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兔hetui
他猛然朝江清淮磕了个头:“求陛下向臣保证,这背后之人不论是谁,陛下都一定会严惩不贷,还我们钱家一个公道否?”
江清淮的脸色凝重:“当然。”
“他们抓走内人时,草民也在场,奈何一人难敌众手,只拼了命和其中一位黑衣人拉扯,趁他不备,在他身上摸到了这个。”钱父递给江清淮一个腰牌。
那上面,赫然写着“龚”字。
江清淮看得不由一惊,当下便唤来林珏:“拿着朕的腰牌去搜龚成府,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给朕搜干净了,一旦发现左夫人踪迹,不必审理,直接送龚成去大理寺!”
林珏心下一惊,看向钱父手中的腰牌,更是不可置信。
但江清淮脸色极差,林珏当下不敢犹豫,领命即刻去办。
等到后半夜,林珏终于带回来好消息,确定在龚成府上找到了左夫人,好在夫人毫发无伤,只是受了些惊吓。
至于龚成,此刻已经扭送大理寺,龚府其余家眷、丫鬟、小厮等,一概禁足于府中。
江清淮听完林珏的汇报,才稍微松下口气,他问:“龚成可有说什么?”
“龚大人看起来一头雾水,臣带人拿下他后,他一个劲儿喊着冤枉。”
其实林珏也有点惊讶,虽然他对朝中的文臣一贯的看不起,但对龚成又有点不一样。
一来,龚成和他们林家同是前朝之臣,于情,便亲近一份。
二来,他们在北疆时,龚成其实也多有帮衬,甚至几经为他们斡旋,亲力亲为。
三来,便是他抓左夫人,能有什么好处?还犯下如此愚蠢的错误,正正被钱父拿了把柄?
但这话林珏却不敢说,一来不说江清淮信不信,二来,总不能是人家钱家自导自演来的吧?
他只是客观描述了当时的情景。
江清淮果真没什么表示,只是冷笑:“让钟单仁不必畏手畏脚,明天一早,朕就要知道真相。”
林珏又领命离开,江清淮则前去看望了一下左夫人,比起被熏得发黑发焦的钱家父子两,左夫人竟还算得上体面,看见江清淮过来,她只是一脸悲痛地行礼:“草民不才,家中失火,刚草拟的商会名单、政策方案等等,一概被毁……求陛下责罚。”
“这事不怪你。”江清淮倒是无所谓。
“这些朕都记得。”RMB那边早就存档过。
他上前扶起左夫人:“抽时间朕让小太监们再合着写新的就是,不过三两日功夫而已,夫人的安危才是最大。”
“陛下……都记得?”左明兰不由诧异,“可那些资料,零零散散加起来,也抵得上藏书三十本了……陛下不过才看过一次……”
“咳咳。”江清淮有些尴尬地摆摆手,“过目不忘,小意思。”
左明兰怔愣在原地,而后眼前一亮,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大秦得此明君,是我等之大幸。”
钱父立刻也跟着跪下,连带着拉上儿子一起,跟着吆喝。
他们家喊一声倒无妨,难就难在守在一旁的士兵,听见这架势,竟也跟着吹起江清淮的马屁来,几乎几百号人齐齐下跪,歌颂起江清淮的“丰功伟绩”,实在让他有点吃不消。
他强忍着尴尬熬过这一段,都不想再跟钱家人客套,脚趾抓地跑回养心殿去了。
回了养心殿,又和姜少瑜、姜少云好一通解释,说过是龚成干的,姜少瑜只是点点头,并无更多表示。
但紧接着他问:“你不是和裴牧出城了?怎么你突然回来了?他呢,回家了吗?”
江清淮身子一僵,想起自己和裴牧吵了一架,心乱七八糟地又开始跳。
他胡乱地点了点头,说自己要去睡觉,到了寝殿,却忍不住哀嚎一声:“RMB,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RMB围观了全程,却很无语,“要我说,你发现人家受伤了,买点药哄哄人家得了。”
“为什么每次都搞得要死要活的,我当时还专门提醒你控制情绪,结果这就是你控制情绪之后的结果吗?”
江清淮沉默下来,半晌,他问:“系统商店有药吗?能治好吗?会有副作用吗?”
“有。”RMB没好气应了一声,“不是系统商店的,很贵,五万积分,我从别的位面给你搞来的,不光脸上的伤,身上那些陈年旧伤也管用,要吗?”
“要。”江清淮弱声道,“你今天怎么这么大方?”
“以前不还说我没同情心?我们系统可是很良心的。”RMB不乐意地哼了一声,又说,“扣了五万积分之后只剩三百了,以后你就给我RMB当牛做马吧。”
江清淮不由乐了,忍不住笑了一声,又立刻开始惆怅:“可是我没头没脑地跑了,裴牧肯定也很生气啊,我把药给他,万一他一生气,给摔了,说不要我的臭东西……”
“你脑补什么呢?觉得丢人就直说。”RMB更无语,语气听着像是翻了个白眼,“你穿上夜行服就行了,赶紧麻溜的快点去!!!”
听它提到夜行服,江清淮也觉豁然开朗,立刻跑去换衣服,本来把药放在身上,但莫名觉得不放心,又专门叫出来RMB要求放进系统背包。
RMB无语到几乎骂骂咧咧,一边帮江清淮收药,一边嘟囔江清淮:“要我说,你就上去撒个娇,喊两声好哥哥,再把药掏出来给裴牧,包没事的。”
江清淮却不觉得裴牧是那样的人,随便撒撒娇就没事?裴牧哪能那么没底线。
所以他理也不理RMB,只点击传送。
眼前一片黑暗后,先传来的却是一股浓郁到让人作呕的气味。
像雨后被闷了三日的潮被单,无论怎么洗都不会干净的腐臭气味,直冲天灵盖,逼得江清淮狠狠打了个哆嗦。
然后他才慢慢睁开眼睛,紧紧蹙着眉头打量四周,正寻思到底是什么东西发臭了,却先看见了一个人。
或者说,一个已经不怎么像人的人。
那人的头发被污血弄得黏糊糊一团,披散在前,盖住整张脸来。
他拄着拐杖,其中一只脚以一种极其别扭的角度扭向一旁,像极了电影里典型的丧尸形象,正一瘸一拐地朝江清淮所在的位置走来。
月光在他身后,将他影子拉得极长极长,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所过之处,鲜血淋漓一地。
但注意到面前的江清淮,那人猛然停下脚步,而后身子急转,竟是一副逃跑的架势。
但他脚伤到这种地步,自然也跑不快,江清淮三两步上前,一把将他扑倒在地上。
这动作完全是下意识所为。
要说他在想什么,其实是想到龚成,下意识觉得这个会出现在这种荒郊野岭的黑衣人一定和龚成脱不了干系。
但等他将人扑倒,看见那人的黏成一团的长发因惯性被掀起,露出一张横亘整张脸的伤口。
只觉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将他从头到尾劈了个完全。
“裴……”江清淮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裴牧?”
这怎么可能是裴牧呢?
他不过只是离开短短几个时辰,才几个时辰,裴牧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心下虽然不可置信,心脏却扑通扑通跳得厉害,眼泪争相夺眶而出,大珠的泪滴好巧不巧打在裴牧的伤口上。
裴牧却好像完全没有知觉,只是冷冷地看着江清淮:“你是谁?”
他的嗓音沙哑难听,喉结处有一道划伤。
他认不出江清淮。
江清淮意识到这一点,慌忙扯下面罩。
他胡乱摸了一把眼泪,连带着尘土和裴牧身上的血,弄得他眼眶更红,立刻火辣辣地疼起来。
“怎么会这样……”江清淮根本无暇顾忌,他慌张从裴牧身上爬起来,却一时不知从何下手。
“我该怎么办?”他哭喘着问裴牧,问完又去问RMB,“药,有没有药……我要救他啊……”
“清淮……你没事……”裴牧终于认出他来,面上却并无惊喜,反而呈现出一种焦躁的慌乱,他四下张望了一圈,语速加快,“你快走,离我远点。”
他想站起身,奈何方才那一摔好像已经用光了他全身上下的力气。
裴牧如一条死鱼一般挣扎了两秒,却先吐出一口鲜血来。
“裴牧!”江清淮看傻了,慌张地打开系统界面想要买些救他的药,却绝望地发现……
只有三百积分。
他只有三百积分了。
“RMB,我给你做牛做马,做狗都行。你救救他,我求你救救他。”
“清淮。”不等RMB回话,裴牧却先开口了,他几乎是带着哀求的语气在叫江清淮,“清淮,你听话,快走,走,好不好?”
“你想让我去哪啊?”江清淮欲哭无泪,想死死抱住裴牧,但他身上几乎大大小小全是伤……
正此刻,RMB的声音传来:“宿主,我已经在向主系统申请……嘶……你保持情绪稳定,很快……嘶……稳定……”
“稳定……稳定。”江清淮下意识跟着RMB的话喃喃出声,“情绪稳定,我……唔……”
江清淮猛然瞪大了眼睛,一种难以言喻的疼痛自胸口传来,那是一种铺天盖地的、仿佛天塌下来的,真实到让人怀疑其真实性的……
好疼……
江清淮垂眸,看见他的胸口处露出一个银色箭头,正在月光下闪着森然冷光。
他好像被箭捅了个对穿?
江清淮甚至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裴牧。
“清淮!”裴牧又吐出一口鲜血来,再度剧烈挣扎起来,这次他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竟还真的坐起身来,但不等他推开江清淮,江清淮却先朝他笑了笑。
他笑起来,却有一道殷红的鲜血缓缓从他嘴角流下。
但江清淮赤红着眼睛,直直将那箭从背后拔了出来,稍蹙了蹙眉后,又立刻将箭扔到一旁。
他心下知道不能再等,只弯腰将裴牧抱起,嘴角却淌出更多血。
但对上裴牧惊恐到几近绝望的目光,他却还在笑:“有点疼,但死不了。”
他穿着夜行服,区区致命伤,死不了!
疼痛更是让他冷静不少,此刻他目标明确地抱着裴牧往小胡同中跑,一边跑,一边龇牙咧嘴地呼叫RMB:“走,去最近的医馆!”
“宿主,停下!”
“清淮,趴下!”
RMB的声音却很惊恐,又几乎和裴牧的声音一齐响起。
而他们话音刚落,又是那种难以言喻的痛,却再一次出现在江清淮身上,千倍……百倍……
江清淮腿上顿时一软,猛然跪倒在地,裴牧也连带着摔飞出去。
他下意识想开口叫裴牧,却有一柄长箭紧着穿喉而过,一口鲜血堵住喉腔,立刻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喉咙好像在漏风,嘴里却甜丝丝的,像含着糖……
江清淮看见裴牧手忙脚乱、手脚并用地朝他爬来,他的脸上被泪水糊作一团,哭得好生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