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鸽鸽
你……你可像我想着你一样,念着饱受相思之苦的小臣呢?
……
“啊……啊嚏!”
楚郁忽然重重打了一个喷嚏,捂住口鼻侧往一边。
“殿下可是身体不适?”
前来迎接的娄将军见状,关心地问了一句。
“若是身体不适,军营中有军医。”
“……没什么。”指背抵着鼻骨压了压,再松开时,已经和耳垂同样的红色。
楚郁嗓音有些慢吞吞的,“只是喉咙一时有些发痒。”
他与燕淮今日抵达了边关军营,听闻太子抵达军营,娄将军大为惊诧,他收到了京城那边来的信说太子会来边关一同镇守,但快马加鞭的信前几日才送到,今日太子就抵达军营,时间未免过快了些,想必才刚离开皇宫,就换乘马匹快马赶来。
周围围了不少将士,这些将士从不曾见过太子,此前听到太子要来,震惊之下心中满是好奇,眼下亲眼得见这原本应该坐于京城深宫里的尊贵太子,看对方斗笠下冷白的面容,琥珀色映着风雪的瞳孔,还有那漆黑的眉,那并不怎么遮掩的尊崇气息,和那仙姿佚貌,已经有无数人看直了去。
“这就是太子?怎么生得这般……这般……”肚中没有多少墨水,憋半天最后也只能憋出一个美字。
“那皇帝老头,怎么敢让太子来镇守边关这种地方——”
这里可是边关,危险程度非京城那种固若金汤之处能够比拟,皇帝是想不开了,才会让一国储君来这种地方。
一道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声讥讽:“真是受够了,最近抵御西辽国来犯的人不说,现在太子来了,我们还要保护一个弱不禁风的太子,听对方什么都不懂居高临下的指指点点,有娄将军带着我们不就成了?还要来一个太子插手。”
听到这番话,望得出神的将士们一下清醒过来,神色也变得沉重。
这话说得不错,太子生得再如何好看,但对方在京城深宫里娇生惯养,对他们边关的将士来说,始终是一个拖累。
再看向楚郁,将士们的目光已经带上了自己不曾察觉的排斥和审视。
楚郁恍若未觉,与娄将军一番交谈后,娄将军叫身边副将上前,他看过去,那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脸上有一道疤,身穿盔甲,盔甲上带着血色,下巴上生着短小胡须。
“汤副将,你带太子他们去入睡的营帐,为太子与身边的护卫铺好床。”娄将军开口,眼中满是歉意,“抱歉,殿下,这几日大家都在抵御时不时来犯的西辽人,来不及布置好营帐迎接您的到来。”
“无碍。”楚郁的语速已经恢复了正常,他摇了摇头,温和回应:“前线为重,若在战事时还要为孤花费心思布置营帐,那就是孤的过错了。”
“多谢太子体谅。”
“既如此,娄将军,我们就先过去了。”见娄将军面色有些紧促,似乎还要忙做些什么,楚郁略一点头,简短一句后不再多言,带着燕淮跟着汤副将去往营帐中。
三人来到一处空置的营帐,汤副将叫来手底下的将士去拿最干净的两铺床被来,看着床被铺好后,他上前一步对楚郁道:“待会儿就会有人送热水来供太子殿下和身边的人洗漱,还请太子殿下稍等片刻。”
“末将这里还有要事在身,先前去处理,过会儿再回来看望太子殿下。”
楚郁颔首,并不多做为难。
眼见汤副将离去,他终于吐出一口气,眼中漫上几分疲惫神色。
燕淮将包袱解开,二人因骑马而来,只带了一套更换用的衣物和一些用来包扎伤口的医药用品,其余的东西都放在了后面的车架上,等那五千士兵抵达边关,才能送来。
外面黄沙与风雪交织,风卷得营帐飒飒作响,营帐中除了两张床,和两三个架子,就只剩下可以让人办事倚靠的桌椅。
“阿淮。”他回头,“这一路赶来,想必你累坏了,待会儿洗漱后,你先睡一会儿罢,醒来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燕淮也确实累坏了,没有推辞,拱手说了句谢殿下,等底下的将士送来热水,洗漱了后钻进床铺中,将剑放在手边,很快睡了过去。
天色昏暗,营帐里点了火烛。
做简单洗漱的楚郁,斗笠已经摘下放在一边,因为头发过于凌乱,他想要重新梳理,只陈德顺不在身边无人服侍,便自己动手摘下头上发簪与发带,牙齿咬着发带一角,抬起手臂,将青丝揽于手中,拨弄到头顶,想要拿发带系住。
但才松开一只手去拿嘴里衔着的发带,半边的头发便散落下来,如河水一般蜿蜒散在肩膀上,他歪过脸颊看着肩膀上堆积的发,微微蹙起了眉。
第79章 (二合一)
明明烛火下,嵇临奚正坐在窗边提笔写信。
【太子殿下亲启:月明星稀,乌鹊南飞,今日京城下了一场大雪,有如鹅毛,边关风雪不比京城柔软,酷冷冻人肌肤,不知殿下在边关何如?可吃得安好,睡得安好?小臣在京城,日夜思念殿下,不得安寝。】
【近日,王相成了六皇子的老师,与安妃六皇子一派亲密了起来,小臣听王相私议,似在边关有人,想要折腾出一些不利于殿下的事来,虽不会伤于殿下性命,但恐于太子之位有损,还请殿下在边关小心身边将士,辨清忠奸。】
【有关皇后娘娘,臣目前官职与身份不便在后宫来往,但小臣尽心尽力一番打听,得知皇后娘娘在栖霞宫一切安好,暂无人对皇后娘娘心生歹意。殿下尚且放心。】
【关于六皇子与安妃,如今六皇子风头正盛,三日前安妃雪中一舞,重获圣宠,但请殿下宽心,萤火之光不能与日月争辉,在小臣心目中,殿下永远是天上日月,明烈皎皎、独一无二、郎艳独绝——】
思念不绝,落笔不止。
将京中消息带出,嵇临奚看了看窗外飘雪,又是好一番分享,最后一首暗藏思念的诗词跃然纸上,随即转身去搜罗准备送去边关的好物。
护脸护手的药霜,写字用的纸笔墨砚,一些用来束发的发带,发带塞进包袱前,想象着美人系着它的模样,到底是忍不住那个浑色之心,偷偷在发带上亲了一口,留下自己的痕迹。
若哪一日太子殿下身旁没有能用的发带,可不就得拿他嵇临奚送的发带系头发了吗,如此一来,不就等于自己也亲上了太子殿下的头发?
痴痴深嗅一口,他将东西整理好,信纸放在里面,想到什么,又将信纸拿出来展开,原来是还没落款。
本想直接落款嵇临奚,但如此落款,未免有暴露身份之嫌,得想一个其它名字才是,还能让太子知道是他嵇临奚。
几度思忖之下,嵇临奚提笔落款。
青奚。
甚好甚好,甚好甚好!
此名一落,他满意万分,对着烛光欣赏了好一会儿,这才低头放进包裹里,准备明日送到平安楼里去。
做完这些,嵇临奚走到书柜前,抽出《清冤集录》,秉烛夜看了起来。
像他这样的人,想要往上爬得更高,就需得不断精进自己的能力和心智,便是想做权臣,也不是只贪和奸就能做,若无能力与心智,贪和奸不过是让自己死得更快。
破了几次案子,嵇临奚也发现了自己的缺点,他更擅长观察细节揣测人心与脸色,凭借这样的能力,他可以迅速锁定嫌疑人范围,甚至推测出来案子发生的前因后果,但在寻找证据这一方面,他却要差上不少,比不上专业人士,而对于一个案子来说,证据才是最重要的,不是每一次钓鱼执法都能成功,若遇上王相这样的官场老油条,没有确凿能够定死的证据,便拿对方毫无办法。
这本《清冤集录》,可供验伤、验尸、辨伤、检骨来作参考,并对犯罪、犯罪侦察、保辜等有关断案、法吏检验格式程序等,亦是详细论述,乃断案之人必学之书,若能通晓于心,对自己的能力发展大有裨益。
夜已至深,好雪易梦,院子里,堆积在树上的积雪,窸窸窣窣随风落了下来,房间中,看了一个多时辰书籍的嵇临奚撑着脑袋,不知不觉因为困倦闭上眼睛,他合上眼睫,魂魄仿佛从身体里飘了出去,在空中几度转圈后,飘去了遥远的边关。
他见美人公子正在骑马,寒风吹得高高束起的头发与雪交织,身后披风也飒飒作响,发丝飞扬间,琥珀色的瞳眸映出前面广阔风雪,广阔风雪更衬惊鸿艳影,何等美神风姿,他的灵魂就那样痴痴转啊转,飘啊飘,落到美人身后,化成实体坐在上面。
手掌在冰冷的风雪里,握在美人公子拉着缰绳的掌上。
美人公子身体一震,不曾回头,“嵇御史?”
“是我,殿下,我来了,我来找你了。”他压身而上,覆住美人公子的肩膀,为其遮挡所有风雪,隔着衣物,能感知到美人公子发烫的身体与两人之间暗藏的暧昧情愫,唇瓣抵在美人公子的白嫩雪颈上,滚烫呼吸喷洒在雪白肌肤,烫出一片片绯红的颜色,宛如淡粉的梅花绽放于雪地中,惹人遐思。
“你在边关,我当与你一起,鸳鸯不离。”
“嵇御史……”
“殿下……”
美人公子终于转头,两人对视,含笑而望,而后美人回过身去,两人手掌交握,抓紧缰绳,在边关大漠纵马驰骋。
“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哈……”
“呵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地阔天长,雪也下得无穷无尽,天地之间,唯留自己与美人公子两人,美人公子洒下银铃清脆般的笑声,他在身后放声大笑,二人同乘一匹马,何等恣意,何等快哉,又是何等美满!
“殿下!我喜欢你!!”
“我也是!”
两人在雪中放声呼喊,互交心扉。
“我嵇临奚喜欢殿下,苍天见证!!”
“我楚郁喜欢嵇御史,月老做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已经趴在桌上的嵇临奚,脸抵在书上,长长的烛火已经快要燃尽,映着他布满笑容和幸福满足的侧脸,“殿下……喜欢……我喜欢你……”
“我……我真的好喜欢你……”他痴痴梦呓着,口角残留水渍。
最后一点烛光熄灭,外面大雪未停,风声不止。
……
楚郁托着下巴,长长吐出一口气。
飘雪落在睫毛上,如此真实的感触令他抬头,看着头顶漆黑夜色里纷纷扬扬迎面而来的漫天大雪,他注视了片刻,耳边笑声不绝,不知这荒诞梦境要多久结束,又会不会出现意外的他,再次往前方看了过去。
马匹还在跑,上面的两人也还在呵呵呵哈哈哈的笑,只看了那么片刻,他眼角就狠狠跳了跳,而后转开了视线,闭上了双目。
“我嵇临奚喜欢殿下,苍天见证!!”
“我楚郁喜欢嵇御史,月老做缘!!”
“呵呵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度秒如年。
唯一能安慰自己的是,至少只是骑马,别无其它。
楚郁将脑袋埋在膝盖里,一时也不知道这个梦境是保持现在这样就好,还是换个场景更好。
不知过了多久,察觉雪停了的楚郁抬起头,见嵇临奚已经拉着人的手进入到营帐中,殷勤不已地为梦中人拍去身上白雪,又去端了热水,亲力亲为为梦中人擦拭面容,只擦拭了几下,两人目光对视,周围时间流速都慢了起来,心觉不好的他,伸手站起身提着衣摆快步奔跑着想去阻止。
“嵇临奚!”他高声喊。
手快碰到嵇临奚的时候,梦中人那具躯体却传来莫大的吸引力,他瞳孔一缩,身体失去重力倾倒,如从云端坠落,等再睁开眼,面前已是放大的一张脸,一个吻落在唇瓣上。
楚郁慌忙闭上眼,掌控身体想躲,浑身却仿佛牵线木偶一般,无从抵抗、动弹不得,只能做到闭上眼睛的他,就像被狂风暴雨打了满脸,那些吻落在他脸上每一处,将他舔得连鬓发都是湿润的,眼睫毛和眉头,更是舔得泛着水光。
他努力开口,想通过自身的变化来改变接下来的梦境发展。
“嵇、嵇临奚——”
“嵇御史——”
但就如之前每一次失败的尝试,温柔柔软的呼唤,从那张口中吐出。
“殿下……殿下……”急促的喘xi声,梦中的男人将他打横抱起,往铺着软毯锦衾的床榻上快步走去,得以能控制一点身体的他,抓住一旁床幔想翻身逃去,却被当作猎物一般抓了回去。
那人不自知自己的粗野痴狂,自以为梦中的翻云覆雨是两情相悦,压在他身上,过重的力道让他逃无可逃,还问他冷不冷,哄着说一会儿就不冷了。
眼角漫上水雾,溢出来的泪水也被一并舔去,楚郁弓起脚踝,忍受不了的他,一口狠狠咬在眼前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