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鸽鸽
私养亲兵。
他不过动了这个念头,还在想办法怎么去弄,王相却早已做出来。
以为王薛两家联姻,是王相为了薛尚书手中掌管的调动军队之权,好以此给明王增加筹码,不曾想是为了私养亲兵做准备,倒也与他的想法殊途同归。
他还在想自己一个刚上位的三品侍郎要怎么借这联姻之事打这方面的主意,眼下机会就送到眼前。王驰毅不过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王相将此事交到王驰毅手里,真就这么信任王驰毅?还是别有所图?
另外,安妃与明王还有殿下知道这件事么?
他转着眼珠思考,从封着的抽屉里拿出那块皇帝交给他的禁卫调令。
须臾之间,心中有了主意,他唇瓣一翘,但很快,嵇临奚翘起来的唇瓣就掉了下去,因为他想起来还有一件事拖着没做。
能叫他这样的人拖着到现在还没做到,自然是不想做之事。
他动作迟缓地把太子让陈德顺赏赐的书一一拿了出来,那日陈德顺说太子有赏,他欣喜难当跪了下去立刻接赏,见陈德顺拿出一本又一本的书,已经有过一次经历的他当即觉得不太美妙,又按下心中预感,心想可能不是他想的那样呢?
可能就是殿下最近看了些有趣的书,想要与他分享呢?
但陈德顺离开后,他把那些书打开看了一眼,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死了。
果然是一些委婉劝人戒色向上之书。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太子还要让他每本写一份观后感。
为何太子总要让自己看这些书呢?
嵇临奚陷入沉思之中。
他可从未在太子面前表现过自己的好色之性。
顿了顿,嵇临奚修改了下措辞。
大抵……可能……应该,是没有表现过的。
一次是偶然。
二次就不是了,还送了这么多。
是那夜同床自己流露了破绽?但那夜同床他竖起旗帜饥渴难耐时,太子正是好眠时。
嵇临奚看了看自己身下。
还是他常硬,衣裳也挡不住的大,叫太子不经意看到了几次,担心他的身子,才如此委婉的借书提警,要他爱惜身体?
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最令人信服了。
他心中顿时就很柔软了。
为放在心尖上的人心中也有他,还关切他的身体,这种柔情,怎能叫人不心摇神曳。
只是,嵇临奚长长叹了一口气。
自己怎么能戒色呢?
大丈夫好色又好权,他走到现在,全靠着臆想太子的美色与对名利的渴望,如今色与权皆根植于身,让他成为一个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的人,那是万万做不到的,能做到也就不是他嵇临奚了。
倘若这书是旁人送来的,他必定嗤之以鼻地付之一炬,省得碍自己眼睛,偏偏是太子派人送来的,他也只能好生珍藏起来,还要日日看几页,写下违背心意的观后感。
嵇临奚又叹一口气。
自己甚少违逆太子的旨意,更是将太子旨意奉为圭臬,只有这一事,难从太子。他也很好地说服了自己,自己为太子做了这么多,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弄虚作假,也不是什么大事。
于是提笔抄半篇原文,再洋洋洒洒写什么臣觉得此句甚对,阅完叫人拨云见日、恍然大悟,好在哪里,详细的反正说不出来,总之是辞藻华丽地夸了几行,再夸殿下眼光独具,圣明堂堂,夸了两页。
检查一遍后点点头,将看过的书塞进箱子最底下眼不见为净,心满意足抱着几件自己最近去东宫偷偷摸摸拾到的太子之物入睡了。
只今日的梦有些不太美丽。
他本和心爱的太子乘船游湖,饮酒作乐,嘴巴都快撅上去时,一本书拦在他面前,太子手执着那本书,只露出一双盈盈双眼,勾得他心痒无比。
“嵇侍郎,你把它背一遍,孤便……孤便什么都依你。”
什么书啊,背一遍对他来说不过轻而易举,他满怀自信打开,却被里面满篇的色也,祸根也,当绝矣震得浑身冰凉。
“这……不……不背了吧?”
太子含怒就要离船而去。
他连忙说什么小臣背,小臣背,太子这才端坐回船头,双手托着脸颊,含笑望他。
他囫囵看了一遍,然后结结巴巴张嘴,“色……色也……祸根……祸根也……当绝,绝……绝……”
就这么磕磕绊绊背了一晚,直到天明,他才从这噩梦中醒来。
第181章 (补二更)
不速之客沈闻致
下了早朝,做了半宿噩梦的嵇临奚提着解毒的汤药和早膳入了东宫,如今太子中毒后的身体虚弱,他便想着好好用药膳为太子养一养,只进了东宫,他便见到一个不速之客。
到了现在,能在他眼中被称为不速之客的,也只有沈闻致一人了。
自太子那日对他坦言他与沈闻致的不同,嵇临奚对沈闻致以前那恨到入骨的敌意就散去很多,但对沈闻致还是厌恶透顶,看到沈闻致,他表情先是微妙一僵,下一瞬间楚郁抬头来看他,他便收敛表情,神色恢复如初,殷切凑了上去,“殿下。”
嵇临奚将膳盒打开,把里面的药汤和早膳一一取出摆在桌上,他准备了两副碗筷,因为送早膳时,太子亦会让他一起用膳,若只带了一双碗筷,太子会让他用,然后自己去让宫人拿一副新的,这样一来,他只能带太子吃过的碟子回去,但若带两副,太子一副,他一副,太子吃完他就能将那一副带回去私藏。
每日换不同的餐具,如此他每日都能有新的收藏品。
嵇临奚心中算得分明,连这点小细节都不会错过。
这就是心细如尘且狡诈聪慧的小人呐。
不放过任何一丝一毫能为自己谋算的机会。
楚郁接过碗筷,想到一旁的沈闻致,侧头唇瓣动了动,正想开口说什么时,嵇临奚就先一步将自己的碗筷递出去,对沈闻致关切说:“沈兄,不知道你吃早饭了没有,若还没,就先用我的这副,一起吃。”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沈闻致拿了,太子就会让宫人拿一副新的给他,等用完以后他把沈闻致用过的丢了,再不动声色把太子给他的那副带回去,如此也是又一件珍藏物事。
沈闻致淡淡看了他一眼,说:“多谢嵇大人的好意了,但殿下是太子,我等是臣子,一同用膳,是为坏了规矩,难成体统。”
这样的话,嵇临奚曾经也说过。
那时太子才刚入朝堂,身边的能用之人只有云生和陈公公,还有一个燕淮,太子带着二人上门募捐,他做了一桌子的饭,太子让二人一同用膳,他那时心中嫉妒得要死,又觉得这二人抢了“美人公子”的份量,这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尤其是云生,一个人就吃去了他做的一半,看得他心痛死,恨不得开口喊别再吃了。
只当时是当时。
今日是今日。
当时他是一卑微的七品小官,在太子眼中,或许他嵇临奚什么也不是,不过是尘埃一般的存在,仿佛被风一吹就会飘散。
今日他却是三品侍郎,是太子近臣。
他以己度人,想着沈闻致不过是嫉妒自己与太子亲密罢了,所以只是心中兀自冷笑,口上不说话。
楚郁让陈德顺命人再端几道菜上来,拿一副新的碗筷,温和对沈闻致说:“小沈大人就一起吃罢,不碍事的。”
沈闻致心中叹了一口气。
就是太子太过温良,才能让嵇临奚这样的小人竟也生出妄念来,身为太子,如何能常与朝臣一起用膳。
他在沈府里是吃了早膳的,但以防嵇临奚对太子做出什么唐突之事,还是答应了,“多谢殿下。”说罢,轻掀衣摆,行如流水风度翩翩坐了下去。
嵇临奚心中唾他虚伪做作,又把自己那副碗筷递过去。
因为有沈闻致在,他不好再如之前殷勤,况且太子还想他二人和睦相处,于是他主动去为沈闻致夹菜,只夹的都是后面东宫宫人送上来的几道菜,将沈闻致的碗填满,让对方再抽不出筷子夹他的菜,他嘴上关切说:“沈兄多吃些,瞧你,太瘦了,说是弱柳扶风都不为过,看着都叫人担心。”
沈闻致听得出嵇临奚说的是不好的话,只嵇临奚表情恳切,字字真诚关心,挑不出任何毛病,他也不是那等口舌伶俐之人,只能回多谢嵇大人关心。
一顿饭用完,嵇临奚手疾眼快收了碗筷,盖上膳盒,对楚郁说,“殿下,小臣有一些要事要禀告。”
他用眼神看了一眼沈闻致。
楚郁看向沈闻致,“小沈大人,劳你先回避片刻。”
“下官领命。”沈闻致行礼,出去了。
楚郁又屏退了宫里伺候的宫人。
嵇临奚这才凑了上去,在楚郁耳边耳语,耳语的内容是他已经安排人去好好照顾栖霞宫里的皇后,不会叫皇后在里面受了一丝一毫的委屈,还把皇后所食的一日三餐吃的什么都说出来,好让楚郁放心。
只他一边说,视线一边落在楚郁粉色的耳垂上,又顺着去看那雪白的脖颈,还有那皎皎月容,哪里都小心翼翼又贪婪至极地收入眼中,在心中一笔一画的描绘。
等他说完了,楚郁抽身离开,温声细语朝他道:“此事真是多谢临奚你了。”
“哪里哪里,这都是临奚应该做的。”嵇临奚回应着。
他将自己视为殿下能够倚靠的男人,伺候殿下照顾皇后,照顾殿下身边的人,都是他觉得是自己要承担起来的责任。
楚郁知道嵇临奚说的都是真心话。
他看着嵇临奚,似乎想说什么,只停顿片刻,最后露出微微的笑。
这笑便像是一颗种子般地落进嵇临奚的心里,而后迅速发芽抽枝,最后开出柔粉色的花,攀在他的心上,叫他那冷硬的黑心肠都一同变得柔软。
……
因嵇临奚事务繁忙,不能在东宫久待,将事说完以后,也只能恋恋不舍的辞别,他提着膳盒出去的时候,沈闻致正走进,二人擦肩而过,互相对视一眼,都满是冷淡。
沈闻致走到桌案前,见太子已经开始处理起今日的奏折。
“殿下。”
楚郁抬头,疑惑望他,“怎么了?”
沈闻致犹豫片刻,这才开口,“嵇侍郎周旋于各方之间,还当小心提防才是。”他不能说出嵇临奚心中藏的那对太子见不得人的心思,因这实在荒诞离奇,且有损太子身为储君的威严。
楚郁朝他颔首,温声说:“孤心中有数,请小沈大人放心。”
见状,沈闻致知道,自己一时之间是难以让太子舍了嵇临奚了。
为今之计,也只有自己尽快成为太子登基的中流砥柱,替了嵇临奚,再行计策让嵇临奚暴露不臣之心,太子才能舍了对方。
……
于沈闻致而言,得到太子器重并非难事。
从前他不愿涉及朝堂争斗,也不愿连累家族,便整日里摆书弄棋,如今皇帝已然没多久活着的日子,只能终日躺在紫宸殿里,而父亲也已辞官,他不用再考虑什么。
在他献了几次策言均有成效以后,楚郁便把他从詹事府提到身旁,任为太子侍中,协助处理日常政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