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鸽鸽
眼下和成亲有什么区别呢?
“以后日日小臣都给殿下炖一盏送来。”
楚郁:“……”
他刚想婉言拒绝,转念一想让嵇临奚起早一些也好,这样对方做梦时间总会短些,少些淫思。
“那就麻烦嵇大人了。”
“对了。”他抬眉,想起了什么,让云生拿一盒药膏来,将药膏亲手塞到嵇临奚手中,“昨夜没注意,不知嵇大人膝盖也受了伤,这药膏嵇大人拿回去吧,涂在伤口上,伤口好的快,也不会留疤。”
“多谢殿下赏赐,小臣感激不尽。”
见嵇临奚的视线不自觉落在两人接触的手上,甚至手还不安分偷偷小弧度蹭了蹭,楚郁温柔微笑着的面容,眉头跳了跳,忍着笑容不变说:“嵇大人,不知上次孤给你的书,你看得如何?”
回过神的嵇临奚,一脸恳切说:“殿下赏赐之书,小臣已经阅过多遍,确实感触良多。”
“哦?那不知嵇大人悟到什么?”
嵇临奚想了想,认真说:“小臣悟到为人不能被贪欲与权力支配,心要从善。”
楚郁:“……”
戒色你是只字不提是吗?
第124章
楚郁是不知道拿嵇临奚怎么办才好了,与嵇临奚下棋的时候,他思忖着如何开口,嵇临奚跟了沈闻致一段时日,又私下里偷偷不停的练习,棋艺已经大有进步,如今在太子手底下,也能撑上好一会儿。
“嵇大人……”
“小臣在。”嵇临奚立刻应了。
楚郁笑,“总是自称小臣小臣的,未免生分……”他是想嵇临奚自称我的,不想嵇临奚张嘴的速度快于常人,立刻改说:“临奚在。”
面前的太子,话一下止住了,失了言语,而后偏了偏脑袋,过了片刻,转过头来,露出一个不失礼貌的笑容,夸嵇临奚:“嵇大人的棋艺真是越发精进。”
“在殿下面前,临奚的棋艺也只是萤虫一般罢了。”
微风吹拂,叫发簪束着的发落下一缕到面颊上,更显面颊胜玉,别有风流,楚郁不再和嵇临奚搭话,他垂着眼眸,望着面前的棋盘,一盏茶的时间后,嵇临奚依依不舍放下手中棋子,“殿下棋艺卓绝,临奚又输了。”
云生来收拾已经定了胜负的棋盘,楚郁继续看京兆府那边的案子,嵇临奚是会看眼色的人,知道自己要离开了,揣着药膏提出了请辞。
“孤亦有要事在身,就不留嵇大人了。”楚郁温温和和对他开口,忽地话锋一转,为难说:“孤自小没什么朋友,嵇大人常来见孤,孤很开心,但这宫里宫外眼线众多,多有不便,只怕这样下去对嵇大人不好。”
嵇临奚怎么会不知呢。
他常往太子这里跑,六皇子那里对他多多少少是有些不满了,他自己拿王相挡在前头,说奉了王相的命令讨得太子信任,六皇子这才勉强压着不满,而六皇子与王相并非真正的同心同意,他这样做,只会给六皇子自己更听从王相的命令的错觉,连安妃都告诫了他,说他对太子太过殷勤。
但他实在舍不得,在邕城那两年苦读,就已经让他饱尝相思之苦,若自己不找机会见太子,只早朝那远远一面,又如何能满足内心欲求?难道就全靠夜里那双手吗?
楚郁仿佛知道他的忧愁之处,从袖中掏出一根青色丝带,递了出来。
轻柔的嗓音落进嵇临奚的耳朵中,“日后若嵇大人想见孤,就将这条丝带托宫人系在御花园里通往东宫那条绿道的七叶树下,月上柳梢头时,孤会出宫去往民顺楼,赶赴嵇大人的约。”
原本满心的失落转为欣喜,嵇临奚跪在地上,仰头伸出双手接过那条丝带,“临奚知道,多谢殿下为临奚考虑,临奚一定不会辜负殿下的期待!”
朝阳映得宫廷熠熠生辉,仿佛洒了金子一般,走出京兆尹院的嵇临奚迎着满面阳光,只觉得心情也轻快极了,余光落在手中的青色丝带上,怕风把它吹走,他将丝带握紧一些,朝着御史台走去。
快到御史台,他加快脚步,却见不远处的石子路上站了一个人,那人穿着七品官服站在树下,仰头望着空中的云,看起来极是出尘脱俗,好一个离世君子。
但真的是离世出尘的君子,又怎么会踏入科考仕途为官呢?
厌恶透顶的人,嵇临奚一眼就看出对方是谁,除了沈闻致那个装货还能是谁?
他笑都落下来了,却在那人投来视线时又挂上满脸欣喜惊讶地迎了上去。
“沈兄,是你啊!”一边走一边将丝带不动声色收进自己的袖中。
沈闻致看他走近,颔了颔首,“嵇兄。”
他当然也看到了嵇临奚藏东西的动作,知道那大概又是太子赏赐之物。
“沈兄怎么来御史台了?”嵇临奚询问道。
以往都只有自己去翰林院找沈闻致的份,这还是第一次沈闻致来御史台外面等他。
沈闻致神色淡淡地说:“我手中的编书写完了,今日翰林院无事,想来看看嵇兄平日里在御史台都做些什么。”
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不就是看御史□□自负责的案子卷宗,看御史台和大理寺联合负责的案子卷宗,看刑部的大案卷宗,能查的案尽早查,然后时不时去台狱审讯犯人,改进审讯手段,再看有没有需要弹劾的官员。
但这些和你有个什么关系?
嵇临奚心中暗戳戳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是欢迎至极的高兴样子,将沈闻致带进御史台。
御史台是嵇临奚的半个大本营,他有的是拉拢人心的能耐,在御史台待了这么久,那些手段一用,就是左右逢源,哪怕是心中不喜他这些手段的,也难以对他冷脸,见面都要打声招呼,还要与他聊几句。
嵇临奚一一回应,带着沈闻致到了自己办公的地方,让沈闻致坐,命人给沈闻致倒了一杯茶,沈闻致对那人道谢,端着茶坐在一旁,望着嵇临奚。
嵇临奚知道沈闻致望自己,但那又如何?若是在这之前,他致力模仿沈闻致时,见到沈闻致,或许还会心虚那么一刻两刻,但太子说用铅粉伤脸,他不用学,做自己就很好,脸呢,他自然是洗干净了,行事风格也如往常一般,他最多学一下沈闻致的文人气度,沈闻致还能拿他如何?
沈闻致自然是不能拿嵇临奚如何的,他也对嵇临奚学自己没意见,但此种行为方式与嵇临奚的躲避选择让他将自己与嵇临奚初初认识时直到现在的事都回忆了一遍。沈闻致是何等聪明的人,从前欣赏嵇临奚的文识才华,更欣赏嵇临奚以平民之身高中探花郎,亦是被嵇临奚看似恳切的为民为国之言暂时欺瞒,于是将嵇临奚视为好友,也不介意帮扶对方,但察觉到嵇临奚的小人行事苗头,就已经生起提防来。
他不能随意踏入太子与六皇子的争斗里,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风骨。
在更年少时沈闻致接触皇帝,就已经察觉到皇帝对太子的嫉妒,皇帝之所以对他大加赞赏,令他天下扬名,也不过是为了更好地遮掩太子,不让别人注意到太子的存在。
甚至皇帝询问他对太子即位的想法,言语中藏着试探他是否与太子勾连之意。
从那时起,他就知道。
他不可以是太子的人,至少现在不能是。
太子与他之间,亦是心知肚明的一场戏。
太子朝他示好,他冷淡拒绝。
如此皇帝才会安心。
嵇临奚从自己这里学了什么,拿了什么,又骗了自己什么,沈闻致并不生气,也不在意,但嵇临奚若真是一个口蜜腹剑虚情假意的小人,只恐后面叛了太子,对太子造成伤害。
他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第125章
嵇临奚让人给沈闻致端了杯茶后,就全然当沈闻致不存在,一会儿看这本卷宗,一个看另外一本卷宗,时不时提笔在自己的簿子上记着什么,还动不动叫人过来,拧眉询问案件进展,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水都喝了几回了,这才装作反应过来的样子,猛地一拍自己的额头,“哎呀!瞧我,都忘记沈兄还在这里了。”
“见谅,见谅,沈兄,实在是太忙了,这……”
沈闻致端庄坐在椅子,说:“无事,嵇兄忙,我在翰林院闲人一个,在御史台待多久无甚影响,嵇兄不用顾忌我。”
嵇临奚假惺惺说:“沈兄真是胸怀宽广,圣人心肠。”
沈闻致静静看他不说话。
也是到了中午用膳的时间,在宫里办公的,宫里都会负责餐食,嵇临奚的送了过来,他见沈闻致还没走,不情不愿地留沈闻致吃饭,本以为沈闻致不会与旁人一起吃,听到他挽留会知情识趣地离开,不想沈闻致答应了。
这一答应,嵇临奚就知道沈闻致是来者不善了。
他将自己最近做的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思索怎么惹了沈闻致,面不改色为沈闻致添饭,端着碗筷送到沈闻致面前,“沈兄请用。”
沈闻致接过碗筷,道了声谢。
宫里寻常官员的饭菜都是两菜一汤,这样的菜量对嵇临奚当然不够,坐下以后,他熟练的从怀中摸出晨早从府中带来的油饼,夹了一筷子菜卷进饼中,一口咬了下来。
“嵇大人,又吃从家里带来的饼了。”一个来送卷宗的御史说了句。
嵇临奚说吃多些待会儿好干事。
为官说话也是一门艺术,若说吃不饱待会儿没精力干活,就是说朝廷苛待官员,官员上值连饭都吃不饱,在御史台的都是弹劾别人的,深谙其中口舌之道。
“沈兄,多吃些。”嵇临奚一边吃自己的饼,一边字字关心沈闻致,说:“你身体太文弱了,多吃点,长点肉也是好的,我瞧你,总是生病,看着让人心疼。”
他的关心,看起来实在是真切无比,看不出半点虚假。
又有谁能想到,他心里想的是最好一场病让沈闻致早死早超生。
沈闻致看着他真心关心自己的模样,又看他清贫吃饼毫不在意的样子,心中也慢慢变得犹疑。
吃完饭,官员们有一会儿的休息时间。
他放下碗筷,“嵇兄,若有时间,可否与我下一盘棋,我与你二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下过了。”
眼珠微动,嵇临奚笑着说好啊,转头把自己放在御史台的棋盘端了出来。
……
繁茂翠绿的叶子遮挡了绝大部分让人感到滚烫的的烈日,穿过叶缝落进来的阳光落在身上正正好,只时间长了,也会感觉到身体微微发烫。
嵇临奚与沈闻致坐在窗前对弈。
一人手执黑棋,一人手执白棋,这执黑的,自然是嵇临奚,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看着棋局的沈闻致,说了句:“一段时日不见,嵇兄的棋艺比之从前有进步了。”第一次与他下棋时,只懂得规则勉强会个几手还要他费心引导的人,现在已经有了自己明显的棋风,连他也要用上几分精力。
太子夸自己棋艺进步,嵇临奚心中甜如蜂蜜,喜悦得不行。
沈闻致夸自己,他就觉得是居高临下的傲慢与嘲讽。
两人都是真心实意的夸赞。
但嵇临奚是小人心肠,他喜欢太子,心悦太子,太子纵使说他下得一塌糊涂,他心里也是窃喜高兴。
他看不顺眼沈闻致,沈闻致纵使夸到天上,他心里也是唾弃对方虚伪假惺惺。
“到底是不如沈兄的。”他假心假意地回应。
沈闻致又问他在太子身边感觉如何。
到了现在,嵇临奚已经隐约明白沈闻致过来寻自己的缘由了。
他说自己在太子身边很好,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说起太子一事,我还要多谢沈兄。”
沈闻致一怔,“谢我?”
嵇临奚说:“对啊,我想与太子更亲近,好更能为太子办事,也更接近自己为民立命的理想,沈兄好不容易给我一个机会,我思来想去,太子对沈兄欣赏不已,就学了沈兄一段时间,却是我剑走偏锋错了路,太子发现了这件事,提点了我,说沈兄虽好,但我也不差,让我做自己。”
一声叹气,他落下一子,一脸的愧疚自省,“若非太子与沈兄拉我一把,我险些为往上爬落入歪道。”
“现在我也想明白了,太子是真正的清正之人,跟着太子,我嵇临奚此生都将无悔,沈兄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要好好把握住,也只有做好实事,太子才能重用我,我也才能不辜负沈兄的让度。”
沈闻致听完,同样落下一子,垂眸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