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山下事 第88章

作者:凉千晚 标签: 生子 布衣生活 天作之合 田园 种田文 日常 古代架空

大哥哥跟爹还在廊下敲冰锥,不让冰块落下来砸人,溪哥儿避开他们,慌慌张张进了屋。

“来了正好,往灶膛里加一把火,”周淑云看过去,“多大了,还不稳重?你秋婶子都想给你说人家了,学学你君哥哥和二嫂嫂。”秋婶是村里说媒的,很得大家看重。

想起刚才的事,溪哥儿正犹豫要不要学习他二哥二嫂,他俩偷偷亲嘴呢,溪哥儿脸又红了。

贺尧山从外面进来,拍一拍身上的雪花,伸手在灶后烤火,“弟弟的亲事不急,就是在家留到二十岁,我们做哥哥嫂嫂的也能养。”

“是啊娘,得慢慢琢磨,成亲可是一辈子的事。”孙月华一边剁肉,一边笑笑接话,她肯定是帮弟弟的。

周淑云无奈:“快呸呸呸,哪里真能留到二十岁,那不成了老哥儿了,好的人家都抢手,早早订下总是没错。”

虽然想着自家双儿的婚后大事,周淑云还是免不了眼眶一红,她统共生了三个,只有小双儿是往外嫁的,自己亲手养大了,怎么都舍不得。

贺尧川便道:“嫁在村里最好,有娘家靠着,像君哥儿那样,不必担心被婆家欺负去,有什么事只管吆喝一嗓子,咱们贺家有的是人出面。”

几个哥哥嫂嫂说着弟弟的亲事,溪哥儿听在耳朵里,脸颊飞红,埋头就跑了出去。

他不理爹娘他们了,大过年也拿他打趣,他要去找石头哥哥耍。溪哥儿摸了几个麻雷子,奔出门就消失没影了。

林榆瞧见这一幕,偷偷笑了没说话,娘他们都没看出来呢。

卧房里,小鱼儿哼唧两声,一嗓子说哭就哭。林榆擦擦手进去看儿子,不大的摇篮床里,鱼儿脸蛋睡的红扑扑,眼帘上挂着泪珠。

“谁家的小崽崽醒了呀,”林榆过去亲亲儿子的脸蛋,“来,让小爹爹抱着。”

小鱼儿不哭了,趴在他爹爹肩头上,对他爹笑个没完。一双肉乎乎的小手可有劲了,拽着林榆一缕头发使劲拉,林榆吃痛,掰开崽子的手,头发都拽掉两根。

他给儿子换尿布,刚把鱼儿放下来,鱼儿就憋憋嘴开始哭,只要一抱起来,立马不哭了。

林榆没法子,对灶房扬声喊:“大川,鱼儿哭着呢,你进来拿个尿布。”

父亲比小爹爹威严一些,贺尧川只进门看一眼,小鱼儿哭声顿时小了。昨晚大半宿不睡觉,折腾的林榆也没法睡,还在爹爹怀里尿了。

贺尧川那个气性上来,目光幽幽看着角落里的扫帚,第一次生出了打儿子的想法。

林榆哭笑不得:“现在就受不住了,等以后大几岁,有的你管。半大的小子调皮,说不得你也管不住,他未必听你的,还是好好说教。”

“我是他父亲,他必须听我的,”贺尧川嘴硬,又觉得夫郎说的有道理,耐着性子哄娃,低声下气的不想是在哄,更像是求儿子睡觉。

以后白天就不让鱼儿睡了,省的夜里折腾。

贺尧川把尿布拿出来,林榆脱了娃娃的衣裳给换,他低头的模样认真专注,丝毫没发现某人一动不动看着自己。

贺尧川目光黏上去,用眼神把林榆看遍了,他喉结微动,凑过去小声说话:“今晚让鱼儿跟爹娘一起睡,把小竹床搬过去。”

“爹娘夜里起来照顾孩子,也会听见的。”

“我们轻声些。”

俩爹一致打算抛弃儿子。

郎中嘱咐过,生完孩子两个月就能行房事。贺尧川却坚持了四个月,等林榆彻底养好身子。耐不住夫郎每天香香软软的就睡在身侧,他忍不住蠢蠢欲动了。

见夫郎答应,贺尧川脸上绽开笑意,比春日的花都灿。他快速给儿子拾掇好,虎头鞋虎头帽一戴,活脱脱一个漂亮的小男娃。

贺尧川把孩子抱去灶房,叫一家人逗着他玩耍。

林榆独自翻进菜地,这里能听见村子里爆竹声声,偶尔也有小炮仗的余音,昨天穿过村间小路时,看见家里户户都贴了窗花红结,他们家也少不了。

用红绳打了不少络子,房里挂不下,就五颜六色挂在树上,菜地里,篱笆上,看上去倒是喜庆。

拍开白菜上一层雪,雪层哗哗落在土里,他割了两颗放在竹篮里,再拔两根白萝卜,晌午炖一锅热乎的萝卜汤。年夜饭是夜里吃,中午都清淡些,留着肚子晚上开席。

今年的萝卜种的晚,这会儿刚冒出绿色的苗叶,过段时间才能拔了泡进坛子里。

贺尧川又抱着儿子出来,让他看爹爹拔菜,鱼儿伸出手指一指,对外面的事物好奇。林榆手脏,不能捏儿子的脸蛋,他拍拍土道:“余下的扔进地窖里,我摘了一些外层长老的菜叶,一起拿去喂鸡。”

路上有一段距离,贺尧川点点头:“把儿子也带上,他没去过自家鸡场,也让他熟悉熟悉。”

鱼儿身上穿的厚,出门再打把伞,吹不到外面的风雪。年前他还去云溪县买了几张兔绒,给家里人都做了领子,儿子自然也有,戴在脖子上很暖和。

……

今年的年夜饭依旧丰盛,十菜一汤,炉子里还有一锅羊汤,喝了肚子里暖和,夜里守岁也不冷。

唯一不同的是,桌上多了两个娃娃,团团和鱼儿虽然正是吃奶的时候,也不妨碍他们加入这份热闹。

“听听外面,村里也开始吃年饭了,”周淑云往外看一眼,入目是稀稀拉拉的下雪,还有满院子彩络。

溪哥儿不怕冷,他下了桌跑出去,迫不及待地拿出炮竹:“娘,也该咱家了,以前都是哥哥们放,今年我来。”

村里的小哥儿中,就数他胆子最大,周淑云管不了他,由着去了。别说小儿子,就连她也有些好奇,想试一试点炮仗,又觉得那玩意儿害怕。

贺尧川看出来了,笑着道:“今年爆竹买了不少,娘也去试试,放着听个响?”

“我就不去了,怪吓人的,”周淑云探头看了看,随后被儿子撺掇的心动了,犹豫片刻也拿着火镰出去。

不一会儿就该燃起来,林榆赶紧捂着儿子的耳朵,“鱼儿第一次过年,没听过响动,别吓着他。”

“臭小子,若连这点动静都怕,以后别说是我儿子,”嘴上虽然严厉,贺尧川还是帮忙捂着,他双手覆在林榆手背上,一家三口靠在一起,没让儿子听到太多。

溪哥儿点完干净后撤,噼啪声在地上、在年夜里炸开,火光照在全家人脸上,映出淡黄微暖的光。

鱼儿没哭,瞪着眼睛好奇看。团团却哭了,第一次听响动,害怕大过好奇,不会说话的娃娃只能用哭声表达,这会儿揪着他娘的衣裳,一个劲儿往怀里躲。

孙月华反倒笑了:“弟弟都没哭,你当哥哥却哭了,像什么样子。”娘不心疼他,团团又看看他爹,他爹转头跟爷爷喝酒去。

最后还是周淑云心软,伸出手臂哄着:“来来来,到阿奶这里来。”

贺尧山这会儿又凑过来了:“娘,我小时候您可不是这样的。果然老话的说的好,还是隔代亲。”

他娘舍得打儿子,不舍得打孙子。

周淑云瞪傻大儿一样,无情揭穿他:“是不这样,打碎了我一筐鸡蛋,摔坏我一只镯子,推翻半缸杂面……”

堂屋里顿时笑声朗朗,贺尧山也笑,摸摸头想起以前的混账事,坐下来老老实实吃饭。

年饭在一家人的说说笑笑中吃完一半,农家的烧酒烈,喝酒肚里一阵暖流,今儿大家一起守岁,除了娃娃谁都不想早睡,端上瓜果炭火坐在廊下看雪。

在没人注意的时候,贺尧川和林榆悄悄进了柴屋,搬出一件东西。他俩相视一笑,只等给大家一个惊喜。

“二哥哥买了什么?”溪哥儿眼睛灵活,只问了一句,全家人都看过来。

林榆和大川神秘兮兮笑:“一会儿等大堂叔和二堂叔两家来,便知道了。”

他俩不说清楚,大家都抓心挠腮的,溪哥儿凑到木箱子旁边看,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二哥也不让他拆开。终于等来所有人,小小的院子挤满,周淑云点了四盆炭火,大家都围着一起,抻长了脖子好奇。

林榆和贺尧川打开木箱。

贺长峰见识最广,他惊喜大声喊出来:“是烟花!”

这下所有人都围过去。烟花他们不陌生,听说又响亮又好看,是云溪县的富户才买的起的。他们村里大多数人,活了一辈子也没见过烟花,提起来,连想都不知道该怎么想象。

“这得不少钱吧?”赵惠脱口而出,伸出手小心碰了碰。

贺尧川笑笑:“三两银子。”

“三两!”周淑云声音拔高,她拍拍胸脯:“怪不得人人都说,烟花比金银还贵,就这么一箱,要花去一家人半年开销。”

里面只有二十发,他俩买的是最普通的那种,虽说比不上大户人家的,却也能在年夜里看个亮。

“一年只这一次,今年日子好过,是我们在新家的第二年。连着去年的那份一起祝贺了,愿以后都是和和美美好日子。”

贺尧川最后说出心里想说的话,周淑云擦擦眼角笑了,以前的苦就不说了,以后都要往前走,千万别再回头看。

她扬声大喊:“放烟花!现在就放。”

大家齐齐后退,都不约而同抬头仰望夜空。当听到一声脆响,那一朵朵在夜幕里炸开的烟花,璀璨又夺目,给今年最后一天画上喧闹的句号。

第二年了,林榆静静抬头,这是他们来到这个时空的第二年。从最初的陌生彷徨,到现在有家人有朋友,或许没人比他更幸运。贺尧川抱着孩子到他身旁,他牵着林榆道:“我和孩子都在。”

林榆收回目光,灿烂的烟花仿佛还映在他眼中,漆黑的瞳孔里闪烁出明亮,他笑了笑,也牵着贺尧川。

与此同时,村里家家户户都从房里出来,他们也抬头看向夜空里,那片从未见过的烟花。很短暂,停留片刻后慢慢消散,却难忘的很。

第112章

春四月, 新宅建在小河边。

草长莺飞,一条蜿蜒小路通往旧宅。他俩的宅子不大,三间青瓦房, 柴房和灶房靠近,做饭搬柴都方便, 茅厕连着猪圈就搭在后面,味道传不到前院。今年还养了两头猪,猪圈也比旧宅的规模更大。东边是杂物房, 平时能放粮仓杂物。

最好看的便是院落,角落里那颗绿荫遮天的梧桐树, 足够成为夏日里最吸引人的存在。选址时, 贺尧川便相中这颗, 特意让工匠把它留下来。

林榆带儿子坐在秋千架上, 回头听见有人叫他,是杨阿嬷, 手里提着刚宰杀的鸡:“榆哥儿你看,这只鸡嫩, 给小鱼儿煨一锅鲜鸡汤, 余下做成烧鸡如何。”

问过郎中, 宝宝这会儿能喝鸡汤了, 只是别给喂肉和油花, 撇去油沫的鲜汤能喂几勺,对长身体有好处。

林榆正陪鱼儿玩耍, 他点点头:“成,娘和大嫂一会儿就过来帮忙。”

前几日搬到新宅,等家里都收拾妥当,床柜子置办好了, 今天才宴请亲朋好友吃顿饭。原先他俩住的屋子给了溪哥儿,小哥儿大了,不能再跟爹娘一起住,得有自己的空间。再说家里娃娃多,大人也多,小院子挤不下。

这半年攒了一些钱,又从爹娘手里借了十两,索性咬咬牙建一个新宅,如此两边都宽敞。

门口青石板上,骡蹄声嘀嗒嘀嗒,贺尧川笑声朗朗进门,他把骡子拴好洗手,走过来拍拍手掌:“皮猴子,让父亲抱。”

小鱼儿在秋千上爬,木板足够宽敞,林榆伸手护着,不怕他掉下来。

听到父亲的声音,鱼儿小嘴一笑,亮晶晶的口水挂在嘴角,林榆还给缝了口水巾。

张开嘴,上下两排各长了四颗牙齿,小小白白的一颗。鱼儿聪慧,才这么点大,已经学会喊爹和父亲,看过的人都惊。

只是学的有些模糊,看见贺尧川过来,小鱼儿不清不楚地开口:“啊……fu……”

“叫父亲,”林榆给擦完口水,认认真真教说话,小鱼儿又福啊福的说。贺尧川笑着摇摇头,把儿子抱起来往上抖了抖:“不指望你有你爹爹聪慧了,皮猴子健健康康长大就行。”

贺尧川会些木匠活,亲手给儿子做了一个木马,他带鱼儿坐在上面,鱼儿刚学会翻身,坐了一会儿就开始翻面爬,木马太小了,把他父亲和爹爹吓的,赶紧伸手拦。

“臭小子!摔哭了可不哄你,”林榆作势在儿子屁股上打,却没真的下狠手。

贺尧川嘴角一直笑着,“从小看到大,这会儿调皮,以后可更不好管了。我去县里卖鸡蛋那家酒楼掌柜请假,他儿子带着炮仗去私塾,把同窗都吓哭了,这会儿忙着给同窗父母赔罪送礼。”

“那是该好好教,”林榆把儿子抱起来,给擦擦口水:“以后要当好孩子。”

陪着玩耍一会儿,鱼儿哇哇哭两声,林榆拉开裤子一看:“哎呀拉了,快给他洗洗换身衣裳,大嫂马上过来,还要给孩子喂奶。”

“我去吧。”

郎中嘱咐,这会儿可以慢慢断奶了,平时吃点米糊糊,肉泥菜泥,偶尔喂一顿奶,可不能一下子断了。

林榆说大嫂喂奶辛苦,贺尧川计划第二日打包一筐鸡蛋和三只老母鸡送去,他俩如今不住旧宅,不再像以前那样天天见面。

刚说到这,大嫂就抱着团团过来了。周淑云他们跟在身后拿碗筷,新宅碗筷置办不多,得从旧宅里借。

大堂叔二堂叔也都来了。忽然一下子热闹,林榆忙给拿凳子,贺尧川进出灶屋倒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