去。
他喝了酒,不能抱团团,林榆没让他碰,抱着孩子站在旁边:“早起跟赵大哥数了数,去年母鸡还剩二十只,今年新孵的三窝鸡仔就有两百多只,还有娘养的家鸡和鸭子,我想买地的事情放一放,先紧着鸡圈来。”
今年开春到现在,陆陆续续赚了六两,加上之前攒下的,手里还有十五两,应该够扩建鸡圈。
贺尧川看过去,对着鸡圈琢磨,想了很久道:“不如一次做好,这里不适合养鸡,夏日一下雨容易冲泥水下来,去年不是就砸死过几只鸡?今年幼鸡多,经不起折腾。在家附近选一处山林,我看冬山那片野坡最好,附近平坦水土肥沃,春夏秋鸡群都能自己啄食。”
做生意就是这样,要舍得用钱。
这次改建,不能像之前那样随随便便用砖块搭,县里有专门搭禽畜圈的匠户,鸡圈怎样做才能排水通风饱暖,他们都一清二楚。
“算算用多少银子,明日去县里问价。”
算账交给林榆,贺尧川先去东山缓坡看看,一样望去十分宽阔,附近没有山,地势很平缓,尽头有一片林子,夏日还能遮阳挡雨。不远处有溪水,挖一条沟渠,用水也很方便。
选好位置很满意,一算钱就头疼了。
林榆的小账本用炭笔写满了,看一眼就心疼钱袋子,他说:“之前的砖拆了重新用,能建三个圈。余下只能新买,今年就有两百多只鸡崽,明年后面只会更多,这笔钱不能省,砖头至少要花六两银子,绕场一圈还要扎高篱笆,得用木料,砌渠也得用砖吧。鸡场还要建饲料棚,存鸡蛋用的地窖,这得二两,余下还有给匠户们的工钱。”
算完大头,还有细碎的没算。饲料槽、栖架、鸡窝。他俩还想在鸡场内建一个茅屋,无需太大,能住人就行。鸡圈需要人日夜守着,到时候就让赵大哥搬过去。
这样一算,十五两不仅不够,甚至还差二两。
他俩四目相对,彼此沉默片刻。
烛火摇晃,光影落在窗上,贺尧川终于开口:“钱得花,咱俩不够,先找娘借二两,等回了本连本带利还。”
林榆笑着看向他:“好。”
第二日,贺尧川当着一家人的面,在吃饭时说了这事。周淑云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子上:“啥?你俩要建鸡场?”
不是她不同意,那可是十七两,不是一笔小数目。要知道,乡下泥腿子辛辛苦苦一年,也才只能攒下三四两,她起早贪黑卖包子,一个月也只有一两。这可是一年都赚不到的钱。
周淑云拒绝的话到嘴边,可小两口看向她的目光很坚定,她就知道,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一向话不多的贺长德也开口:“真要建啊,村里还没人做过这些,陈家养鸡也没建过场子……”
他一辈子脚踏实地,说直白了,也叫小心翼翼,活了几十年都没出过云溪县。做什么事情都是照着别人做,大家种地他也种地,大家没做过的事情,他也没想过。
对贺长德来说,这就算违背常规了。
“爹,我和小榆想好了,”贺尧川最了解他爹,知道磨破嘴皮子也不能让他爹明白,他道:“就像去年建鸡圈,手里只有几两银子,不也是全部用出去?才有了后来一个月三两银子的进项,今年也如此,老话都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贺长德嘴皮子动了动,想说几两和十几两可不一样,但他没说出口。自己琢磨琢磨,也觉得儿子不是没道理。
家里人都很慎重,只有贺尧山跟孙月华没犹豫,贺尧山向来支持弟弟,弟夫郎又聪明,他肯定相信,拍板道:“二两银子,我跟月华借了,也别说什么连本带利的话,都是一家人,不讲这些。”
“多谢大哥大嫂,”他俩站起来以汤代酒敬大哥大嫂。
周淑云拍拍桌面,没好气笑道:“当你娘我不存在?不就是二两银子,借就是了,我这就拿去。”
老大就是地里刨食的,赚多少她能不知道?月华又刚生孩子,钱都得紧着孩子用。她和长德两个老的一把年纪,反正也用不了几个钱,无非就是存棺材本,二两银子给出去就给出去了,压根没想过让儿子还。
贺尧川收下银子,二两不重,握在手里却沉甸甸的。
旁边还有一人,赵大力。他心里七上八下的,一开始觉得一家人要为了银子吵一架,他心里打鼓,不知道如何劝架。接着是诧异,贺家人没吵起来,甚至是和和美美彼此信任的。
吃完饭,他又忐忑不安,捏着手小心翼翼开口:“东家,我不会管鸡圈……”
别说养鸡,他从小到大连鸡都没见过几次,他们这种穷苦的,能把自己养活就不错了。万一伺候不好,他就是对不起东家。
贺尧川拍拍他肩膀:“不会也要学,等学会了,给你涨月例。”
赵大力只好惶然接下,不知道怎么管,就跟在林榆身后多问多学。夜里睡觉前,都要把鸡数一遍,哪里生病哪只受伤,他心里都清楚。
第二日,贺尧川照旧把鸡蛋拉去县里卖,下午再打听匠户和砖头的价格。之前教他抓野鸡的猎户师父一直在联系,平时隔三差五也送一只野鸡或者一筐鸡蛋过去,贺尧川打算再问问他。
出门前,林榆让他买一叠纸回来。
“要教我认新字?”贺尧川唇角勾起一抹笑,似乎是想起什么,压都压不下去。
“美的你,”林榆把他推出门:“买回来就知道了。”
为了让贺尧川多学习,林榆想出新点子。每日生字默写,对一个他亲一下,错一个打手板。
误打误撞激发了贺尧川的潜力,他现在每天打鸡血似的,追着林榆认字,原先十个错五个,现在能写对七个。
林榆嘴麻了。
第104章
窗外雷雨阵阵, 风一吹,雨水斜斜吹进屋里,廊下湿漉漉, 正午忽然一下变的天昏地暗,凉风中夹杂一丝暑气。
大哥跟爹从地里跑回来, 因为没戴蓑衣斗笠,被猝不及防的暴雨打湿,直怪老天爷不好。贺尧川跟娘弟弟他们出摊, 此刻还没落家。
林榆坐在窗前书桌上,捏根炭笔涂涂画画, 暴雨来了, 他赶紧起身关窗, 又出门看一眼, 院外山林狂风大作。
“爹,大哥, 我烧一锅热水你们洗洗,小炉子里有姜汤, 也喝一碗。”受风寒不是小事, 林榆走进灶屋烧锅, 扔两根粗柴进去, 赶紧让水沸腾起来。
“费心了, ”贺尧山说完进屋看看媳妇儿子,一大一小都睡着, 他一身冰凉,没有靠的太近。
又进灶屋,接过弟夫郎手里的火钳:“我来我来,榆哥儿你也去歇着。”
烧水不是难事, 片刻就能沸腾。林榆点点头,出门站在廊下看雨,屋檐下雨幕模糊,天边一声摧枯拉槁的惊雷,雨势看上去越来越大。
他有点担心娘他们,但眼下更应该担心鸡圈。
赵大力从灶屋角落里的小门穿出来,小门直通猪圈,他刚喂完猪食,林榆叫住他:“赵大哥,先去鸡圈看看,万一雨水冲进圈里,要把茅草全部换一遍。有鸡仔爱顺着门缝挤出去,可别被淋湿了。”
去年就是如此,他和大川受过教训,现在就有了经验。林榆揣了崽崽,不方便冒雨跑出去,只好跟赵大力说一声。
“好好好,就去。”赵大力对鸡圈上心,本来也打算去添食添水,听林榆交待完,他赶紧披上蓑衣斗笠,提着食桶往鸡圈跑去。
不出林榆所料,还真找到几只溜出去的鸡仔。大鸡还好,下雨自己就会找地方躲避,小鸡崽只能生生淋着,他捧着鸡仔心疼的不行,直接用衣摆给鸡仔擦水,再拿进灶屋给烤火取暖。
雨水倒是没有冲进圈里,去年林榆跟贺尧川挖了沟渠,排水没问题,鸡圈也垫高过。他俩毕竟不是专业修圈的,沟渠只能挖成这样,隔三差五还得疏通一次。等鸡场新建,匠户们肯定做的比他们好多了。
晌午随便吃一顿,一碗素面条足够对付。林榆给孙月华单独煮了一碗红糖鸡蛋,他把饭端进去,顺便看看团团。
“今天没怎么闹?”团团躺在摇篮里,睁着大眼睛看来看去,眼珠水灵灵跟山葡萄似的好看,林榆摇动拨浪鼓逗他。
贺家人都好看,生的孩子不差劲,团团像他爹,一看就知道以后是个俊俏的小伙子。
孙月华靠在床边,吃一口鸡蛋胃里暖和,笑起来道:“奇了怪了,平日里就爱扯着嗓子哭,哄都哄不住。今天又打雷又下雨的,他反倒安静了,看见人来了,还会咧起嘴巴笑。”
团团肉嘟嘟的小手抓住林榆手指,别看小小一个,劲儿可大了,林榆抽都抽不开,逗完孩子,他陪大嫂坐在床上绣肚兜。
先前用林榆送的棉布做了两身衣裳,娃娃穿着很合适。孙月华闲着也是闲着,给团团做一件肚兜,给林榆肚子里未出生的侄儿也做,偶尔说笑两句,日子就觉得有趣。
贺尧山跟贺长德也进来看孩子,四个人围坐一圈,说着说着话题拐到庄稼上,今天雨水足够,收成肯定也不差,能过一个丰年。
外面风雨渐歇,林榆听见骡蹄滴答滴答踩在台阶上的声音,他赶紧跑出去看,是他们回来了。
贺尧川先把骡子拴进骡棚,他浑身湿了,驱车不方便打伞,出门也只带了一把伞,先让给娘和弟弟打,他是淋着回来的。
“怎么不多买一把伞,就这么淋着回来,生病可怎么办?”林榆赶紧拿帕子过去,语气中既担心又责备。又不缺买伞的钱,何必省这些。
他擦完一圈,帕子都拧出水来。林榆皱着眉头,一言不发沉默了,只埋头给贺尧川擦水,却不抬头看来。
贺尧川最知道,林榆这样就是生气了,要哄。
他避开林榆的肚子抱上去,又没有贴太近,不能让林榆衣裳也被他打湿,“我知错了,以后肯定买一把。今天走到半路才下雨,路边没有卖伞的铺子,也无处躲,只能顶着雨回来,让你担心了?”
这件事有原委,林榆听完不生气了,只剩下担心,他把贺尧川湿衣脱下来,红着眼眶把人推进澡房:“你还知道。锅中有热水,给你兑水泡一泡,多泡一会儿。姜汤也有,你一边泡一边喝,泡完回房里睡会儿。”
说完,林榆又看看娘和弟弟。
他俩打着伞,只是衣角裤角被淋湿,头发和身上都是干的,换一身衣裳就好。周淑云坐在廊下,直抱怨天气:“怪天爷,早上出门还艳阳高照,说下雨就下雨,幸亏你娘我机灵,收摊跑的快,不然也跟着淋一圈回来。”
林榆把姜汤给娘和弟弟端去,笑了笑道:“这几日生意不错?”
周淑云忙着咕噜咕噜喝姜汤,脸埋在碗里先点点头,喝完喟叹一声,忙道:“好着,普缘寺香火盛,连着买早食的人也多,有时我跟满哥儿两个人也忙不过来,还得隔壁卖果子的大娘搭把手。”
她一说起来就没完,眼里浮现忙碌又踏实的光景。昨天卖了多少鸡蛋,今天来了多少客人,还有隔壁新开的炸糕铺子……都是短短几个月的变化。
林榆当初开早食铺子的想法是对的,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抢占先机。他先发现商机,赚的盆满钵满。等别人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连摆摊的地方都没有。
说完,周淑云风风火火去看大孙子。
林榆把板车上的纸张搬下来,贺尧川只买了半刀,这样也足够用了。他俩的钱全部花出去,可不能大手大脚。
贺尧川泡完澡进来,头发也洗了,湿漉漉披在身上,他拿干帕子随意擦了擦,看见夫郎坐在窗前,眉目中温和又认真,十分专注手里的活。
贺尧川一阵心动,走过去拦腰一抱,把林榆抱在腿上坐着,笑道:“画什么?”
林榆肚子有些大了,平时坐着也不舒服,他顺势靠在贺尧川身上,拿手里的图画给他看:“你看看,是不是一目了然?”
巴掌大的纸片,每一张图样都一模一样。上面有鸡蛋的图样,还有象征他俩的山川小鱼,以及他们鸡蛋铺的位置,连鸡蛋买二十送一都写在上面。
林榆说,这是宣传纸片,贺尧山似懂非懂。但肯定是好东西,能让鸡蛋卖的更多更快。
“雇人在街道巷子发,见人就发一张,总会有人过来。”效果不知道如何,总要试一试。
贺尧川也说了他今天的成果:“匠户联系好了,砖头也用之前县里那家砖窑的,托教我打野鸡的师父打听,人家愿意给便宜一些,若是确定了,明日就能过来。”
越早越好,就算披星戴月的干活,也得一个月才能建完。砖头已经联系好,明日就得拉回来,还有木料土料,这些都不可少。
“这几日便不去县里卖鸡蛋,只供酒楼客栈,先把匠户们安排好,等一切都放心了我再去。”
“每日包一顿晌午饭便是,早晚他们自己回县里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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