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鸽鸽
暗杀太子的计划她已和王相安排好,接下来就是宫里的部署,还有朝堂上的造势,以防万一,安妃觉得宫中部署还是不够,万一太子没死,召集军马反扑,就像王相说的,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为此她还需要再找一个可信之人,她早就得知嵇临奚手中握着一块禁卫调令,皇帝驾崩之夜,又从嵇临奚的举动里知道对方站在自己这里,一番思量后,没人比嵇临奚更合适。
“本宫知道你手中有一支禁卫的调令。”
嵇临奚说:“确有此事,娘娘但请吩咐。”
安妃本意是要嵇临奚把禁卫调令交到自己手里,但听嵇临奚这句话,就知道嵇临奚也不会交出来了,至少现在不会。
也对,如嵇临奚这样贪恋权力满腹野心的小人,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将自己最大的底牌交出。
此时强逼嵇临奚交出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需安抚利诱为上。
“本宫担心,送先帝的棺椁入了陵墓后,太子就会对本宫与明王举起屠刀,本宫有一支禁卫在手,还有都指挥使旗下的羽林军,但太子亦有禁卫与京羽卫,更别说,太子手底下还有几批暗卫,还有京兆尹府的府军,也会听从太子之令……”
嵇临奚何等聪慧,立刻接言道:“太子回宫那日,小臣定会带着禁军,把守一方宫门,绝不让太子有伤害娘娘与明王殿下的机会。”
安妃心中赞他果然聪明伶俐。
“好,那皇宫东门的看守,就交予你与另外一名皇城指挥使了。”
嵇临奚自然是磕头谢恩,只磕完头,谢完恩,像是想起什么,他仰起头来,“娘娘,您不是还有相爷吗?”
安妃以为他说的是王相手中的禁军,端起贴身宫女递来的茶喝了一口,说,“相爷手里的禁军,会牢牢把守城门。”
嵇临奚慢慢蹙眉,“相爷他和娘娘不是还有……”
“还有什么?”安妃随口问了一句。
嵇临奚眼中露出诧异,而后像是领悟了什么,神情一震,像窥破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脑袋连忙抵在地面上,不再说半个字,他这般模样,安妃如何还能察觉不到异样,眼神一厉,“还有什么,说!”
在安妃的质问声中,嵇临奚方才磕磕跘跘把王相在益幽两州私养亲兵的事说了出来,还将王驰毅去邕城,实则是去益幽两州的事也一并给坦白了。
听完嵇临奚的话,安妃若不明白王相心中有什么盘算,便是真正的蠢货无疑了,手中的茶杯,被她掷在地上,碎片溅了一地,她扶着椅把手起身,怒斥道:“好啊!他王炀竟敢打着过河拆桥利用本宫与绥儿的盘算!”
嵇临奚试探出安妃并不知情,便猜测王相有造反之意,就算没有,他也会让安妃觉得有,言语皆往王相要反的方向上引。
“下官……下官以为娘娘您知道,就没与您汇报。”他神色惶恐跪在地上,生怕自己受王相连累的姿态,“求娘娘饶恕!”
安妃怎么会惩罚他,嵇临奚分明是她的功臣。倘若她不知道这件事,等到太子一死,后面会发生什么结果,她不敢去想,谁能想到一个半只脚都快踏进棺材里的丞相会冒着天下之大不讳、满门抄斩的风险去谋反?还是在她成事之后?
她走出帘子,亲手将嵇临奚扶起,“嵇侍郎,本宫谢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罚你,快快请起——”
“只此事,你确定是真?”她暗藏审视地问。
“下官绝无半点虚言。”
安妃也更倾向于他说的是真的,嵇临奚没有故意离间她与王相的理由,况且,撒这个谎,嵇临奚几乎是把自己的脑袋提出来,她甚为庆幸,握着嵇临奚的手,说:“嵇大人,你未来一定会前途无量的,若明王真坐上那个位置,本宫与明王,定会封你为一品大官,让你享尽荣华富贵。”
闻言,嵇临奚自然又是感激涕零地表忠心,这才拿了一些金银之类的奖赏,离了锦绣宫。
余光看了眼身后,他目光中满是冰凉的算计。
在嵇临奚离开之后,安妃慢慢坐回到帘子里的蒲团上,继续敲着超度用的木鱼,一名小宫女跪了出来,“娘娘,用膳的时候到了,奴婢去给您传膳。”
说完,她刚起身,匆匆就要往外面走时,身后传来一句轻描淡写的“杀了”的吩咐。
还没反应过来,一把匕首就割开她的脖子,当即毙命倒地。
死的不仅仅是一个宫人,除了深得安妃信任的宫人,其它的都在转瞬之间被抹了脖子,闻着浓烈的血腥味,安妃眉目不动,手下木鱼发出节奏和缓的声响。
……
十日时间眨眼而过,太子结束守灵,从宗庙中被宫人搀扶着走出。
跪在地上的嵇临奚抬头,就见太子倚靠在宫人怀中,几若无骨的状态,十日过去,太子已经肉眼可见瘦了一圈,脸颊上原本被他喂回来的肉又退了回去,显出尖尖瘦削的下颌线条,宫人搀扶他走了几步,他身体忍不住往前倾倒,宫人反应很快,将一只手绕到太子另外一边的手臂,以一个揽抱的姿势固定住太子的身体,这才没能让他摔在地上。
嵇临奚险些就控制不住自己,起身去抱他了。
因为宗庙寒冷,太子肩膀还在微微发颤,孝服披在身上,那张脸,已经将近与孝服一色,垂下来的眼更是抬都抬不起来,虚弱至极的模样。
等宫人将太子搀扶上了步撵,嵇临奚的视线立刻追着看了过去,看着太子强撑着身体坐直,心中已然心疼得揪成一团。
沈闻致跟着太子的步撵一同离去。
嵇临奚这时又开始恨沈闻致了。
恨对方抢了他的位置,却不好好伺候太子,若是他,必然会提前准备热水暖炉还有保暖的披风,他还会把步撵布置成床,外面拢上别人看不见的厚重纱幔,如此一来,太子便是躺在上面入睡,也绝叫外人看不出。
没用的东西。
他心中骂沈闻致没有半分体贴,又自责是自己不够有用,爬得不够高,才只能像现在这样背后偷偷为太子筹谋,而不是像沈闻致一样,能光明正大跟在太子身旁。
不会让您等太久的。
殿下。
他痴痴看着在视线中消失的步撵,暗自发誓自己用尽一切手段,也会护太子周全,不叫人伤害到太子半分。
便是在这场夺位之争中失败,他也能把太子护在自己的羽翼下,再陪着他卷土重来。
殿下,我嵇临奚穷尽毕生,不择手段,也必定会让你永远端坐云端,不染风霜。
………
……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1:
嵇临奚进了医院,看到当护士的楚楚和小沈在一个病房。
紧攥着的拳,青筋一条条鼓起。(本章14段)
当护士的楚楚:啊对,病人就这样,保持啊。
提着大针筒就扎了进去。
小剧场2:
嵇:(深情发誓)殿下,我嵇临奚穷尽毕生,不择手段,也必定会让你永远端坐云端,不染风霜。
楚楚:(思索,孝衣一抛)现在染了。
第187章 (一更)
皇陵刺杀
禁军开道,淡黄的纸钱撒了漫天,黄幡、白幡与黑幡三色交织,在漫天飘洒的纸钱里,装着先帝尸体的棺椁由一百多人抬着,送往天白山的皇陵之中去。身为储君,楚郁端着先皇灵牌垂目走在最前方,不发一言,棺椁后跟的是后宫众人与文武百官。
一路上皆是哭声不绝,哀嚎不止,辨不清哭的人中,到底谁才是真心谁又是假意。
嵇临奚跟了一段路程哭了一会儿的假丧,眼看差不多了,擦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留恋地看了一眼最前方太子的背影,转头折返回京城了,王相之前命他前去调查各个清流官员的把柄,想要拿捏住这群人为自己所用,但他早已釜底抽薪,联同他看不顺眼的那群清流,编造了一堆子虚乌有的把柄交到王相手中,让他们佯装受制于王相,待到需要时刻,再临阵倒戈。
不仅如此,从步入御史台开始,他就一直在发展自己的眼线,让它们渗入各处,到了如今,上至后宫嫔妃,下至各府中的奴才丫鬟、贩夫走卒,都是他的眼目,他手中握着的朝臣把柄数不胜数。
小到家中丑事。
大到贪污受贿。
只要他想,威逼也好利诱也罢,都能逼迫他们听从自己命令行事。
王相吩咐他调去益幽两州的官员,他也从中做了文章。
之后只要他利用好安妃与王相之间的算计与防备,令两拨人马陷入内斗之中,如此一来,太子就能稳操胜券。
眼下时日拖得越长,就越对太子有利。
而哪怕短期,太子也不会落于太下的风头。
虽然已经事事安排好,看起来似乎万事顺遂,但嵇临奚还是觉得自己忽略了些什么东西,从几日前开始,他心中就有种莫名的怪异感,只不等他思考清楚这种怪异感从何而来,就有其它的事务吸引了他的心神。
眼下这等关键时刻,需要做的事多如牛毛,稍有分神,说不定就满盘皆输,这般情况,已经几宿没睡的嵇临奚只好将那种怪异感搁置下来,继续在朝堂上奔波,通过眼目掌握各宫动向,盘算着等七日后,太子从天白山的皇陵回来,自己就能让太子看到他嵇临奚真正的大用。
他会比沈闻致做得还要好,更值得被倚仗。
介时,金钱、权力、日日夜夜肖想的美人,都能唾手可得。
他权倾朝野怀拥美人的梦与野望,终将得以实现。
在这样的期冀中,坐在马车里的嵇临奚抱着从京城有名的制衣店中取来的珍珠披风,幻想自己抱的是太子,他在这幻想与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入睡,梦到太子领兵打回皇城,他们二人齐心合一,里应外合,最后王相和安妃还有明王都死了,太子得胜,登基为帝,封他为嵇相,此后一帝一相相伴,长久不离。
他正要在这天大的美梦里笑出来,只突然之间,梦境急转直下,梦里死去的王相忽然化为厉鬼出现,掐住太子脖颈,力度大得几乎要把太子脖颈折断,太子面色青紫朝他伸出手,眼神中流露出痛苦之事,他尖叫扑了过去,却晚了一步,就在他面前,太子被王相拖入黑暗之中。
“不!!”
嵇临奚一下就从梦里惊醒,浑身大汗淋漓,也滚烫得厉害。
听到声音的车夫掀开马车车帘,“大人?”
他看见马车里的嵇临奚面部潮红发热,额头冒汗,唇色发白,俨然是染了风寒的模样,顿时大惊失色。
……
马车停在一处医馆外,下人将嵇临奚扶着走进去,这场风寒来得迅猛无比,嵇临奚怕自己的汗把披风弄脏,便将披风放在了马车里,他靠坐在椅子上,头枕着椅子后面的椅背边缘,只觉得心慌得厉害,连气都喘不上来。
他终日嘲笑沈闻致是病秧子,却不想,如今竟然是自己成了病秧子。
年迈的医者给他看诊后,皱眉说:“你这是不顾日夜交替,长时间没有睡眠,又过度劳累,加之寒气入体在身体里积蓄,在马车里一睡,各种各样的问题一下凑在一起爆发,这才如此严重。”
“我给你开点和缓的药物,你回去之后好好睡一觉,躺在床上休养七八日,就能痊愈。”
闭着眼的嵇临奚一下睁开双眼,攥住医者手腕,意识到自己用力过度后连忙松开,说:“不,我身上有要事在身,休养不得,还请老先生给我开一副猛药。”
“猛药伤身。”
“我不在乎。”
医者摇头,起身去开了药方子抓药,让自己的徒弟拿去药材去熬煮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一碗黑乎乎气味浓烈呛人的药汤端了过来,嵇临奚接过,面不改色一饮而尽,扔下一袋银子后就带着下人起身离开了。
……
送葬的车架在第四日凌晨抵达天白山皇陵,棺椁缓落在皇陵之中,陪葬的物品也一件一件放置进去,伴随着断龙石的落下,似乎楚景这个皇帝就这样步入了他人生的末路。
“殿下,可要在此歇息片刻回京?”云生问了一句。
楚郁看着已经封住的皇陵,回头看了眼皆疲惫不已的众人,“先歇息片刻吧,两柱香的时间再启程。”
“是。”
两柱香后,队伍再度整顿,浩浩荡荡地回往京城,暮色之中,坐在马车中抵靠着车壁昏昏入睡的楚郁,忽然听到外面传来骚乱的动静,他睁开眼睛,云生已经先掀开车帘看了过去。
车帘掀开,外面刀剑相接的声音便格外明晰,有人高呼,“有刺客!!保护太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