攒花藏刀 第20章

作者:迪可 标签: 古代架空

银角赢了野狼,神色倨傲,浑身伤痕累累也不示弱。

宁承轻生怕还有野兽,忙带着一狼一狗往回走。

山洞里,段云山久等他不回,想去找他又怕丢下萧尽一个人在洞中被野兽拖去,正犹豫之际,忽听身后一声呻吟,萧尽慢慢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见眼前是个黑影,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想起昏睡前的事,哑着嗓子迷迷糊糊道:“阎……阎王老爷?”

段云山听他烧得如此神志不清,担心再不医治连脑子也要烧坏。他走回到萧尽身旁,摸他身上,果真烫得如炭火。萧尽望着他道:“你不是阎王老爷。”段云山道:“我不是。”

萧尽道:“阎王老爷走了,那我……我不死了。”段云山道:“有我师弟在,不会让你死的。”萧尽道:“你师弟是谁?”段云山不语,伸手握住他手腕,将自己真气缓缓渡去,助他疗愈伤势。萧尽觉察他真气浑厚温和,一入体内似乎浑身酸乏苦楚略减,头脑也清醒了些,终于认出他是谁来。

他道:“段大哥,我好了些,不必耗费内力。”段云山道:“你是外伤化脓才烧得如此,并非我内力能治,只是让你好受些,我想离开片刻,不知道你能不能照顾自己?”

萧尽问:“你去哪里?他呢?”

段云山道:“他去采药,快一个时辰还不回来,我怕林子里有野兽。”萧尽皱眉道:“他一个人去?那……那你快去找他。”

段云山原本急着要走,但忽又想到有些话现在不说,等宁承轻回来便再也没机会说了。

他道:“萧兄弟,我有一句话想问你,你能老实对我说么?”萧尽只想他快去将宁承轻找回,便道:“段大哥有什么话要问,我自然如实相告。”

段云山道:“你对我师弟可是真心的?”

第四十五章 遥心不知寄深情

萧尽正烧得昏昏沉沉,听段云山如此一问,不知是什么意思,说道:“什么……什么真心假意?”段云山道:“若还是以前,他独个出去我也不会如此担心。师弟未足月出生,全靠宁宗主夫妇二人用尽灵药才将他救回,因而自小血中带毒,常人沾了他的血便难活命。可两年前,他为替你解毒,以自己的血做药引,又怕你抵受不住,自己吃药调理,将血中之毒解去大半,如今已不能使人致命。他体质与人有异,无法修练内功,不得自保,没有毒血连最后一样护身法门也失了效用。你若只是一时义气救他一次、两次,今后早晚要离开的话,最好现在说清,免得他越陷越深,他日离别又是一场劫难。”

萧尽听他说完,心头一片混乱,心想什么毒血,什么药引,为什么怕自己喝了抵受不住。想了一会儿不知怎的头脑猛然清醒,想起在宁家后山时那一碗又一碗的鹿血汤。他的毒伤在喝完七天血汤后就慢慢好了,那年宁承轻却生了场大病,缠绵数月才慢慢好转。他的手腕上还有许多刀伤,难道……难道他割了自己的血来做药?

萧尽一急,顿感头晕目眩,差点又昏晕过去,连忙一咬舌根痛得清醒,心想,我待他是否真心,那当然,救他一次两次哪就够了,我一辈子和他在一起,到哪也跟着,只要他不烦我不厌我……不,就算他烦我厌我,我也跟着,谁也不能伤他半分。

想到这里,他便说出来道:“……我不离开他,他不会武功,仇家又多,无人护着怎么能行。”段云山道:“可我师弟生性倔强,待人清冷,眼下你这么说,过个几年便会心生厌烦。”萧尽说:“他哪里待人清冷?他……他待我很好啊。那日在蛇面阎罗的牢里,他宁愿自己死了也要救我,他就是不肯说实话,我知道的……”

段云山见他虽心神迷离,但言语温柔,声调恳切,实乃一片真心,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心里又感动又欣慰。他道:“师弟自幼孤苦,既没有玩伴也没有朋友,更无能托付终生之人。他待你与众不同我都看在眼里,望你珍重,不要辜负他的好意。”

萧尽心里只是不停地说:“不会的,不会的,我怎么会辜负他,我们都没有亲生父母,就这样一辈子在一起又有什么不好。”

段云山看他渐渐心神涣散又要昏迷,便不再和他说话费神,将拒霜送到他手中防身,转身出去寻找宁承轻。刚到洞外,一条黑影直窜进来,段云山一惊,抬手出掌要打,却听宁承轻远远喊道:“师兄,是金角过去了。”

段云山听他安然回返,悬着的心立时放下。黄狗窜到洞里在萧尽身旁嗅嗅闻闻,伸出舌头舔他脸颊。萧尽迷迷糊糊之际觉得痒痒,伸手去摸它狗头。

宁承轻带了银角随后而来,段云山见一人一狼都浑身鲜血,忙问他伤到哪里。宁承轻道:“路上遇到野狼,只是些轻伤,不碍事。”

他将怀里的药草拿出来,尤其那株人参,万分小心地交给段云山道:“你将这参熬了药,我再拿其他药草调制,一会儿给他喝下应当能吊住生气早些痊愈。”

段云山知道他不顾性命,深夜去林子里采药,这时却不能露出丝毫看破之色,只答应了接过人参去烧水煎熬。

宁承轻手边没有捣药的器具,拿布包了药草,找块石头坐在洞口捻汁。他不说话,段云山也不开口,一时洞中只有萧尽轻轻呻吟和烧水煎药声。等药煎好,段云山扶起萧尽喂他喝了,摸他身上虽仍是滚烫,但脸色好了许多,睡得也安稳些。

二人守他到半夜,段云山劝宁承轻去睡,宁承轻却道今晚十分要紧,需得看着萧尽病况有无变化反复,因此半睡半醒熬了整晚。第二天天亮,宁承轻再去摸萧尽额头,高烧已略微退去。

段云山在他二人之间总觉碍事,宁承轻固然不会主动示好,萧尽也不敢劳动他,有事只求着段云山帮忙。等到天色渐亮,段云山便道:“我去找些吃的,师弟你在这照顾他。”宁承轻道:“你快去快回,这里也不是长待的地方。”段云山答应了,只在附近狩猎,并不走远。

这时洞中便只有宁承轻与萧尽。

宁承轻面朝洞外,听到身后萧尽挣扎起身,就道:“你病没好,别折腾自己,晚上又烧起来可没有药救你了。”

萧尽道:“我好多了,昨天夜里听说你去采药受了伤,伤在哪里?伤得重不重?”宁承轻道:“不关你事,你快点将伤养好,别耽误我们躲避仇家比什么都强。”

萧尽知道他不想自己追问伤势,有意刻薄回避,心里非但不恼,反而深感温暖,便转而问道:“金角银角怎么追来了?”宁承轻道:“我也不知道这两个小畜生怎么就死缠烂打,赶也赶不走,这么远的路巴巴地追了来。”

萧尽道:“它们是觉得在你身边很好才追来,不然早走了。”

宁承轻听了微微一笑。这些日子萧尽与他东躲西藏,屡遭劫难,难得见他展露笑容,心想他若能一直这么快活多好,那些人为何不肯放过他?十多年前的血案,人不是他杀的,说他有水月白芙,便是真有他也不会拿去害人,这一路迫害实在没有道理,想着想着又愤愤不平起来。

萧尽好了一阵,又觉困倦疲乏,眼皮渐渐沉重再要睡去,正迷蒙之际,忽觉滚烫的身上一阵清凉,眼睛实在睁不开,却知道是宁承轻解了他衣衫用清水替他擦身。待一身黏腻汗水尽数擦去,萧尽只觉从未有过的舒服清凉,慢慢安心睡着。

宁承轻见他睡得人事不知,便坐在一旁低头瞧他,想想萧尽虽也有仇敌祸患,可一路而来,这一身伤倒都是为自己受的。宁承轻十余年未曾体会他人情意,越长大越薄情寡性,昨日夜里为萧尽采药险些被野狼咬死,忽然之间便能体会为人付出的真意。

他自小学过医术,明知萧尽喝了他调制的药,又有人参滋补,病情只会好转,绝无性命之虞,却不知为何心里总是忐忑,时不时去摸他额头身上,期盼能早些退烧。金角在萧尽身旁转来转去,想叫他起来陪自己玩耍,宁承轻将它抱在怀里,不让它吵闹。

过了一会儿,段云山回来,远远瞧见宁承轻不在洞口,却坐在萧尽身旁,不由微笑。他在河里捉了几条鱼,已开膛剖腹,刮鳞洗净,回来支锅做汤。

宁承轻走出洞对他道:“今日我们就要走。”段云山道:“何不再等一日,等他清醒了再走不迟。”宁承轻道:“我们逃走又伤了柳廷那些人,程柏渊听他们胡说八道定然要一怒追来,哪怕一时找不出行踪,过个一两日慢慢也有蛛丝马迹,我们在这停留一日一夜已是十分冒险。”

段云山点了点头道:“好,吃过这顿我就准备。”他将一碗鱼汤递给宁承轻,言下之意是要他喂萧尽喝了。宁承轻一怔,段云山自顾自大口喝完,吃了几块鱼肉以补体力,转身去备马。

宁承轻端着碗,瞧瞧还在昏睡的萧尽,有些不知所措。他从小到大都未服侍过别人,即便家破人亡也有段云山照应日常起居,方才给萧尽擦身已算尽力,这时还要他喂一个昏迷不醒的病人,实在不知如何下手,喂了两口都从萧尽嘴边漏下。他想了半天,眼看碗里的鱼汤慢慢变凉,飘出淡淡腥味,索性一仰头自己喝了,把碗放在萧尽身旁,起身出去。

段云山见他这么快出来,知道定是他不懂如何照顾病人,也不多问,免得驳他颜面,过得片刻再端一碗自己去喂。

三匹马儿休息了够了,在林中吃饱鲜草,此刻精神奕奕脚力恢复。段云山将银两揣在怀中,其余器具衣物等打上包裹挂在一匹马的马鞍上。他想若有人追来须得断后,因此抱了萧尽上马,怕他手脚无力中途摔下,用衣带将他上身缚在马颈背上,叫宁承轻与他同乘。

段云山道:“师弟,你护着他走前面,我断后。”宁承轻双手圈住萧尽,只觉他如此伏着,马上颠簸只怕十分不适,便道:“你将他缚在我背后,这样跑快些也不妨事。”

段云山原有此意,只是不好自己说出口,见他愿意便照他说的做了。

三人不多停留,带着金角银角立刻上路,一路经过茶铺饭馆也不靠近,生怕留下行迹,更不敢在客栈投宿过夜。

第三天头上,萧尽高烧已退,神志清醒,醒来见自己与宁承轻缚在一起,知道是怕摔下马,可如此一来累得宁承轻疲惫不堪,顿时满心歉意。他伸手解开衣带,宁承轻忽觉身上重量骤减,吃了一惊,忙伸手到背后去捞,萧尽却握住缰绳道:“我来吧,你休息会儿。”

宁承轻听他说话呼吸沉稳,先放了一大半心,扯着缰绳道:“你睡醒了就自己坐一匹马,还跑得快些。”萧尽道:“我看你累了,不如就这样睡一会儿。”宁承轻接连两日不眠不休一味赶路,骑在马上还怕摔了萧尽,不敢有丝毫分神,的确累得腰背酸痛昏昏欲睡,可萧尽这么一说,他反而生出一股力气,调侃道:“背一只狗儿也不费什么力。”

萧尽知道他又说反话,心中微甜。三人奔了一阵,段云山赶上来道:“有人追来。”

宁承轻问:“几个人?有多远?”段云山道:“怕已在五里之内,人不多,应该是先锋,大队人马还在后面。”

宁承轻道:“他们不像我们这般赶路,一时半会儿未必追上,但徽州境内有不少江湖人物,飞鸽送信,召集人手半路拦阻也并无不可。”

萧尽听他二人谈话知道又有追兵赶到,心中不胜烦扰,只觉那些人自诩正派却不分青红皂白冤枉好人,如此穷追不舍惹人厌恶。他病了三四日,刚才有些起色,四肢酸软无力,骑在马上已十分勉强,哪里还有力气与人拼斗。

正想到这,忽然头顶一阵劲风袭来。

第四十六章 空山茫茫无前路

萧尽近来屡遭高手袭击,临敌经验比之往日更胜一筹,虽然浑身乏力但意动身先,立刻抱住宁承轻滚落马背躲过一击。

他将宁承轻按在怀里,暗中运劲使自己后背先着地,半点不让怀中之人受伤。

萧尽本就虚弱,这一摔更是胸口一紧头晕脑胀,眼前一片漆黑,只听到马儿高声嘶鸣,随后浑身像被泼了一盆水,鼻腔里全是血腥气。

他双眼虽迷,头脑却还清醒,心知头顶偷袭那人劈死了自己胯下坐骑,这招用尽,第二招又要来到。萧尽抱着宁承轻再往一旁滚去,伸手一擦头脸上的马血,却听兵刃交击,段云山已拔了他的拒霜挡下一剑。

萧尽听他们叮叮当当打了起来,心中焦急,拼命睁眼想瞧清楚,但一双眼睛里全是黏腻的马血,越擦越将双眼糊住,始终也看不见。

宁承轻落马时背朝上方,虽也染血,脸上却未泼到,见萧尽伸手揉眼,便一把将他拉起往树后躲去。他瞧与段云山交手之人身材微胖,一身青袍,手中剑花舞动青光点点,一望而知是使剑的好手。

段云山虽以拳法为长,可刀剑也不生疏,接连两下将对方杀招接住,身后的马蹄声又渐渐近了些。段云山心想这要再被人追上,三人中只有自己还略能一战,力敌多人绝无胜算,便想让宁承轻带萧尽先走,由他断后,若有机会日后还能再会,没有机会不过是把这条原该报答宁家的性命交待在这里罢了。

宁承轻哪会不知他的心思,这十年来,段云山从不将性命摆在心上,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以这个师弟为先,一个大活人竟没有半点自己的喜怒哀乐。此刻他想舍身助二人脱险,宁承轻又怎会答应,放眼一扫,见另一匹挂着包袱的马儿就在近处,便将萧尽拖着过去推上马背,对段云山道:“师兄别与他缠斗,快上马。”

段云山深知无人阻拦这青衣剑客,三人一道骑马奔驰,不出片刻仍要被追上,可宁承轻之意是能逃一时就逃一时,决计不能让他留下断后,心想此时不可耽搁犹豫,拖累得三人都走不脱,于是长刀一扬逼退那剑客,往后急退两步转身跃上马背,纵骑向前奔去。

宁承轻见青衣剑客提剑欲追,反手向后撒出一把粉末,嘴里喊道:“看毒!”

那剑客眼前一片迷迷蒙蒙,鼻中又闻到一阵药味,况且早知晓三人之中有药圣宁闻之的后人,忙闭气后撤不敢追近。

宁承轻撒出的药粉哪是什么毒药,只是昨日夜里为萧尽磨的些药草榨干汁,捣碎后和了地上的干土,假作毒药骗人罢了。这诡计其实十分拙劣,犹如三岁孩童恶作剧般,稍有经验之人绝不能被他糊弄过去,但他既是宁家传人,此前又毒倒了许多江湖闻名的好手,来人即便心中有疑也宁可先退一步。

三人得以脱身,骑马疾奔。

萧尽拾起衣襟,将脸上眼中的血擦净,但双眼仍是刺痛,泪流不止。

段云山将拒霜还他,宁承轻道:“那是青萍剑的名家丁处舟,与游云剑温南楼齐名,如今追得这么急,可不像要秉持公允,调解弥缝的样子。”

段云山知道他有意讥嘲,可终究是自己忧心过虑,盼能解开十年恩怨所致,因而并不反驳。萧尽听了却道:“段大哥一心为你着想,就算误信那姓温的也并非有错,怪就怪那些各怀鬼胎的坏人,咱们以后不再轻信他们就是了。”

宁承轻听他如此回答,反倒无话可说。其实此刻情势危急,哪还有什么闲心求证温南楼等人究竟何等样心思,只是宁承轻生性孤傲,不肯向人低头,段云山虽是为他着想,也逆了他心性。这其中的别扭,师兄弟二人都心知肚明不必分说,只有萧尽当正事辩解,一片好意,反将二人心里的烦扰一并抚平了。

段云山独乘一骑尚好,萧尽与宁承轻同骑一匹马,那马又非神驹骏足,跑了一阵已负重疲累渐渐落后。他见身后有三骑快马追来,渐渐便要追上,当先那人正是方才挥剑斩马的青萍剑丁处舟,并骑那人却是游云剑温南楼,身后一骑跟着程柏渊,再往后看,浩浩荡荡几十骑追兵赶到。萧尽虽目力难及,可也隐约瞧见柳廷等人在内,想是信了宁承轻的话,担心自己吞入腹中的蛇卵,总要想法子去除才好。

萧尽恨他们阴魂不散,将拒霜紧紧握住,心里只想若这些人再来逼迫,今日只好不管其他大杀一场。他主意已定,暗中运气振作精神,忽听身后传来温南楼的喊声道:“段兄、宁公子,且留步听我一言。”

萧尽听他内力充沛,精神长足,心想那天夜里刺他一刀也算重伤与我相当,没想到竟然能够如此长途跋涉一路追来,丝毫不见颓态,不禁也暗中佩服。

温南楼一路赶一路喊,宁承轻从不存求和之心,对他喊声充耳不闻,只是埋头一味打马飞奔。段云山虽不如此决绝,可也恨柳廷等人下流龌龊,自诩正道背地里折辱宁承轻,因而也不说话。

三人只是逃跑,后面追得更紧。

萧尽眼见自己与宁承轻同乘落后,放开缰绳便要跳下马背。

宁承轻料到他主意,萧尽身子一动,即刻被他抓住手臂道:“你找死可别死在我眼前。”

萧尽道:“我下去阻他们片刻,未必就死。”宁承轻道:“你身上的伤病我比你自己还清楚,跳下去就是找死,他们先杀了你再来杀我,也耽误不了一时半刻。”

萧尽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可眼下实在无计可施,难道坐以待毙等追兵上来将他们一并砍死不成?萧尽想得简单,只盼拼死一搏,换对方几条人命出口恶气,拖一刻是一刻,说不定便能让段云山带了宁承轻逃远。可宁承轻死死抓住他手腕,虽无内力却如铁箍一般,萧尽若要跳马,势必将他也带下马去,故此不敢擅动。

宁承轻道:“温南楼既来了,他又要扮大侠装好人,必不会立刻下杀手,被他生擒那便不怕。”萧尽道:“方才那用剑的胖子在途中埋伏,当头一剑劈下可不像要生擒咱们。”

宁承轻道:“你就算烧糊涂了听他跳下如此巨响也会躲开,他要的就是我们落下马去,阻挡片刻等余人赶到。”萧尽心想不错,暗杀原是他本行,出其不意杀人不该有如此动静。

他回头一瞧,见青萍剑丁处舟已追到眼前,大声呼喝一剑攻来,忙抬手挥刀“当”一声响虎口巨震,拒霜险些脱手。

段云山眼见二人遇险,略一勒马缓住几步,左拳一出朝丁处舟胯下坐骑的马首击去。丁处舟剑法虽精但江湖剑客毕竟不善马战,段云山一拳挥来,人可避开,马却不听驱策,顿时乱了阵脚。萧尽与宁承轻得他如此一阻,脱身而去,眼前道路分岔两边,一条往大路官道,一条则崎岖向上没入深山。

宁承轻不等萧尽拿主意,一抖缰绳,将马拨向山路。

萧尽不知他用意,山路陡峭虽能暂时避敌,但越往上走越是死路,反倒不如大路四面通达。可他对宁承轻向来信服,料他必有脱身之法,便也不管任由他驱策马匹往山上奔去。

丁处舟见三人骑马撞进深山也是一怔,回头对温南楼道:“温兄,那小贼慌不择路,逃到山里去了,山路崎岖不易奔驰,咱们下马去追。”

温南楼前日在客栈听了柳廷等人的谎话心中起疑,可程柏渊闻之大怒,转头飞鸽送书找齐人手一径追赶。温南楼生怕他急躁生祸,既劝不住只好也忙忙赶来。

他对丁处舟道:“此事本与丁兄无关,丁兄急公好义,得了信前来相助,在下与程老前辈均是感激。只是我与冲云拳段云山相处数日,觉他为人处事光明磊落,宁家那位少主虽性情乖僻,但幼年遭厄,难免孤傲偏激,好在年纪尚小,将来未尝不能改变。近日我常思索十多年前宁家那桩惨事,咱们当年都没在场,事后又无人证,传来传去只是些流言蜚语。退一步说,即便真是宁闻之夫妇对不起死去的江湖豪杰,也不能算在他的幼子头上,我们这样一路追赶已然过分了。”

丁处舟与他虽非至交,但江湖闻名互相仰慕,听他如此一说却有些不以为然道:“温兄说的虽有几分道理,但听说那姓宁的小子下毒害了程前辈的两个侄儿,又与蛇面阎罗那等妖邪为伍害死柳家兄弟,就连温兄你自己也差点着了道。这哪里只是性情乖僻、孤傲偏激,分明已是走了邪道,今日不除,将来成了气候岂不是要为祸武林。”

温南楼心知江湖中人大多嫉恶如仇,程氏兄弟中毒两年吃尽苦头不假,柳璋死于毒蛇之口亦是事实,只这两条已足够教人结下深仇大恨以至不死不休,哪还顾得上分辨其中蹊跷。

他只得先道:“程前辈抬举,将这事托付于我,还望丁兄稍留余手,交由小弟处置。”丁处舟点头道:“也好,他若再下毒手,我也不能手下留情。”温南楼道:“正是。”

众人入山后,马匹便不能代步,柳廷与其余人手慢慢赶来。温南楼将方才对丁处舟说过的话再对众人说了一遍,要他们听自己号令,不可擅自出手,以致恩怨牵缠愈深。

走到半路,山路道边站着两匹马,原是宁承轻他们也无法骑行,将马抛弃在这里。

柳廷与云门派的几人因被宁承轻施计唬住,又不好说是自己上门寻事羞辱,温南楼来询问时信口胡说,污蔑宁承轻要在众人饮食中下毒,被自己识破后里应外合引了萧尽将他们打伤,随后在自己和云门弟子身上种了毒蛇卵,百步内受蛇哨驱使,故而不敢追得太紧,才远远落在后面。郑全武与韩琴儿中了血毒虽得解药好了几日,谁知宁承轻一走又立刻恶化,每日发烧呕吐,痛苦不堪。众人见状只骂宁承轻心思歹毒。

方从剑与韩琴儿这次虽说是为师门叔伯寻仇,却也没什么坚毅持久之心,韩琴儿接连被萧尽与宁承轻所伤,早已萌生退意,只是如今身上毒性未解,不得不继续跟随。

再说混元派道士王玄禛被段云山重伤,同门道人这时追得最紧,其余人等或有伤在段、萧二人手中,或是受毒于宁承轻,甚或被那不知来历的黑衣人所伤,也都亦步亦趋,紧紧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