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兔hetui
江清淮只要任家出二十万人的军饷,甚至还允许一定范围内的讨价还价,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厚道了。
梅夫人却直接被气笑了:“你倒是看得起长恒,真觉得他的命值这么多?”
江清淮也不恼:“不如夫人开个价。”
梅夫人脸又冷了下来,却并不顺着江清淮的话说,而是问:“你要这么多粮食做什么?”
“养活手下人啊。”江清淮有点无奈,“夫人好奇心倒是重,只是我的耐心……”
江清淮看向齐时村,齐时村立刻领会,抬剑要捅任长恒。
原先那姨娘却立刻出声道:“别动手,别伤我儿,别伤我儿,五十万就五十万,夫人不出,我砸锅卖铁也凑齐了,求你别伤我儿。”
“放肆。”梅夫人却瞪向那姨娘,“你个蠢货,哪里轮得到你做主了?”
那姨娘已然哭成个泪人,跪地同梅夫人磕起头来:“夫人,老爷去了,我们只剩下长恒,我们没得选啊……我求您救救他,求您……”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江清淮也跟着附和,“夫人怎能如此狠心呢?”
梅夫人看向他:“你可知私自囤粮在大秦当判何罪?你如今狮子大开口,最好真的有什么本事,能逃过朝廷的眼线,把这些收为己用。”
“我还真有这本事。”江清淮冷笑一声,决定装个逼,“明日户部四下购粮充军饷,你只管一车车往户部运,自有人会接应。”
他话音刚落,身后已然烧了个七七八八的主梁终于不堪重负地摔落在地,发出一阵沉闷的巨响,撩起火光木屑,几乎点燃整一片天。
离得远的梅夫人都吓得朝后退了两步,江清淮却不避不让,仍旧淡定坐在那里,若是手边有茶,仿佛还能品上一口。
梅夫人看着被笼在火光中的人,明明只是穿着件夜行衣,蒙脸作着小人姿态,却不卑不惧,颇有一股上位者的气质在身。
她笑了一声,却听不出自己是喜是忧,只能故作镇定道:“你可是好大的本事,攀得上户部,拿得到消息。就不怕我明日去陛下面前告你,严查暗度陈仓?”
来他面前告他自己?
江清淮可太无所谓了,但还是很配合梅夫人,做足了范儿地奸笑两声:“那就看看陛下是打算先查我暗度陈仓,还是先查你们任家老爷贪污枉法。”
江清淮这话说得很直白,明确告诉梅夫人两点——
第一,老子在朝廷也有人,官包比你大的。
第二,你家糟老头子贪污这事,我知道。至于我手里有没有证据,不如好好回想回想以前发达的时候有没有露出过马脚?
梅夫人是个聪明人,当即便白了脸。
即便是冲天的火光也没能给她染上几分暖色。
江清淮点到为止,甚至大发慈悲地放了任长恒,惹得齐时村一阵莫名其妙:“我们还没拿到货,放人干什么?”
江清淮便似笑非笑地看一眼梅夫人:“夫人会明白的。”
梅夫人的脸色更苍白了,几近站不稳身形,若不是旁边的丫鬟扶住她,只怕下一秒都能晕过去。
江清淮则大摇大摆地走正门出去了。
本想着梅夫人会讨价还价,才故意报了这么高的数字,没想到任家颇有家资,完全都不砍价啊。
江清淮可太喜欢这些有钱的冤大头了,虽然忙活一晚上,但心情却很亢奋,甚至决定明天催催司马济,先把做好的绿头牌送来一部分。
他明天晚上还要继续!!!
他正想得高兴,下意识去找裴牧,刚抬头,却见裴牧已经飞上屋檐,浑然融入黑夜了。
走也不说一声。
江清淮郁闷地踢了一脚石头,又忍不住在意起方才裴牧的表现。
看裴牧和任宏势不两立的模样,怎么见了梅夫人是那种反应?
方才他和梅夫人对峙时,裴牧也一动一动扮木头人,说要去找玉佩也没见动作,到底是怎么了?
这疑问一出来,江清淮就有点坐不住了,等回宫的马车摇摇晃晃到养心殿,他却决定去找裴牧。
RMB对此非常无语:“宿主,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啊?”
江清淮其实也说不清,他不是好奇心那么重的人,何况那是裴牧的秘密,过分窥探实在不礼貌。
可他就是……想起当时裴牧一人站在暗处,微微攥拳,却又沉默不言的模样。
他就是莫名觉得……
总得有个人,站在他身边。
第59章
江清淮被传送到裴牧家门口,连敲了三次门,却没人应。
这也不应该啊。如果裴牧不在家,系统没道理把他传送到家门口啊。
而且家中也不该只有裴牧一人,裴关没听见他敲门吗?
江清淮很纳闷,RMB却让他回头看。
江清淮虽然不明所以,却还是乖乖照做,回头便见裴牧正朝着这边走来。
他仍穿着方才那身夜行衣,几乎完全融在黑夜中,江清淮看不清他神色,只觉他步子走得极慢极慢,忍不住道:“裴牧。”
裴牧脚步一顿,僵了片刻,才不可置信地抬头看来,瞧见江清淮站在门口,他却下意识朝后退了半步,竟是打算转身离开。
“裴牧!”江清淮又喊了一声,忙追上去拉他,有些郁闷,“你怎么了?”
裴牧却不肯回头看他,瓮声瓮气:“你认错人了。”
江清淮都给气笑了,一把扯下他面罩,掐起他下巴,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看他神色怔愣彷徨,责备的话又变了味道:“我瞧这张脸,倒是像极了裴牧,不然怎么能如此合小爷心思?”
裴牧侧目,下意识躲开江清淮的目光,却落在似含笑又非笑的唇上。
此刻空巷无人,夜风极静,可他却行踪诡异,鬼鬼祟祟,无论谁见了心下都该纳闷不已,避之不及才对。
可某人却强硬地把他抵在墙上,还有心思调笑,彷如逆流而上的鱼,定是想不开了才会如此。
只是这想不开的鱼儿又实在可爱地紧。
裴牧忍不住弯了弯唇,似乎周围月光都亮了起来,以至于他顺着江清淮的语气回道:“若真喜欢,怎么不肯跟着他走?”
江清淮不由一愣,没想到裴牧还惦记让他假死出宫的事儿,一时有些无奈,他松开裴牧下巴,正色道:“别说这个了。”
江清淮态度这样坚定,完全不留一点说服的余地给他,明显是铁了心要留下照顾那两个姓姜的。
对此裴牧早有领会,但此刻还是不由想到琉璃轩前,站在清淮旁边的姜少瑜、和清淮那般亲昵的姜少云。
他忽而生出一丝不知所谓的不耐。
但不等他想明白这情绪从何而来,江清淮倒先松开他,指着门抱怨起来:“我敲了好久,你不在家,裴关怎么也不在?”
“我送他去林珏那边了。”为了不被发现家中无人,裴牧并没有在门外落锁,所以要回家还得他先翻了墙,“他这个年纪,跟在我身边,实在耽误前程。”
裴牧利落翻过墙,开了门,请江清淮进来:“军营都是统一管理,他日后不常能回来。”
江清淮跟着他往屋里走,闻言只点点头,没质疑这个决定,而是忍不住问他:“你穿着一身黑衣,去做什么了?”
这也不是象征性问一问,江清淮确实好奇。
按裴牧当时那飞檐走壁的速度,怎么也得比他从尚书府回宫里快。何况他还在宫里收拾了一圈,换过衣裳才点了传送,按理裴牧早该上床睡觉了。
若是睡眠质量好些,说不定都睡熟了。
可裴牧却连家门都没进去。
江清淮警告他:“不许骗我,实话实说。”
裴牧便叹气,懊恼方才怎么就失了神,被清淮一眼认了出来。如今怎么都逃不过这一番盘问,若是不老实交代,只怕还惹清淮不快。
裴牧只能避重就轻:“你可记得我曾说要寻一枚玉佩?”
“今晚本是要去找玉佩,谁知旧物未见,先看到了故人。”
江清淮蹙起眉来,倒不是对裴牧这番话不满意,而是不明白:“既是故人,你怎么不高兴?”
裴牧正点灯,闻言动作一顿,他盯着飘忽的火苗,眸光也随之散开,又听见自己假兮兮笑了一声,说了句:“没有不高兴。”
怎么没有?
江清淮不满意地走上前,先见那火折子几乎要烧到他手,裴牧却还发愣,只能抓住他的手,又吹了火折子。
却不想连着方才点起的灯一起灭了。
火光慢慢地暗下,房间重新归于沉寂,江清淮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猜裴牧不高兴,大概是因着见了故人想起往事,可裴牧又没明说,他也不想直晃晃地戳破,惹得裴牧再多想。
此刻隔着一层夜色,不仅看不清他神色,竟也不知自己心顿顿地作何滋味。
这次倒是裴牧先开了口打破沉寂,他的嗓音有些嘶哑,带着几分不确定:“清淮,为什么要吹灯?”
他其实是想问——清淮,你在哭吗?
可他也记得上次江清淮的抱怨,记得清淮不喜欢被点破,无奈只能换个委婉的说辞。
虽然他能看见江清淮的眼睛一直看着他,哪怕四周那样黑,那双眼却始终明亮。
但他也记得江清淮做噩梦那晚,漂亮的眼睛懵懵懂懂地睁开时,滑落的泪水,是那样的悄无声息。
他不敢确定自己有没有错过,加之如此四目相对实在有些奇怪,便只能开口询问。
只是江清淮从不肯好好回他,反而松开了拉着他的手,别过头嘟囔道:“睡觉……我是想叫你早点睡觉。”
骗人。
裴牧看着江清淮躲闪的眼睛,心想,骗人……
清淮看着乖巧,却是个爱骗人的。
他觉得清淮大概是在心疼他,但想起那次在长安街成衣铺里,江清淮死不承认心疼他的样子……
若是问了,江清淮大概不会承认,还会再编些别的话来搪塞他。
裴牧舔了舔后槽牙,只能作罢,又顺着他的话:“我去洗漱。”
他说罢转身要走,江清淮却急忙拉住了他,不依不舍地:“别……”
裴牧回眸看他:“一起?”
“不是……”江清淮又松开手,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却只说,“你快些回来。”
裴牧点头离开,心下却有些郁闷,不知道江清淮这张嘴平日惯能说会道的,怎么今晚却成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