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兔hetui
江清淮看了一眼门外,叶从南正在廊间穿梭,吩咐着其他人,阳光在他肩上盘旋,衬得他连发丝都那么精致。
江清淮勾了勾唇:“他现在不喜欢朕了。”
*
江清淮临睡前吩咐小太监去转告裴牧,等他这边安排妥当,就去找他吃晚饭。
小太监不明所以地应下,稀里糊涂去传话,推门瞧见林大将军也在,更是一脸困惑。
林珏正八卦,瞧见有人进来,不免有些尴尬,但听见小太监的传话后,立刻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
他从怀中捞出几钱银子递给小太监,瞧人关了门,立刻看向裴牧:“过不了几日,这宫里的凤鸾春恩车可就要来接你了。”
被裴牧轻飘飘瞪了一眼,也不怕,接着埋汰:“你常说不愿给皇帝干事,正巧大秦规定后宫不得涉政,如此也算了你心愿啊。”
不仅不用给皇帝办事。
晚上还能……
林珏突然好奇道:“你们两谁在上谁在下啊?”
他这般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裴牧话已经好一会功夫了,多半时候裴牧压根不理他,不过偶尔被他问得烦回上一句,又或者感兴趣提上一嘴。
这次是感兴趣还是嫌烦扰,林珏并不清楚,但裴牧确实说了一句:“随心情而变。”
林珏却觉世界观受到了冲击,几乎拍案而起:“皇帝还能雌伏你身下呢?”
虽然小皇帝身板比起裴牧是小些,但是……但那是皇帝啊,听说这种事承受者总要受些苦的,裴牧这家伙居然还能说动皇帝?
不不不,不是说了随心情,应该是随陛下的心情,也许偶尔体力不佳,陛下会……
裴牧却忽而开口,打断了林珏的思绪:“若你问的是这个上下,我总是上的那个。”
看林珏呆若木鸡,又有些懊恼跟他提及这些,只好别过头转移话题:“等船停靠得劳烦你送我回去,再另外,烦请去长安街清荷皂记带一盒雪松香皂回来。”
难得裴牧说话如此客气,林珏脸色缓和了些许,又跟他说起裴哲的情况:“你大哥在林府修养些日子,渐渐已好全,后面是请他去和你住,还是另租个宅院?”
“再就是你和陛下这事,你打算怎么跟你哥说啊?小五那边倒是好说,这家伙还挺黏陛下的,但是你哥……”
“小五早知道他的身份?你们合起伙来骗我。”裴牧声音突然冷了下来。
但很快他便改口道:“兄长那边我会去说。”
林珏平白生了一身汗,听他不再追问,八卦也不敢了,当即找了个借口自己跑了。
江清淮一到上京,便召集群臣于金銮殿相会。
林珏却没得去,因为他既要送某位大爷回家,还得帮跑腿给大买洗澡的香皂。
非得是那个叫“清荷皂记”的才成。
林珏原先没听过这地方,到了才知道那玩意不仅贵得离谱,有一部分货居然还是专供皇宫的。
你裴牧一个乱臣贼子凭啥啊?
林珏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排队,骂完又想起裴牧凭啥了。
凭他是陛下的枕边人呗!
而且是他在哪,陛下的床就在哪的那种枕边人啊!
尚方宝剑陛下都能给他,区区香皂,区区香皂他真的搞不来啊!
林珏好不容易从大街上排进门边,就已经听见店里的人喊今日份的香皂卖光了。
林珏直气得想砍人,回去告诉裴牧说店家没货,却被裴牧看傻子一般看了一眼:“你不曾报我名讳?”
“报你名字顶啥用?”林珏下意识反驳,“陛下那边可还没下什么封妃的诏书呢……”
“罢了。”裴牧叹了口气,将菜刀递给他,“林有余,你处理牛肉,我自己去一趟。”
“你一个病号怎么能乱跑?”
林珏只能再跑一趟,瓮声瓮气地说是裴远之要的,立刻便被店家请进库房。
店家问他:“您要什么味道?”
林珏那里知道,问了句都有什么,便引得那店家叽里呱啦一通解释,他听得脑壳子都疼,只说:“随便拿。”
店家便笑:“还是裴东家爱用的那款雪松罢,上次东家足足驮了一车走呢,定是爱用得很。”
“他是东家?”林珏愣了愣,又说,“雪松什么味?给我闻闻……啥啊,娘们唧唧的。”
林珏抱着裴牧要的香皂,还没进屋就忍不住嘟囔他:“你在长安主街开店,生意还那么兴隆,居然藏着掖着不告诉兄弟我?”
亏他还一直当这位身世凄惨、命运多舛的年少好友生活窘迫,吃人嘴软呢。
裴牧一拿了林珏带回来的香皂,便要去准备好的隔间洗澡,听他这般说,只摇头:“那是清淮的店,我不过帮着经营罢了。”
又跟江清淮挂钩,林珏早见怪不怪了,毕竟能当上皇帝的宠妃,这些好处都算是小的。
但他很质疑裴牧的审美:“那雪松啥味啊,有啥好用的?不像个男人。”
裴牧闻言也有点别扭了。
他倒不是觉得沐香熏衣有损男子气概,这一贯是贵族世家们消遣的爱好。
他一个曾流落街头,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落魄户,如此做派何尝不是东施效颦之举?
但清淮有次迷迷糊糊间说喜欢他身上的味道,很像山间雪松。
他说罢,还裴牧伏在肩膀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再想起那晚,裴牧耳边又红起来,他匆匆告别林珏,一人往浴室钻去。
江清淮这边也有些心不在焉。
召集群臣来金銮殿不过是应对几分京城可能会有的关于他失踪的谣言,安定一下大臣们的心思。
但实际上,似乎上京还没有这样的谣言。
江清淮紧急叫来众臣,大家反而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
原因无他,江清淮平日确实是不爱上朝,也不大喜欢见大臣们。
一般命令都是直接从他这边下达,下属机关卷着干就行。
大臣们心中其实很抵触被他传唤,革新一向是这群年事已高、位高权重的大臣们所不喜的。
至于那些品阶低的官员,皇帝找他们才奇怪呢。
总之,由于江清淮之前的作风“问题”,他此次离京,除了苏有道在暗中筹划什么,朝廷基本一潭死水。
江清淮看着坐下大臣们一头雾水,便知道朝廷有没有他这个皇帝其实根本没差别。
他开始跟RMB申请进行制度改革,力求让以后的朝廷直接不需要皇帝算了。
RMB却很生气:“你要吃一堑长一智才行啊。苏有道会动手肯定是因为看你的新政不满意了。”
“我哪有什么新政,除了办商会,就是盖房子造武器,这都是基本活动啊。”江清淮唏嘘不已,“如果这个都叫新政,那这群人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未免太低了些……”
“不是……”RMB无语了一会,“你压根不知道你的得力干将叶从南这段时间都做了什么是吗?”
“也对,你是一门心思全扑在裴牧身上了,整日只记得催御膳房给裴牧煮药膳,都没看我给你归档的那些信息!”
这下江清淮有点心虚了。
但RMB却卖关子起来,死也不说了。
江清淮无法,只能看向自己的朝臣。本来他计划就露个面,眼下其实便可直接退朝。
但江清淮轻咳一声,大臣们却自发开始汇报情况来。
首先上来的是刘泽清,自行报告了近一段时间军工厂以及铁矿那边的产出量,发生的重大事件、相应的解决措施,还列上了一些自己的感悟思考。
江清淮听罢有点懵,看了一眼叶从南。
他本是稀里糊涂想搞清楚什么情况,叶从南却误会他的目光,以为他是不想总结,上前一步道:“刘大人报表清晰,一如既往,这点很好,但你一味强调产出,而不提及质量,却是大错。一味造剑,却只做些破铜烂铁,将士们该如何保家卫国?再就是其他武器的研制创新……”
叶从南顿了顿,看向江清淮:“创新两字不知臣用得可对?”
江清淮啊了一声,点点头,便见叶从南继续道:“你前段时间说有匠人提议在弩箭中加上烟花火药可使得威力大增,如今进展如何?”
“烟花容易受潮,爆炸,加上现有材料不够结实,还得再想想。”刘泽清神色淡然地应答完,又看向江清淮,“听裴小五说陛下手里有本图纸大全,上面便记载了一种类似的名为枪的武器,不知陛下可能借给臣研究一番?”
江清淮神色有些为难。
倒不是小气不给,而是他有点拿捏不准:“现在就发展热武器,是不是有点进度太快……”
“应该是你用过几次枪的缘故。”
“我怀疑江南那次爆炸事件,估计也是有人受了你的启发。那场爆炸应该跟苏有道有关系吧……也不知道叶从南问出什么来了?”
“RMB,你突然也变得好可靠啊。”
江清淮作崇拜状,又看了一眼满朝文武,才发觉他们各各手中都拿着一本厚实的册子,就这沉默的当儿,还有大臣正翻阅着,口中还念念有词,像是有些紧张。
大家好像都可靠起来了啊。
江清淮眼中似有太阳,炯炯放光:“好,朕晚些时候就给你。”
刘泽清高兴应下,武将们更是喜笑颜开,连着说了江清淮不少好话,还是叶从南抬手制止,才终于安静下来。
他吩咐道:“下一位吧。”
司马鹤便上前一步,开始汇报近期工作。
江清淮听得有些心不在焉,更多还是震惊:“叶从南居然已经在朝中这么有影响力了吗?怪不得枕余那家伙上门问他想不想当摄政王呢。”
“幸好他是个忠心的,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
“这不是他的影响力。”RMB却纠正道,“你还没看出来吗?”
“看出来什么?”
“他只是充当一个主持人的身份,这次朝会完全就是大臣们在给你这个顶头老板汇报工作情况啊。”
“大臣们紧张,大概率也是因为你……上次杀龚成杀得太绝,足以吓他们一吓了。”
江清淮又应了一声,感觉自己对现有的朝廷有了新的认知。
但等司马鹤汇报完轮到下一个人,再下一个人,再再再下一个人的时候,这个认知就变成了——
好端端的,怎么全都卷起来了?
朝会足足开到明月高悬时,江清淮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养心殿,找裴牧吃饭这事肯定是泡汤了。
江清淮一边躺在床上当尸体,一边请小福子帮他准备衣服,嘟囔说自己要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