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鸽鸽
又命人去寻地处买,又自己带着人一起找。
幸运的是,这种花在边关并非十分罕见之物,他找到一株的同时,派出去人也说买到一株。
“此花名为天水花。”
买来的人对他说。
拿着花,嵇临奚欢欢喜喜去了太子别院,自己偷偷没了其中一株打算用来作收藏,将另外一株殷勤献上。
“殿下,临奚知道您要为皇后娘娘寻此花回去让皇后娘娘欢欣,临奚已经为您寻来了。”他也是有私心的媚上,称呼自己为临奚,这样更比小臣来得更亲近些。
楚郁迟疑望着。
就在嵇临奚以为是自己找错了花时,一旁的燕淮站了出来,对他说:“我代殿下谢嵇御史了,只是天水花我与殿下昨日已经出去找到一株回来了。”
嵇临奚脸色变了变,半响之后,他从牙关里挤出来几个字:“这样啊……”
居然还是一起去找的。
满心妒恨难以言表,他强行忍住,不肯放弃,谄媚对楚郁说:“殿下,小臣看此花生得甚是好看,这边关之花,若是放在殿下的东宫里,还能做一个纪念,不知……不知殿下是否愿意收下?”
这株天水花,是他自己亲手所寻。
若不能送到太子手中,还有什么意义?
“这……”
“好罢。”楚郁伸手接过,捧在怀中。
身份尊贵的美人轻声细语:“那孤就谢嵇御史了,孤会好好养在东宫的。”
第96章
回京当日,嵇临奚已经养好身体,太子回京,娄将军列军相送,就连百姓也夹于道上,被套上枷锁的西辽三皇子,目光阴狠地盯着这一幕。
嵇临奚骑着马在他身边,他与西辽三皇子此前从未见过,但不影响他伸出腿踢对方一脚,冷斥道:“看什么,我大陇朝太子金尊玉贵,岂是你这样的阶下囚可以随便瞪的?”
“再瞪,再瞪挖了你的双眼。”他威胁着。
西辽三皇子不瞪楚郁了,转而瞪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若日后本皇子回到西辽,绝不会放过你们!”
与他西辽联系的人自杀,倒口就说一切都是他西辽主使,背后的王相想必是与皇帝太子勾结,可他竟然信了,才落得如今的下场。
这话听在嵇临奚耳朵里,被他自动歪曲成他和楚郁二人,颇有一种两人是恩爱之人狼狈为奸的味道。
他忍住唇瓣上翘,又踢了西辽三皇子一脚,享受着将以前不能触及的高高在上的人物踩在脚底羞辱的滋味,怎一个畅快了得。
“三皇子还想回西辽,先想想自己能不能活下去再说罢。”
“你西辽犯我陇朝疆土,辱我朝太子,真以为你一个人就能承担得起这份罪责吗?”
西辽三皇子冷笑一声:“本皇子能不能活下去,还不是你一个奴才说了算。”
嵇临奚挑了挑眉。
“是么。”
太子与娄将军告别,带着身边的燕淮和陈公公上了马车,车架启动,大军缓缓前行,嵇临奚与云生骑着马,跟在太子车架身后,他视线死死盯着车架,那车架,是他让出自己的马车,只他让出来是为楚郁一人所乘,现在陈公公和燕淮都坐了上去。
他心如刀绞一般,恨不得自己把二人拎出来,换自己坐上去。
自己那般精心布置,里面的每样东西都是亲手铺垫设置,现在却要便宜陈公公和燕淮,陈公公他尚且能忍,不过是一个老太监,但偏偏燕淮也在里面。
心情不好,他就时常慢下马来,踢几脚那西辽三皇子发泄。
偶尔他会找时机上去与车架里的楚郁聊天,这就要多谢他当初在京中时花重金买的马车了,那车窗的帘子有两层,一层是绸布,一层是木竹,楚郁喜欢看风景,绸布常是挂在最顶上的,木竹帘子会拉上去一半,用来拉的坠子是带流苏的玉坠子所做,他踢马肚走到马车旁时,常能透过木竹窥探太子容貌。
一眉一眼,一举一动,都尊贵万分,就连那落在耳侧的发,都恰到好处,令人神魂颠倒。
若是他再能有权力金钱一点,就能购置那些万两金的华服,穿在太子身上,再头戴金冠,冠带垂璎……
只是这么一想,他就忍不住蜷缩住手指,拽紧马上缰绳。
太子装扮素净简洁,他爱怜倾慕,魂颠梦倒。
太子装扮华贵雍容,他目眩神迷,魂摇魄乱。
他像是鸟儿一样,一来到马车前就用灵巧的口舌与楚郁说话,楚郁有时会被他弄笑,撑着下巴望他,嵇临奚就更雀跃,想尽办法表现自己。
只他百般努力操作,却不如燕淮一时出神,擦剑时伤了自己的手更引楚郁关注。
雪白的纱布裹在那双因为练剑习武而布满茧子的手上,系了结。
“你这一路上,好像有心事,阿淮。”
阿淮两个字,让坐在地上的嵇临奚忍不住拽起一旁的杂草,连根拔起。
燕淮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他从前算是话多的人,但边关一行,让他变得比以前沉默了不少。
“没有,殿下多虑了。”
“连孤都不能说吗?”
连孤都不能说吗,这几个字又让嵇临奚拽秃了一把杂草。
燕淮神色踌躇着,张口想说些什么,可看见陈公公云生和嵇临奚,又一下闭了嘴,片刻后道:“只是一时出神伤了手,让殿下操心了,是燕淮的罪。”
燕淮这样的不识好歹,再度让嵇临奚拽起一把杂草,手指都被那坚韧的野草勒出痕迹来。
入夜。
到了一处驿站。
心中有心事的燕淮从床上起身,出了门去吹风散散心,看着天上月色,他的表情有种茫然。
回京,回京之后他要做什么呢?
云生现在已经是殿下身边能独当一面的得力干将,那看不顺眼的嵇御史,亦是能为殿下提供不少帮助,他是侯府世子不错,可他的父亲是个闲散侯爷,他也是一个闲散世子,虽身上略有一点武功,但他得意的东西,在殿下面前并没有多少的作用。
殿下大抵会为他要来一个宫中侍卫的官职,但要官职,必会对皇帝开口,父子二人关系不和,他不想殿下为他低一点头。
若说帮助二字,自己最大的帮助,也大抵是在军营里的这一段时间,因上阵杀敌勇猛,又在军中混得开,令那些原本对殿下印象不是很好的将士改了想法,但比起云生的烧粮之功,还是差距甚远。
心中烦闷不知如何解决,他握紧手中的剑就着月夜练了一套剑法,只练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时,收剑准备回去睡觉,转身时却见黑暗中有一道人影。
“谁?”他厉声道。
走出来的人脸上挂着笑意,鼓着掌说:“燕世子好厉害的剑法。”
“是你。”
燕淮皱眉,暗恨自己过于沉溺自己的世界,忽略了周围动静,换作平时,他一定听得出来身后跟了人。
“是下官不错。”此人除了嵇临奚,还能是谁呢?
“你跟踪我做什么?”
如果不是嵇临奚是太子看中的人,燕淮的剑已经搭在了嵇临奚的脖颈上,而不是问他跟踪的目的。
嵇临奚看着燕淮。
侯府世子,身份高贵,武艺非同一般,面容俊朗,身材健硕,更别说,还与他一样,存着对太子不一样的心思,只眼下燕淮自己还没发觉。
他开口道:“我当然是为解决燕世子的苦恼而来。”
“解决本世子的苦恼?”燕淮笑了,“你倒说说,本世子什么苦恼?”
“世子觉得自己现在在太子身边无用,纵使身为侯府世子,又身负非凡武功,作用却不如一个护卫,也不如下官一个六品小官。”
燕淮一下冷了脸色,对方所说,宛如一把利剑穿进他的心脏。
他第一次认真审视起了面前的人,不过见了几面,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却能道出他如今在意之事,怪不得殿下想要拉拢,这人,确有几分眼见能力。但他不想自己的苦恼被眼前人解决。
“本世子回京以后,自会有封赏,你说本世子作用不如你,简直可笑——”
“世子回京留在京城,自然是能捞一个颇有前途的侍卫当当,可殿下身边的侍卫,谁还比得过云护卫最贴殿下心意呢?”嵇临奚也是歹毒,挑着燕淮的痛点来说,他也不怕得罪燕淮,知道燕淮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上前一步,他话锋一转,转而体贴道:“燕世子这样的想法,下官也是明白的,若非当初为此苦恼,我又怎么会想着往上爬,好为殿下效忠,让殿下器重下官呢?”这话当然是假的,他从不为此苦恼过,因为他自信自己总能成为太子足够器重依赖之人,也一直把这个当做目标之一努力,所以看着燕淮,才会觉得有几分可笑。
若他嵇临奚有这样的家世,有这样的天赋,哪里还会有云生的事。
只怕他早与太子双宿双飞,两人心意相通,成就一段美事姻缘了。
只可恨天道不公,让他成为一个无父无母的流民,和太子之间有着难以逾越的身份天堑。
燕淮神色闪了一闪,“你曾经也为此苦恼过?什么时候的事?”
嵇临奚敏锐听出他话中藏着的酸涩质问之意,想到什么,眉头不自觉地挑了一下。
燕淮……莫不是在嫉妒他?
他嫉妒燕淮嫉妒得快要发疯,燕淮却反过来嫉妒他?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燕淮居然也有嫉妒他嵇临奚的这一日!
嵇临奚心中顿感畅快极了。
也对,太子叫燕淮阿淮,关心燕淮伤势,有时与燕淮形影不离,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建立在燕淮是与他一起长大的伴读的份上,这个伴读可以是燕淮,也可以是张淮李淮钱淮,太子唯独待他嵇临奚是不同的。
他绝口不说换个有才能的人太子也会温柔放下身段拉拢对方。
毕竟只有他嵇临奚是与别人不同的,太子才会爱他。
夜风吹拂,竹子也跟着摇曳,发出飒飒的声音,嵇临奚忍住幸灾乐祸的笑,假惺惺在之前的基础上编造一个谎言。
“下官不是与世子说过嘛,我当初投在王相门下,发现王相并非我想象中的值得跟随的人,殿试发现殿下才是我想要的明主,可当时下官只是区区一介探花郎,还只是一个平民,如何比得了别人,能得太子殿下的青眼?”
“那时候下官还苦恼了许久,后面也是突然神思清明,殿下身为太子,日后是要登上那个位置的,当君主的嘛,其实臣子什么身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力,只有能力出色,才能被君主看在眼里。”
嵇临奚伸手,想去拍燕淮肩膀,燕淮侧身躲开了,他也没在意,收手拍了拍,意味深长道:“下官看世子在军中颇有天资,殿下身边的护卫不缺,却缺一个在军营里的亲信,若世子能成为这个亲信,只怕云护卫和下官,都抵不过世子啊。”
他当日算命胡诌,说燕淮有从军之命,如今他就要助推这个命成真。
燕淮成了真,他肖想的美人公子,还能假吗?
燕淮抿唇不语。他在这一刻,亦是想到几年前在邕城时,那个叫楚奚的神棍为他批的命。说从军才是他的正确道路,还说他命中有一大凶之劫,化吉才能成就一番大事业。难道果真如此么?
楚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