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鸽鸽
嘭的一声,屋门紧闭。
外面的人只看得见里面拼命交战在一起的身影,而后一声尖叫:“你这个臭道士!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房间里,所谓的拼命交战自然是演出来给外面的人看的,两人越打越往后面退,直到影子不会透在外面了,嵇临奚这才往锦被好床上一躺,悠闲的处理手上的伤口,而“厉鬼”却是砸着王公子房间的东西,噼里啪啦的声响,听起来就好像两人还在打斗一样。
他的脑袋已经从前面的衣襟里钻了出来,脸上粉一擦,是一张秀气男人的面庞,正是长贵。
嵇临奚慢悠悠吹了吹手。
闹鬼闹鬼,没有真的鬼,就是人做鬼了。
他那天第一眼看到这小厮的姿态,尽管对方竭力隐藏,他还是看出对方的身份,唱戏的戏子平日里的身段做姿总是和普通人不同的,他当初其实也想学戏赚钱来着,奈何没那个根骨。
试探出来后,他立刻表明来意,一个为骗钱而来,一个为自己的心上人报仇,两个人就这么勾搭上了,这人让他给那死去的姑娘磕头道歉,便同意配合他做戏,而他要做的就是废了王公子一半,好叫这人找到机会送王公子一程。
第7章
算算时间,差不多了。
嵇临奚这才从床榻上起身,低声道:“我待会儿出去会让人封锁远离这个院子,你自己寻个机会离开吧。”
“我知道。”原本尖锐的女声,也变成了平静的男声。
嵇临奚甩了甩袖子,将头发弄得更乱,又沾了些长贵衣服上的血往自己脸上和身上擦了擦,提着桃木剑出去了。
外面王公子已经失血昏了过去,王夫人抱着哭得不行,埋怨自家老爷对儿子下手太狠,王老爷冷声:“这场祸事本就是他引来的,现在还要连累王家其它人,只是取他一点血,又没要他的命,妇道人家,愚不可及!还不赶紧派人叫大夫来!”
王夫人反应过来,忙派人去喊大夫了。
看到嵇临奚出来,王老爷快步走来,殷勤道:“现在如何了?楚道长?”
嵇临奚一副疲惫不已的样子:“暂时压制住了这只厉鬼,待会儿我要恢复阵法,继续镇压几日,才能将她彻底斩杀。”
“这期间这间院子要封起来,不允许任何的进入。”
现在他说什么,王老爷都信都听,当即命人将院子封起来,昏迷过去的王公子已经被送到其它院子里去,留下来的,还有清翁道长和他的那几个徒弟。
管家弯着腰:“老爷,这几人……怎么处理……”
王老爷眼中掠过一抹阴鸷:“将这几个骗子都给我关起来!”如果不是这几个骗子,他又怎么会得罪楚道长,多花了不少银子不说,还让自己的儿子多放了那么多的血。
听到王老爷的话,清翁道长连忙求饶,连着他的几个号徒弟也跟着哀求不止,只是却还是被拖拽着带了下去。
“楚道长,多谢你不计前嫌来帮我王家。”王老爷脸上重新露出笑,“老夫对楚道长你是感激不尽啊,这样,时间已经晚了,我让人给你安排好房间,早作休息,你想吃什么,尽管吩咐,我王家都会满足于你。”
嵇临奚在王老爷的安排下,洗了一个澡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只脸上还做了遮掩。
进了雅致的别院,门一推开,里面烧了暖炉,房间里有一股热气。
睡在温暖的锦被中,嵇临奚畅快地伸展着四肢,享受了一番这富贵待遇后,想着今日遇到的美人公子,便觉口渴垂涎得紧。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
再一翻身。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
又一翻身?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
他翻来翻去,终于在激动急色中慢慢闭上了了眼睛。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嵇临奚在风雪夜里入了梦,梦里他是好不威风的新科状元郎,殿堂之上,皇帝说要将自己千金玉贵的娇娇女儿许配给他,新婚当晚,他弯腰用玉如意掀开了红盖头,盖头下的人,唇瓣如春日桃花,眼若琉璃,眼皮轻轻低垂着,与他白日里见的美人公子一模一样。
美人公子含羞带怯,轻拽着他松散的腰带,唤他一声:“奚郎。”
这嵇临奚还忍得,当即便化身成猛兽,与他的美人娇“娘”翻着红浪,觉得自己下一瞬间就能因极乐而登仙了。
……
一只虫子落在衣服上,楚郁面不改色轻轻弹走,外面雪还未化,他看着外面的雪景,身旁名叫云生的下属带来了一对老夫妻,老夫妻两人跪在地上,述说着他们的悲惨遭遇,求楚郁给他们做主。
“那王家公子王贺将我女儿当街抢走,淫辱之后弃尸于王家外,我与老伴等了三天三夜,却只等来女儿的一具尸体!”
“可怜我女儿,她今年不过十七!前些日子才听到她说有了心爱之人,想要嫁人当新娘子了,我们还来不及送她上花轿,她就被那王贺给害死了!”
“我和她爹带着女儿的尸体去知县衙门想要给女儿求一公道,衙门里的人一听是王家,便将我和她爹赶走,不肯为我们做主!只因他们王家在京城中有大官作为倚靠!!去了一趟知府衙门,大门外人一听是状告王家,就让我们找知县,说在邕城发生的事就应该找邕城知县,他们知府衙门不管这种小事,除非知县那里递到他们那里去,可知县衙门压根不肯为我们出头!也不允我们进!我们是真没办法了!”
一旁抱剑的燕淮,听到这里脸色已经冷了下来,“这荆州知府,竟也怕王家,他们做出这样的事,与禽兽有何异。”
“殿……大人。”他朝着楚郁拱手,“我这就去王家,将那王家一家人抓来,给那女子一个公道。”
楚郁抬手:“慢着。”
玉佩撞击的悦耳声,是瘦长清贵的身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陈德顺,王家在京城的依靠是谁?”
陈公公思考片刻,犹豫道:“应是丞相王玚大人。”
“……没有记错的话,丞相大人出身邕城。”
“丞相……”楚郁念了一遍。
听到这里,老夫妻两人面露绝望,纵使两人没什么文化,却也知道这是天大的官职,难怪知县和知府不肯接这个案子。
王玚丞相——
燕淮面色变了变。
那不是殿下的……
就在他思肘之间,楚郁已经走至老夫妻面前,将人扶了起来,轻言道:“三日时间,我会给你们和你们的女儿一个交代。”
“我陇朝,绝不容仗着权势欺民之事。”
给了一笔抚恤银两,让云生送走老夫妻之后,楚郁笑了一声:“明日你们陪我去一趟知县衙门,我要知道那王家是不是当真这么无法无天,竟然能做出当街扔尸之举,这是将我陇朝律法视为无物啊。”
陈公公看着他眼底的冷色,小心翼翼在旁开了口:“这两个老人确实可怜,殿下已经给了他们一笔抚恤金,足够他们接下来的日子里不愁吃穿了,丞相大人是站在殿下这一边的人,若是因为一个平民女子与丞相起了龃龉……”
楚郁轻轻垂下眼皮,看了他一眼。
“陈公公。”
“孤是太子。”
一句孤是太子,陈公公就知道自己不能再说下去了,只苦着一张脸。
殿下若是真要为了这对老夫妻讨公道,回去京城,皇后那里自己可怎么交代啊。
当下安贵妃的六皇子最是受宠,对太子殿下的位置虎视眈眈,若是丞相因此事与殿下离了心投往六皇子那里,皇后那里不能问责燕世子,就要来问责他了。
还是云生的错,殿下让他在邕城看一圈,本本分分看一圈走个过场就好了,偏偏要去街上带一对老夫妻过来,殿下第一次出宫,少年意气,有想要平世间不平事的念头是常事,偏这云生是个蠢的,随便挑拣一两件不会,非要挑上这么一件和丞相搭上关系的。
楚郁揽起宽大的袖摆:“明日告知沈二公子,让沈二公子在客栈好好修养身体,若有想要游玩的地方,让云生与带来的禁卫陪同,孤有事在身,这两三日就不去看他了。”
第8章
到了清晨,嵇临奚的生物钟叫他从那一场美梦里醒了过来,哪怕他意识到要醒了,拼了命的催眠自己让自己不要醒,怀里的美人公子还是一眨眼就消散了。
嵇临奚气得从床上猛地坐起,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没用的东西!都让你别醒!”
明明上一秒美人公子还在他的怀里将一颗剥了皮的葡萄喊他郎君笑盈盈往他嘴巴里送,他还没来得及抓着美人公子的手张嘴往里吃顺便亲亲手指头……
偏就这么醒了!
偏就这么醒了!
他阴沉着一张脸,看起来霎时有些可怕。
多么美好的梦啊,梦里他有权有势,和美人公子好不恩爱,两人郎情妾意,要多快活有多快活。
怎么就醒了呢?
人活着就要面对现实,他哀叹一声,起了床,以往让他抗拒的寒冷,也比不过梦醒了的冷,也不睡什么回笼觉了,他穿着衣服,就这么在天光未明里离开房间,外面的下人看他如此早就醒了,感叹不愧是能除鬼驱邪的道长,又见他一脸愁苦之色,猜想是为了那只厉鬼忧虑,忙迎了上去:“楚道长,可要打水洗脸?”
“打来吧。”嵇临奚失魂落魄幽幽道。
下人打来了热水,嵇临奚回到房中洗了脸,走到镜子前。
镜子里倒映出一张十分俊美的面容,鼻梁高挺,清逸俊朗,颇有一种半正半邪、意气风发的帅感。
就是有点黢黑。
他摸了摸下巴,左右欣赏了下,觉得自己这张俊脸争取一把,也是能与美人公子相配的。
不过现在得赚钱,他遗憾地又从竹篓里翻出点东西,在自己脸上捯饬捯饬,又成了那普通有点小帅的年轻道士。
嵇临奚离开房间,因为起得太早,下人为了让他打发时间,带着他逛一圈王家的府邸,经过一个院子外面时,嵇临奚隐隐听到里面传来的哭声,虽然细,但仔细听还是能听到,不止一道。
“这里面是有什么人在哭吗?”
他问了一句。
下人脸色微微变了变,又很快调整过来:“这里面住的都是犯了错被关在这里的奴婢,道长请放心,只关她们个两三日,就放出去了。”
“原来如此。”嵇临奚点点头。
对于这个解释,他当然是半个字都不信,但那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是骗子,又不是什么行善积德的好人。
围着王家逛了一圈,这王家确实是常人不能及的富贵,嵇临奚听着下人吹嘘,说他们老爷是丞相的叔父,有着丞相的撑腰,整个邕城没有人能奈他们如何,连知县在他们面前也只有点头哈腰的份,就连负责整个荆州的知府,也要避让几分。
这就是有权势的好处啊。
嵇临奚心向往之。
府邸逛完后,王老爷他们也醒了,昨日大夫喊得及时,将失血过多的王公子救了回来,只是王公子脸上已经没了多少血色,连坐在椅子上,都是人抬着过来的。
王老爷让人做了一桌子的好菜,比昨日的还要美味上不少,但嵇临奚心情不好,却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几筷子便搁置下了。
“楚道长,可是这菜不合胃口?我让下人重新再做——”
嵇临奚叹气:“忧心那只厉鬼,没有胃口吃罢了。”
他一不开心,就想着折腾人。
“今日明日,王公子还要给那阵中一碗血。”
王公子闻言满脸恐惧,可却再也不敢对嵇临奚发脾气了,昨晚上他做梦,梦里全都是那捧着头颅的厉鬼,让他偿命,他被折腾得死去又活来,好不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