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兔hetui
他用百分之百不确定的语气,小心翼翼地询问:
“清淮,你在生气?”
“嗯?”江清淮开始装傻,“我哪里生气了?”
他直直看着裴牧,无辜地眨眨眼睛:“你看我,我像生气了?”
裴牧有点说不准。
不,应该是,实在说不准。
只是不等他彻底想明白方才做错了什么,堂间忽而吹来一缕清风,带过几片槐花飘飘摇摇,暧昧地在江清淮发间转了两转,便依恋着不肯走了。
看那不知何处来的槐花挂在江清淮乌发之上,亲昵无间,自己却被清淮讨厌着,连话都要说不上几句。
裴牧想也不想,下意识抬手摘去那槐花,捏在指尖碾个稀碎,才撒撒手,由着残花落下。
“怎么了?”江清淮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解。
“清淮。”
裴牧却忽而想起什么,一瞬只觉柳暗花明,连带着笑容也立刻灿烂不少:“院中那槐树苗今早刚开了花。”
他顿了顿,努力开出江清淮可能会感兴趣的条件:“今晚月下赏花饮酒,我给你吹曲儿,好不好?”
“吹曲儿?”
江清淮果然好奇:“拿什么吹?叶子?”
裴牧摇头,从身上翻出个小巧的短笛,递给江清淮看。
“这是骨笛。”
“骨头做的?”
江清淮很好奇,接过细细打量,又不免害怕:“是……人的骨头?”
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终于又落到自己身上,裴牧忍不住勾起唇,从善如流地扯起谎:“不是。”
这骨笛稀松平常,裴牧看都不看一眼,只是继续争取:“能不走吗,清淮?”
他顿了顿,虽然有些别扭,却还是认真表明自己的态度:
“几日未见,我很……想你。”
第69章
“说什么想不想的……”
江清淮听得不好意思,心下别扭地阵阵痒,难得也词穷了起来。
裴牧却还以为他生气,立刻退步道:“只在长安街逛一会呢?”
“这也不行吗,清淮……”
他垂下眸子,失落的表情不加掩饰:
“我们才见了不到两个时辰,你就要走吗?”
“不是。”
江清淮立刻摇头。
看裴牧这么努力挽留他,大概是真的在乎他这个朋友。
虽然说的话听得他别别扭扭,但是吧……
“你说好的吹笛子,可不能反悔。”
裴牧眼前一亮,对着江清淮笑了起来。
他平日里笑,也不过浅浅勾唇,情绪其实淡得很。
今日难得如此开心,笑出那半颗虎牙尖来,朝气十足十。
勾地江清淮也笑出声来。
不过他笑,却是因为感慨。
“第一次见你,你就这样笑……”
他忍不住嘀咕:“要不是当时看你笑得好看,这么不会说话,我早打你了。”
“清淮……”
虽说是嘀咕,但裴牧还是听得清楚,只是有些不懂:
“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江清淮哼了一声,想起初见时,自己好心要留下救裴牧,裴牧却问他是不是傻的情景。
再看现在的裴牧。
他突然有点心痒,忍不住双手撑住裴牧的脸,踮起脚尖凑近打量。
确认看个明明白白后,才后撤一步,深深叹气:
“意思就是——
以后都要这样笑,我喜欢看。”
“记住没?”
裴牧果然配合地笑了起来。
他长了张江清淮没法拒绝的帅脸,笑起来半颗虎牙透出的少年气,又完完全全踩中江清淮的审美。
何况平日总一副淡人模样,气质又莫名老成可靠,难得又见到裴牧如此模样。
江清淮几乎看呆。
他足足在原地看了几秒,才回过神来,轻咳一声,转开目光。
手却已经自然而然地拉起裴牧——
“走吧,逛长安街去。”
*
说是逛长安街,但两人还是先去了趟肥皂坊。
一到地方,江清淮又想起方才说起名做牌匾的事。
现在他也不生气了,倒能平心静气地跟裴牧交流。
只是不等他开口,裴牧倒是上道了一回,径直道:“清荷皂记,可好?”
像是怕江清淮不懂是那四个字,还专门取来笔墨,写下这四个字,递给江清淮看。
难得这几个繁体字江清淮都认识,刚瞟了一眼,他就觉得好。
再细细看,这名字还真既文雅,又通俗。
而且,他笑着望向裴牧:
“你写得也好看,不然就让牌匾师傅照这个……”
话音未落,裴牧却先夺过那纸,抵在身后,摇起头来:“我随便一写,不作数。”
“可你写的很好看啊。”
江清淮有点郁闷。
他也见过自己手下官员的折子,看过那些士族名家的字,和裴牧的比起来,也不过如此。
看裴牧不乐意,江清淮也耍赖,他绕到裴牧身后,想去抢那张纸。
刚偷摸伸出手,就被裴牧提前躲开。
裴牧仗着身高优势,将那纸高高举过头顶,偏向一侧。
另一只手则揽住江清淮的腰,圆滑地将他带到另一侧去。
这番操作行云流水,江清淮还没回神,就已经和那纸隔了半个裴牧的距离。
直到对上裴牧眼中的笑意,江清淮才明白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气恼得一把抓住裴牧手腕,强硬地把人往自己这边拉。
大抵是裴牧也没想到他会如此,一时没有设防,就那么直直往江清淮身上靠来。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冷香,像是去往远山巅的路途会遇的冷松,松间未化的初雪沾染阳光的气味,漫山遍野,实在好闻得很。
江清淮动作顿了片刻,又被裴牧躲了过去。
江清淮不过脑子,只脱口而出:“好闻,是什么?”
“什么好闻?”
裴牧仍旧笑着看他,只是手仍戒备着,像是看透了江清淮会耍小把戏。
“没什么。”
江清淮对那纸已经没兴趣了,但也说不出“兄弟你好香”这种话,只好撒娇:
“我就想拿你的字刻牌匾,行不行啊,裴牧?”
“嗯……”
裴牧思考了一会,便闷闷嗯了一声。
只是手里还拿着那纸,不肯送,看起来是极不情愿,但还是好脾气地同意。
撒撒娇就管用。
倒像是江清淮欺负他一样。
江清淮忍不住问他:“这么不想我拿你的字来刻牌匾?”
难道是害羞?
某种意义上,江清淮还真蒙对了。
但裴牧却不是羞于让旁人看自己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