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鸽鸽
听到这个消息,嵇临奚自然是咬牙切齿。
但他知道,太子提拔沈闻致是早晚的事,如今太子正是培养自己亲臣之际,又怎么会将愿意展露自己才华能力效忠的沈闻致拒之门外。
“大人。”
“什么事?”他摆弄着手中禁卫调令,思索着怎么利用这块令牌为自己谋划最大的利益,语气不耐地说。
“东宫詹事府左詹事求见。”
听到左詹事,嵇临奚冷冷一笑,没用的只会靠女人的废物,连这样的事都做不好,竟然还敢上门?他本就恼怒对方让沈闻致轻而易举就这么去了太子身侧,现在上门,不就是给他做出气筒么?
“让他进来等着吧,等久一点。”
知道自己办事不力,让沈闻致从詹事府被太子调去身旁,心中有些许恐慌的左詹事特意带了厚礼上门,下人进去通传,出来便将他迎进客厅,随便给他倒了一杯茶,让他在此等候。
“嵇侍郎呢?”府中下人通知他嵇临奚从吏部回来,他才带着礼匆匆赶来,如今却还要等?
“我们大人在书房里处理事务,现在抽不出空见左大人,还请左大人稍等片刻。”下人们淡着一张脸回应,说是等片刻,却不给一个具体时间。
有把柄在嵇临奚手中,纵使同级,左詹事也只能忍着赔笑,更别说嵇临奚乃吏部天官。
只他心中却也恼怒。
自己夫人乃翰林院大学士之女,岳丈与师父是翰林院大学士,嵇临奚竟半点脸面都不给他。
一个才入朝堂的毛头小子,不过是撞了大时运做了侍郎罢了,就不把旁人放在眼里,这样的年轻人,呵,显赫也只是一时,它日终究会败落——
心中以过来人长辈的姿态审视着嵇临奚,左詹事此刻还不觉得嵇临奚真能断了自己的官途,觉得自己只要送上好礼,说上几句好话就能解决此事。
况且,自己有把柄在嵇临奚手中,嵇临奚这样的小人,又怎么会放弃一个拿捏太子属官的机会?
书房里,嵇临奚还在看皇帝给他的调令。
眼下他不准备把这份调令交给太子,只这个举动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更好的帮助太子登基。
太子手中有一份调令,还有京羽卫,再多一支禁卫,作用已然不是很大。
而自己拿着这份调令,就可为太子拉拢朝臣与军队,更甚至能夺走王相私养的士兵。
越到紧要关头,他得越为太子谋划才行,更要抢在沈闻致前面卖力做工,如此一来,待到它日殿下登基,他嵇临奚才是献力最多的一方,介时,他便可凭借这份功劳官至一品,权倾朝野,太子也会对他更亲密倚仗。
想着那一日,他心情舒坦了一些,收了调令,这才起身去前厅见左詹事了。
第182章 (一更)
“这样的橘子,不知殿下还分给了谁?”
他到了前厅,一直坐着等候的左詹事,看见他立刻站了起来,左右看了眼府中的下人,“嵇大人——”
嵇临奚径直走过去,衣摆一掀,坐在椅子上,下人奉上最好的茶水,他伸手接过,一饮而尽后将杯子随手放在一旁,轻描淡写道:“说吧,左大人,来找本官有什么事。”
左詹事咬了咬牙,文人最重脸面,嵇临奚却把他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他逼着自己露出笑,“是这样的,此事我也未料到,算是我办事不力,特来送一份歉礼,还请嵇大人收下。”
说完,他走到嵇临奚近前,从袖中摸出一个盒子,盒子打开,里面堆满了饱满圆润的珍珠。
嵇临奚看也不看一眼,珍珠而已,王相安妃皇帝,不知道赏了他多少,被他拿去让人定制披风了,只等寒冷的冬日到来,献给太子为太子挡风。
至于太子赏他的珍珠,则是被他偷偷珍藏起来。
“还请左大人带回去吧。”
“这……”因为甚少做笼络朝臣这种事,左詹事一时摸不清嵇临奚的意思。
嵇临奚却也懒得和他说话了。
若没猜错,这珍珠怕也是拿的妻子嫁妆,本想过来看一眼左詹事能如何弥补挽回,却没想到这人竟然如此蠢笨,这种事都办不好,这样的人留在殿下身边,他都怕对方扯了殿下后腿。
他起身就要离开,左詹事连忙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嵇大人……那……那我夫人之事?”
嵇临奚被他拦住,心中颇有些心烦意乱。
“什么你夫人之事?我怎么听不懂左大人的话?”
左詹事咬了咬牙,压低声音,“你说了,只要我帮你办那件事,你就不会把白娘之事告诉给我夫人。”
闻言,嵇临奚笑了,他慢悠悠坐回到椅子上,说:“左大人与其还在本官这里纠缠,不如快点回自己家吧,说不定此刻你的白娘,已经找上你夫人了。”
“你——!你不是说过你会好好照顾她吗!”
嵇临奚挑眉,“若左大人办好事,我嵇临奚自然会好好照顾白姑娘,但事不成,我又不是那等过河拆桥之人,一个有孕的柔弱女子,难免令人生恻隐之心,就放她离开去投奔左大人了。”
眼看着左詹事火急火燎离开,嵇临奚支着下颌冷笑一声,整理自己刚才被抓乱的衣摆。
这时,益州的信也送回来了。
屏退下人,只留几个可信的亲信在身旁,嵇临奚抖开信纸,垂目看去。
果然如此。
益州各处,确实有着偷偷养着的兵马,还是在本地军队的掩盖之下,王驰毅此次前去,除了送粮草以外,就是查探这披兵马的情况,信中探子打探,估计有三万人数,不仅如此,还提到了幽州,因为王驰毅已经离开益州往幽州去了。
益州,幽州。
这两处都是离京城最远的州城,地处偏僻,京城难以关注两处地方动态,就如营州,只要地方官员瞒报,劫匪也能酿成不小的祸患。
营州劫匪尚且如此,遑论王相私养亲兵。
嵇临奚端着空的茶杯,放在唇边细细摩擦。
王相养在幽州的兵马一定比益州还多,自古以来,幽州就是叛军常踞之地,况且地理环境再合适兵马发展不过,
只益州与幽州地处南北,相隔千里,王相不分开派身边的亲信前去做这件事,反而让王驰毅去办?更像是把王驰毅打发离京,能让一个父亲把儿子打发去外面,要么是家中将要出事,为了安危让儿子离开,保留血脉,但眼下帝位之争还不到这种程度,况且王相是一个极为自负的人,不认为自己会输,那么就是另外一种可能了,他要做一些不能让王驰毅发现的事。
王相有什么要做的事不能让王驰毅发现?
几乎是片刻之间,嵇临奚就想到一个人,香凝。
香凝——
得以窥破了这个秘密,嵇临奚忍不住笑出声来。
若非眼下身边有亲信在,嵇临奚都要笑得猖狂。
这不是天助我也是什么?
他本以为借香凝能让王相父子生一点隔阂,自己再趁虚而入,或多或少能让王相更信任自己,更能通过香凝拿到那本太子要的名册就已是最好的盘算。
没想到父子二人同时瞧上一个女人,为了香凝,王相居然还能找法子打发王驰毅离开京城。
“香凝啊香凝,你真是叫我感到惊喜。”
一个柔弱美丽的女子,居然能把这份美丽利用到这种程度,俨然与最锋锐的武器无异,偏偏他还因为太子的缘故与香凝成为某种程度上的同伙。
这件事倘若叫他利用好,便能令王相与王驰毅父子翻脸,想来这也是香凝的打算。
那个女人本就是为复仇而来。
兴奋之后,嵇临奚又很快冷静下来。
这种女人,事成之后绝对不能留在太子身旁,有心机有美貌有手段,只要她有心引诱,天下间没有多少男人能拒绝,若真勾去殿下心神,他算什么?
舟船上那夜太子显然对香凝有了怜惜庇护之心,香凝未必不会抓着这点怜惜往上爬。
得想办法在事成之后,把香凝打发得远远的,永远都不能再出现太子眼前。
……
因为成了太子侍中,又是太子监国,沈闻致也有了上朝之权,成了日日出现在朝堂上的常客,兄弟二人同在朝堂,原本顺风顺水的嵇临奚也终于体会到王相面对沈家的感受。
碍眼、碍眼至极。
他想提拔自己的亲信上来,沈闻致会出言阻止,沈闻致反对,他就要与沈闻致朝上辩驳。沈闻致在人情世故上不怎么样,嘴皮子上的狡辩也耍不过他,但在这些事上,却能信手掂来的引经据典、旁征博引。
他读书的量到底没有沈闻致的多,与沈闻致不同,他做什么事都是目的明确,读书也是如此,只读对自己有用的书,沈闻致不知读了多少杂书,他在这方面比不过对方,更别说,沈闻习还会帮沈闻致,朝中那些有名望的看不顺眼的官员,都会借着沈闻致来打压他,可想而知有多叫嵇临奚难受。
“该死的沈闻致!他以为他算个什么东西!”回到府中的嵇临奚,心中又动了对沈闻致的杀意,但想到太子的话,又逼着自己将这份杀意压了回去。
他有千百种方法对付沈闻致,只为了太子,不敢动手不说,还要处处忍让。
他心情郁闷至极,就在这时,下人说云护卫上门拜访,嵇临奚让人迎进来,进来的云生,说太子最近政务繁忙,想邀他出去游玩却抽不出来空,今日内务府送来一筐橘子,太子尝了一个觉得味道甚甜,就命他送半筐过来。
说完,云生侧头,让东宫的宫人将那半筐橘子交给嵇临奚府中的下人。
下人还没接到怀里,嵇临奚就先一步抱在自己怀里。
“殿下给我的?”看着里面黄橙橙的橘子,他心中甜蜜得不行。
“是的。”云生颔首。
嵇临奚想到什么,抬头佯装若无其事的问了一句:“这样的橘子,不知殿下还分给了谁?”
云生道:“殿下只叫我给嵇侍郎送,其余的,属下并不知情。”
那就是只有自己能有了。
嵇临奚谢恩,让下人给云生银两,云生拒了,说只要他喜欢,自己就能回去对太子复命了。说罢,就请辞离开了。
抱着半筐橘子,嵇临奚是什么烦闷都没了,连沈闻致都抛到一边,他坐在椅子上,拿出一个橘子捧在手中看了又看,最后拿着自己衣袖擦了几下,剥开外皮,掰了一瓣橘肉放在口中。
一嚼,果然是甜味四溢,汁水充足。
令人回味无穷。
嵇临奚本想好好放起来一天吃一个,但想起上次被自己放坏了的苹果,只好一口气全吃了,把吐出来的籽装在一个盘子里,让管家拿去新的府邸找人专门种下去。
管家看他微黄的脸:“大人,这……并不好种啊。”
嵇临奚是不觉得有什么事是钱办不成的。
“若种出来,种出来的人和你,各自赏五千两。”
管家:“种得出来,种得出来,我这就去找人。”反正大人忙碌,也没时间去看那新修的府邸,他找人买一把小苗种着,最后留下成活的一株,大人也是看不出来的。
云生回到东宫。
“送过去了?”
“送过去了,殿下,嵇大人收到很高兴。”
楚郁嗯了一声,垂眸继续看着陇朝的边境军事地图,“剩下的半筐,找个人送去给母后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