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鸽鸽
能令太子亲自提点,说明太子确实很欣赏嵇临奚,也知道嵇临奚的小心思小手段,更是有把握掌控嵇临奚。
此行来的目的已经达到,结束这把棋局后,他站起身,提出了辞别。
嵇临奚送他出门,扶着门沿,望着沈闻致离开的背影,暗自冷笑。
他自知自己与沈闻致不是一路人。
沈闻致现在应该也发现了这个道理。
沈闻致可不会为自己学他而特意来寻自己,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为太子而来。
“沈闻致,有我在太子身旁,哪里还用得上你。”手掌慢慢攥紧门沿,嵇临奚侧头,望着自己的官袖,只是五品还不够,他要四品、三品、一品——
他是与沈闻致平和不了多久的,况且他也没打算和沈闻致平和,如今自己从沈闻致身上,该学的东西已经差不多了,只是官场之道是关系经营之道,沈闻致在朝中虽然官职低微,不比自己,但他父亲是太傅,这朝中不知道多少官员是太傅门生,况且兄长亦是位高权不小,真与沈闻致闹僵了,对自己没半点好处。
等以后自己的权力大到可以压过沈闻致背后的人时。
他必除沈闻致——
至于沈闻致能给太子殿下的,他会一一弥补给殿下,好让殿下什么都不失去。
松开手,嵇临奚回到自己办公的位置上,闭眼思索自己更快往上爬的办法。
安妃说能给他御史中丞的位置,但如今自己已经是御史丞,再做御史中丞,反而是浪费了一个更好往上爬的机会,更是为自己树立了一个潜在敌人,御史中丞荣临很满意自己现在的位置,而他也对继续待在御史台没了兴趣,户部与吏部,若能去往吏部,通往一条掌管文官任免升降的路……
睁开的双眼,是阴冷亦是野心。
……
华丽的宫灯自宫道两边点了长长的一路,明亮得如同天上银河,穿着黑衣的燕淮驾着马,日夜不停,终于在此刻赶到京城。
“城门已关,明日再来吧。”拦着京城城门的官差说。
燕淮将太子给他的金令掷到官差手里,认出令牌的官差连忙吩咐后面的人将城门打开,拿回金令,燕淮用力策马用最快的速度赶往宫门。
忠南侯与忠南侯夫人坐在马车里等了又等,说要去从军的逆子传来一封信说要等他回来一起去为太子贺生辰,但却迟迟未至。
“淮儿大约是赶不上了。”忠南侯夫人说。
眼见就快到了时辰,忠南侯放下马车车帘,正要吩咐车夫进宫时,外面急促的马蹄声响,“爹!!!”
“等等我!!”
“是淮儿!”听出儿子声音的忠南侯夫人抓住了丈夫的手臂,忠南侯也是满脸喜色,“这个臭小子,还好赶上了,真赶不上他一个人回头哭去。”
儿子与太子的情谊,没有人能比当父亲母亲的更清楚,真要错过太子生辰,还不知道要如何自责。
车帘掀开,入目是策马疾驰而来的少年郎,到了马车前,燕淮吁地一声,拉扯着缰绳令马停下,转瞬间跳下马,忠南侯和忠南侯夫人还没说话,就见一道黑影猛地窜进马车里来,窜进来的,自然是扔了马的燕淮,吓得两人瞳孔一缩,看清是自己的儿子,忍不住一掌拍了过去,“你真是吓死个人!”
“我这不是怕赶不上吗?”说了这么一句,燕淮气喘吁吁对外面的下人说,“把我的马牵回家里去。”
该来的人来了,忠南侯吩咐车夫进宫,马车里点着一盏灯,看着浑身是汗满是风尘的儿子,他忍着心中想念与心酸,嫌弃地说:“你看看你这个样子,都让你提前回来不提前回来,你现在还怎么见太子,跟流浪汉似的。”
“臭得要死的,也不提前说,让我们给你准备换的衣服。”
忠南侯夫人已经拿帕子给燕淮擦额头上的汗了,瞪了丈夫一眼,她说:“淮儿能从边关赶回来已经很不容易了,你现在说他干什么?”
“衣服我自己路上买了,不用你给我准备。”
燕淮将身后背的包裹摘下来打开,里面装着一身新衣与一个长盒,“我不是说了吗,在边关那里给太子准备的生辰礼物还没好,提前回不来。”
“本来和铸剑师最开始是说好提前两日做完的,但有一样矿石材料出现了问题,又重新准备,耽搁晚了我能怎么办?”
“你提前回来,用我们准备的贺礼不成?”
“不成。”燕淮想也没想到说,“你们准备是你们准备,我给殿下的贺礼必须在殿下生辰的时候送到殿下手里。”
忠南侯看着包裹里的长盒,知道里面装的是给太子的礼物,刚才说铸剑师——
“你要送太子剑?”
他皱眉,“是请谁铸的,铁矿从哪里来,臭小子,你可不要惹祸上身。”
兵器的铸造和储藏从来都是朝廷负责,民间不得私造兵器,为了就是控制军事力量,防止民间造反,虽然也有人偷偷摸摸违禁做这些,但多是偏远地区部分民众防身私用,送太子剑,一个不好,是要连累自己掉脑袋的。
“老爹,你当我傻吗?”
忠南侯夫人已经把身体转过去了,燕淮拿脱下来的衣服擦了几把自己的身体,将新衣服套上去,头发用一根发带高高束起,扎在脑后。
他一面整理自己一面说:“这剑是娄将军和其它几个将军得知太子生辰冠礼,命军中铸剑师做的,用的也是军中合法矿石,这你大可放心,合法得很,什么罪都没有。”
听罢忠南侯放心了,也明白为何儿子一定要等这把剑才肯回京,但随后他抱胸,口中发出一声嘲讽道:“那这也不是你给太子殿下的生辰礼啊,这是娄将军他们给的,你给太子殿下的生辰礼在哪儿?”
“谁说这剑上没有我的心血了?”燕淮哼了一声,“等我送给殿下时,你们就知道了。”
车轮滚动着前进,他掀开马车的窗帘,看着前方明亮的灯影,心中克制不住的思念,殿下,一段时日不见,你过得可还好?
……
宫宴还未开始,早就将自己打扮得丰神俊朗和天神下凡没什么区别的嵇临奚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着太子的出现。
他精心准备的月宫宫灯此刻就放在面前的檀木盒子里,只等到他送礼,将此物捧至太子面前,得太子欢欣笑颜。
若只是太子单纯的生辰,他本没有入场的资格,但因为恰好是太子二十岁的冠礼生辰,意义不一般,整个京城六品六品以上的京官都能参与这场喜宴,他这才得已顺利迈进,而不是要各种求爷爷告奶奶的才能迈入其中。
桌上摆着用来打发时间的茶酒和一些水果糕点,端起酒杯,隔远远的嵇临奚看了一眼随着沈太傅坐在最前面的沈闻致,眼中闪过一抹嫉恨的阴冷。
转瞬之间,他又安慰自己。
还好燕淮被他骗去了边关不在,若燕淮在更是碍眼。
但这一份隐匿的自得也很快被打破,因为他看见忠南侯和忠南侯夫人匆匆进来了,跟在他们身后的,正正是许久没再碍过他眼也没碍他和太子亲密的燕淮。
看到燕淮的出现,嵇临奚咚地放下酒杯,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随即只觉得两眼开始发黑,一时脑袋晕眩起来,
这人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为何自己竟然没得到消息?
他分明派人去忠南侯府外面蹲了好几天,没看见燕淮回来这才放心的!
燕淮再度去军营磨练过一段时日后,五感变得更为敏锐,只察觉到一道充满愤恨嫉妒的目光,下意识回头往坐着的人群看去。
见燕淮回头,嵇临奚连忙低下自己的脑袋,端起面前的酒杯故作云淡风轻地和旁人说话,
就像现在还不是他和沈闻致翻脸的时机,也不是他和燕淮翻脸的时机。
人太多了,燕淮只能勉强确实一个范围,他蹙眉,确定不出来谁,隔得有点远,大部分又看不清人脸,便收回了视线。
跟着父亲母亲落座后,不一会儿,外面传来宫人的通传声,“陛下驾到、皇后驾到——”
伴随着这道通传声,一众人连忙绕到桌前,跪地伏身叩拜。
“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参见太子——”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被于敬年搀扶着的皇帝,今日格外的精神,看起来很是欢欣,皇后行走在他的身侧,神情平静威严,只眼中也隐有喜悦,太子垂目跟在皇后身边,
再往后的,就是一众高位妃嫔,安妃也在其中。
皇帝笑着说:“今日太子生辰大喜,平身吧,各位爱卿。”
混在人群里的嵇临奚起身,然后急不可耐地看向自己心心悦悦的太子。
……
他被心上人美煞了心神。
……
第126章
金冠玉带的太子,神情不若在他面前温柔好亲近,淡着面色,那份上位者的威仪便令人畏惧。
嵇临奚忍住心中痴意望着,看那月光交织着宫灯的明光落在太子面容上,说是般般入画也不为过。
楚郁注意到嵇临奚的视线,在经过嵇临奚时,微微偏过了头,看了嵇临奚一眼,温柔的笑意与微微颔首转瞬即逝,只这一瞬间,这一眼这一刻,嵇临奚就觉得自己的心魂全部被太子勾着走了。
应付完嵇临奚往前走去的楚郁,看见了燕淮,燕淮来信说要给他一个惊喜,却没说要回京,他面上浮起微微的惊诧,见燕淮对他挥了挥手,脚步一顿,弯了弯唇角回应。
皇后自然也看到燕淮的出现,余光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她知道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燕淮定会赶回京中,太子看到好友出现,心中也会高兴。
将这一幕看入眼中,嵇临奚心中酸涩不已,却也知自己能做的最多只是让燕淮离开京城,他能让人离开,却断不开太子与燕淮的情谊,如今旧友重逢,想必殿下心中甚是欢喜。
况且他让燕淮离开京城,虽有自己的私欲,却也不乏为太子考虑。
太子身边早有云生,燕淮再在太子身边也是无用,倘若燕淮是个有能力的人,去到边关一番建功立业,笼络军心,对太子登基未必不是助力。
宫中禁卫有七成掌握在皇上手中,剩下的三成掌握在皇后手里,这是别人抢不走的权势,皇帝不会重用燕淮,燕淮想帮助太子,亦只有这条路。
……
太子生辰宴,皇后早已遣宫中匠人制下三千祝福明灯,漫天烟花后,就是明灯飞空。复宠的安妃坐在皇帝下方,仰头看着这一幕,而后抬袖捂住嘴笑了起来,“太子今日生辰,可真是大张旗鼓,奢华至极啊。”
皇后垂眸,居高临下睨了她一眼:“太子及冠乃国之重事,若再像以前简而办之,连宫中皇子都不及,国脸置何处?”
安妃看了皇帝一眼,见皇帝不语,神情温顺:“皇后说得对,是妹妹失言了。”
宫人们送上温热的酒菜,又有礼部以祭舞为贺,乐者击钟鸣响,笙箫空灵,吹舞者右手执羽,左手执籥,一举一动优雅至极,舞步轻盈。
宴会进行到大半,到了时辰,于敬年看了一眼下面的太监,眼神示意,片刻后,几名宫人捧着一把长剑送到皇帝面前,跪了下去。
楚景下意识就想去拿那把剑,手才伸出,就意识到如今的自己已经负不起这把剑了,龙渊剑是天下名剑,流传了数百年,后落入皇帝手中,就成了天子剑,是天子象征。但皇帝并非人人会武,而此剑并不轻巧,若双手抱捧尚可,但全无威势,他单手已经无法轻而易举拿起这把剑。
看到这把剑的时候,安妃脸色立刻变了,袖中手掌紧紧攥了起来,若非坐在一旁的六皇子拉住她,她就要站了起来。
身为楚景身边最亲近的女人,她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收回手的楚景,转头望向楚郁,一脸和蔼地开口唤道:“太子。”
“父皇。”楚郁站了出来。
“此剑乃天子剑龙渊,如今朕年纪大了,用不上这把剑,今日你二十岁及冠生辰,朕就趁此机会将龙渊剑赠到你手里,望你担负起以后你应该担有的责任。”
“谢父皇赏赐,儿臣定不会辜负父皇厚爱。”楚郁行礼谢恩,拿起了那把剑。
剑身通黑,剑柄细长,飘渺而深邃,握在手中,分量不轻。
“打开来看看。”
楚郁拔出剑身,寒光一现,若霜芒一般,他低头欣赏着龙渊剑,脸上有少年人忍不住的欢喜,面容上的冷淡之色也消去了不少,“儿臣很喜欢这把剑,只可惜儿臣武艺不佳,此剑落在儿臣手中,未免可惜。”
楚景心想,到底还是一个孩子,他用余光看向皇后,见皇后轻抿唇瓣,视线落回楚郁脸上,是纵容的笑意,“你是太子,以后会是皇帝,何须武功盖世?此剑也只有你才能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