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千晚
“回去最好!今天这件事不给个说法,他们贺家大房以后别想有好日子过!”
“走,找他们去!”
李二和孙志剩两家人先去了贾麻子家里,贾麻子住在一个土坡上,是村里出了名的泼皮无赖老鳏夫。李孙两家找上门时,贾麻子和贾二狗正在吃饭。
只听见门板被踹开,两父子被拎起脖子,拖上往贺家走。
——
贺家升起炊烟,周淑云在灶前烧火。白天院门都是打开的,她抬眼一看,见一行人气势汹汹朝这边过来,李二和孙志剩还拖着贾家两父子。
周淑云赶紧放下火钳,匆匆走到门口:“心兰?玉荷?咋的了这是。”
秦心兰气的发抖,抹完眼泪道:“婶子,你们家大房的人可在?”
平时地里的活都是二房做,大房自然天天都闲在家里,不用看也知道,周淑云点头:“都在呢,除了康安那小子没回来。”
“那便就是他了!烧了我们两家的豆田,如今躲在外面不敢回家,”杜玉荷和孙志剩撸起袖子,见墙边有根木棍,拿起棍子不由分说冲进院子。
“大房家的,给我出来!”孙志剩和杜玉荷冲进去,秦心兰两口子也紧跟上。
瞧着架势不轻,周淑云怕年轻人冲动,下手没个轻重,忙拉住秦心兰问:“到底怎么了?可别做傻事,赔上自己不值得。”
秦心兰眼眶通红,哪里还顾的上这些,道:“婶子这事您就别管了,贺康安和贾二狗烧了我们两家的豆田,这事不给个说法,他们大房以后别想好过。”
说完,秦心兰跟上去找人。郑彩凤和贺长贵一见这架势,赶紧躲回屋子里。李秀娥和贺尧文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只剩老两口在院子里骂骂咧咧。
如今出了事,可没人会因为他俩年纪大而放过。门被棍子撬开,郑彩凤两口子被揪着衣领拖出来,孙志剩是个气性大的,一拳头砸在贺长贵脸上,打碎贺长贵一口牙,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郑彩凤见男人被打,哭骂着上去拦人,被秦心兰和杜玉荷揪住头发往后死死扯住。一旁的李秀娥和贺尧文早就吓破胆,缩在一旁发抖。
“住手,停下,你们这些狗娘养的,跑到我家打人,还要不要脸了,”赵春花扑上去,慌忙之中不知被谁踹了一脚,躺在地上蠕动喊痛。
先将人都打了一通,孙李两家气没消,围着人道:“我只问你,你家贺康安和贾麻子烧了我们的豆田,这事如何处置?”
郑彩凤一脸鼻血,捂着嘴哭喊:“你凭什么说是我孙子烧的,我家康安一直胆小懂事,这定然是贾二狗撺掇的!”
贾麻子和贾二狗就在旁边,一听这话急了,贾麻子腾的一下站起来:“我呸,你个老娼货,火镰分明是你孙子拿的,如今倒把错推在我们身上,没脸没皮的。”
你一句我一句,叫人分不出谁是主谋。
林榆和贺尧川在圈门口,谁都没有上前。贺尧川冷冷看着,大房和老两口不做人,如今教出这样的孙子,都是他们自作自受。
动静闹的太大,溪哥儿忽然从屋里跑出来,到处找林榆。看见林榆和二哥哥在一起,溪哥儿哭着跑过来,扑进林榆怀里:“榆哥哥,我害怕。”
林榆赶紧将溪哥儿抱起来,拍拍背轻哄:“别怕,我和你二哥哥都在,那些叔叔伯伯在打坏人呢,溪哥儿不是坏人,他们不会打溪哥儿。”
三言两语便把孩子哄住,溪哥儿揪着林榆的衣裳,红了眼眶点点头。
贺尧川不动声色看向林榆,目光深处情绪交织。他和大哥不会哄小孩,从前弟弟哭的时候,他们只会拿着糖在弟弟面前晃,但再多的糖也不管用,该哭还是哭。
如今林榆仅仅几句话,便叫溪哥儿安静下来,贺尧川的目光不由自主看向林榆,对面前的小哥儿慢慢放下戒备。
不多时,贺尧山和孙月华也走近。禽畜圈距离院子最远,若真是打起架来,不会受到波及。虽然几人嘴上不说,但一致决定旁观。
那边传出一声惨叫,随后便看见贺长德冲进去,挡在老两口面前。
“爹!您别去!”贺尧山来不及阻止,他爹是个愚孝的,一见老两口被打断手,想也不想就冲进去。
“我只问你们,赔不赔银子?!”杜玉荷手插在腰上,看着落水狗一样的大房没好气,这件事除了赔钱,没别的法子。
郑彩凤没了刚才的气焰,哆哆嗦嗦捂着脸。她男人贺长贵被打断一颗牙齿,奄奄一息趴在地上,郑彩凤小声嗫嚅:“赔,我们赔。”
话音被赵春花打断,她一把老骨头爬起来,死死推开杜玉荷,口水吐了杜玉荷一身,喊骂道:“没钱!你们这群烂心肝的,就是算计着我家的银子,除非你今天把我打死了!”
如此倒打一耙,任凭谁听了都气不过,秦心兰颤抖着道:“你们两家孩子放火烧田,都叫别人看见了,还想狡辩。”
孙李两家想的简单,既然赔不起钱,不如打断一条腿,也要把这口恶气出了。养不教父之过,就算闹到县太爷那里,他们也有话说。
郑彩凤被人踹了一脚,躺在那里咳嗽不止,贺大全早被打断一只手,连话都不敢说。气没消完,一旁想偷偷溜走的贾麻子,也被李二扯回来,结结实实挨了一顿。
再闹下去,只怕冲动上头要出人命,周淑云赶紧偷偷叫上贺尧川:“大川,你腿脚快,赶紧跑去找村长来,”转头又推一把贺尧山:“别愣着,把你爹拉回来,难道他还想替两个老的受罪?”
贺家的事闹大了,路过的邻居一看,已经赶在贺尧川前面把村长叫过来。孙志安和孙志剩是堂兄弟,一见堂弟行事这么冲动,他叹息一声,不得不来主持公道。
虽然他是一村之长,但深知豆田是两家人的口粮,气极了也没人听他的。没办法,只能叫贺尧川两兄弟先把人拉开,等两家人都冷静下来,才坐下主持公道。
“贺康安在何处?”孙志安神色严厉,摸一把山羊胡,目光巡视一圈。见大家都摇头,没人知道小兔崽子的动向。
这时溪哥儿看见一处草垛,草垛里面发出一点动静,溪哥儿好奇,便扯了扯林榆的袖子,让林榆一起看。
没想到溪哥儿一说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秦心兰和杜玉荷赶紧扒开草垛,发现贺康安就躲在里面,竟躲了一下午!她俩伸手把人扯出来。
贺康安不停挣扎,张嘴就咬上秦心兰的胳膊,秦心兰吃痛甩开。杜玉荷却不如秦心兰心软,狠狠甩了贺康安一巴掌,把人带过去。李秀娥和贺尧文见儿子被打,哭着冲过去,把贺康安抱起来。
“孙叔您看!贺康安身上揣的不是火镰,还能是什么?”秦心兰翻出贺康安身上的东西,除了活镰还有一把烧豆子。
孙志安看一眼,确实是被火烧过的豆子,铁证如山无法狡辩,他站起身道:“既如此,老夫也无话可说。两家人的损失,由贾麻子和贺家大房赔偿,李二孙志剩随老夫去田里,烧毁多少便照着去年的豆价赔……若是谁家不依,那便上官府。”
去官府可不是容易的事,若真要论罪,别说赔钱,被打一顿板子都是该的。赵春花趴在地上哎哟叫疼,无人搀扶她。片刻后,孙志安带着人回来,手里一本册子,将两家人的损失折算出来,贾家和贺家大房各自赔偿二两银子。
赵春花死活不肯给钱,孙李两家便冲进贺家大房几间卧房,搬床的搬床,搬柜子的搬柜子。家当都被抬走,赵春花和郑彩凤爬过去拦人,被杜玉荷一掌拍开。
足足搬了半个时辰,大房几间房里的家具被搬空。两家闹完散去后,大房一家坐在空荡荡的卧房里,颓然哭喊。
又过了一会儿,不知为何郑彩凤和李秀娥打起来了,脸上都是血印。赵春花见状,也伸出手扭打起来,帮着郑彩凤扇李秀娥巴掌。
李秀娥打不过,哭着喊贺尧文的名字。她一哭贺尧文便心软,将赵春花推开,老太太摔在门槛上,扭伤一只腿爬不起来。
最后还是贺长德和周淑云去请郎中回来,见老两口躺在地铺上哀嚎,贺长德于心不忍想出钱给老两口治病,被周淑云眼疾手快抓回房里关着。
“你念着他们,他们可没拿你当儿子,咱家就三两银子,想想大川和小溪,你想拖累两个孩子?”
如此一说,叫贺长德无可奈何,想起爹娘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也让他的心寒了一大半。听着耳边的哀嚎,贺长德只能叹口气,用被子把自己耳朵堵上。
大房如何,与他们二房无关。林榆拿出火镰,烧火煮一锅热水。孙李两家闹过后,院子里一片狼藉。周淑云和孙月华把架子水缸扶起来,贺尧山和贺尧川去后院铲土,将血迹覆盖。
他们没心思做饭,一人一个馒头简单吃完,擦洗干净上床睡觉。夜里风声呼啸,大房那边传来的声音嘈杂不断,林榆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快入睡,耳边又听到打孩子的声音。
一会儿是老两口打,一会儿又是郑彩凤贺长贵打,断断续续从天黑打到天亮,贺康安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混话,一口一个老娼妇骂赵春花,被一踹老实了。
林榆索性抓住小棉被盖在头上,指尖堵住耳朵,打声哈欠闭眼睡去。
第12章
早春仍然料峭,河边垂柳新芽已经繁茂,林榆牵着牛走到河边,将牛栓在柳树旁,随意找片草地躺下。太阳将露水晒干,躺下时柔软暖和,比他的小竹椅舒服多了。
河边路过几个洗衣的妇人夫郎,偷偷瞧一眼林榆,然后结伴离开,走远后才小声议论,原来这就是贺家二房买来的小哥儿,听说人家不要他,才勉为其难收作干儿子。
林榆坐起来,吐出嘴里被蹂躏的小草,气呼呼看向那几个人,什么叫不要他了,他有的是人要好嘛。
林榆不和他们计较,等牛吃完草,他牵着牛回去。这头牛一身黑色,林榆给它取名大黑,他摸摸牛角颇为不舍:“牛兄牛兄,你不要忘了我,回去以后要想我……”
一转身,林榆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上次匆匆一瞥见过一面,是村长家的孙子孙彦。孙彦虽然扛着锄头,但一身读书人气质,正在前面好奇打量他。
“你就是周婶的干儿子,林榆?”孙彦把背篓放下来,一边说话一遍蹲下割草,河边鲜草多,半炷香就能割满一背篓。
林榆点点头,不说话,他和孙彦并不熟。林榆牵着牛,打算往回走。
孙彦又叫住他:“你是打算还牛?”
林榆停顿:“嗯,婶子说牛不用了,等吃饱就还给你们。”
“那正好,反正我要回去,你把牛交给我便是。”孙彦没有靠近他,林榆想走,他急忙开口似乎在找话说。
林榆把绳子放在地上,随后又重新捡起来,他摇摇头:“我还是拉回你们家去,”要是现在交出去,牛出了什么事,林榆就说不清了。
他没同意,孙彦也不好强求,看着林榆慢慢走远。
走远没几步,林榆忽然遇见贺尧川。这里距离河边不远,一眼就能看到。林榆刚才和孙彦说话,贺尧川看见了。
林榆目光一亮,小跑两步跟上去,“我去还牛,你和我一起吗?”
谁知贺尧川冷冷看他一眼,又看了看孙彦,眉间蹙起转身离开,一句话也不说。独留林榆在原地傻眼,嘟哝道:“脾气怎么这么阴晴不定。”
林榆赶紧牵着牛跟上去,这牛非得这时候低头啃草,林榆使劲拉扯,抬头一看贺尧川已经走远了。他大喊一声:“你等我,我送完牛和你一起上山。”
贺尧川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林榆好不容易把牛拉走,勉强走在贺尧川身旁。两个人似乎都没什么话说,一路穿花拂柳,氛围似乎也很好。
春日正是燕子飞来的时候,林榆想起早上起床出门,看见廊下一窝燕子。燕妈妈觅食去了,窝里剩几只小燕,他爬上去一看,里面还有一颗蛋。
贺尧川以为他想吃鸟蛋,拿着竹竿就要捅,吓的林榆赶紧阻止。
到了村长家,林榆见到孙志安,还有孙王氏。贺尧川开口打招呼:“孙爷爷,孙阿奶。”林榆不认识人,跟着他一起喊人。
贺尧川怎么称呼,他也怎么称呼。喊完了,贺尧川回头看他一眼,有话说不出口的样子。林榆一脸问号,他跟着贺尧川一起喊人,有什么问题吗?
孙王氏年纪大了,就喜欢拉着小辈说话。她拿出一捧干果塞进林榆手上,看了看林榆,又看看贺尧川,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随即笑容慈祥道:“你们两个孩子般配,以后要好好的……”
孙王氏没说完,见孙彦背着一筐草回来,孙彦急着打断他奶奶,道:“阿奶,您又说胡话了,榆哥儿是周婶的干儿子。”
这几日孙王氏不怎么出门,不知道这回事,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赶紧闭上嘴。
林榆想拉着孙王氏继续说话,见贺尧川转身就离开,路过孙彦时侧身看了一眼,步伐更加加快。
气的林榆想冲上去咬两口,说好了一起上山不能食言,林榆道了别赶紧跟过去。
山里的竹子不值钱,春日里遍地都是。林榆跟在贺尧川身后,往深处的竹林去,地面竹鞭突起,土面凸起一些鼓包。林榆有挖笋的经验,知道这个时节正是竹笋生长的季节,土包里的笋子最鲜嫩,无论炖汤还是炒都好吃。
贺尧川挑中两颗大青竹,拿起斧头砍。林榆便蹲在身后,唰唰唰的用手刨土。
土洒在贺尧川鞋子上,他正砍的认真,皱眉低头一看,满脚的土。见小哥儿蹲在身后玩的正高兴,他便不去管。
两根青竹倒下,林榆也收获满满,幸好带了背篓,他把竹笋放进背篓里。想帮忙一起拖竹子,见贺尧川竟然一人就拖动两根,手臂青筋凸起,轻轻松松往回扛。林榆跟在身后,道:“贺尧川,我帮你一起抬吧。”
“不用。”
呵,男人。林榆抓紧背篓,三两步跑到贺尧川前面,只给贺尧川留下一个后脑勺。
院子里有口井,林榆取出一桶水,坐在廊下剥笋壳。白白的笋肉露出,散发出阵阵清香。贺尧川把竹子拖进来,坐在旁边用柴刀分竹条,他速度很快,林榆转身洗笋的功夫,竹条已经全部削开。
周淑云和孙月华早上在家,坐下来帮忙一起洗笋,道:“牛还给村长家了?”
林榆:“嗯嗯,还了。”
他挖了不少笋子,洗完满满一盆,孙月华道:“娘,昨天家里打了酱油,中午做一盆酱焖笋可好?”
周淑云笑着答应:“好好好,笋子满山都是,可劲吃。”
如今家里伤的伤,病的病,大房今天难得安静下来。没有那些人添堵,周淑云胃口都好了不少,早上一口气吃了三个馒头。
昨天大房打孩子打了一晚上,溪哥儿睡不着,今天早上便赖床不起。周淑云随着小儿子去,听见房里有动静,他才甩甩手上的水,进去给溪哥儿穿鞋穿衣裳。
林榆把脏水泼进水渠里,起身的时候,看见贺康安站在门口。昨天被找到之后,贺康安一直在挨打,听说背上都打肿了。害老两口赔钱又赔家具,再溺爱也忍不下这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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