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迪可
宁承轻心里一暖,微笑道:“你且不要去惹他,这里江湖人众多,温南楼夫妇与程柏渊都在,咱们隔岸观火,看这些正道人士如何对付这个杀人如麻的大恶人。大义当前,谁是真英雄谁是伪君子不就一目了然了吗?”说完拉了萧尽到窗边桌前,将街市上买来的小玩意儿一一取出,两人凑在一起摆弄把玩。
第七十章 恶鬼凶心佛手铁
次日起来,萧尽有意查看一番,客栈店内不见铁手佛封威的身影,心想这人也是大胆,往日做下许多案子,被仇人围攻死里逃生,手断了一只,脸又破相,竟然丝毫不惧,还敢大摇大摆来这天下英雄群集的比武大会。
萧尽昨日听了宁承轻讲述,便视封威为平生最厉害的对手,他既在此现身,必定也是想打听宁家后人的下落,一雪当年之耻。
封威不在客栈,程柏渊与温南楼等人也不见,问了客栈掌柜店伙,都说几位侠客爷往庐阳城外仙童山的道观去了,那里地方大,庐阳苍穹剑派的门人弟子早半个月前就已去山上打点,准备迎接各门各派的英雄豪杰。
萧尽忙回房去告诉宁承轻,离比武会开始尚有两日,并不着急,二人先在客栈吃了早饭,又去街上逛了逛,才牵马整装往城外出发。
萧尽见沿途不少江湖人士三五结对,十分热闹,一眼望去却并无熟人。到了仙童山山下,骑马已不能上山,众人便将马匹交给山下道童马夫看管,等下山时再来认领。
萧尽与宁承轻拾级而上,见沿途景致风吹柳带、蝶绕花枝,远处隐隐而来道者诵经之声,缓缓行去便觉心胸空明,纤尘不染,往日琐事烦扰尽皆一扫而空。
山间原有不少道观寺庙,群豪各寻去处供奉香火,落脚投宿。这些道观寺庙大大小小,统共算来不下千间房,招客留宿绰绰有余。
萧、宁二人不爱人多聚集,便挑个小庙住下。此为佛庙,名叫悟心寺,寺里只二十余间禅房,十来个僧人。萧尽自与宁承轻寸步不离,因此只住其中一间,其余来这庙里留宿的人极少,直至傍晚仍旧十分清静。晚饭二人用了些素斋,又去山边踏青,到夜里忽然听到禅院中吵吵嚷嚷,心想江湖人多有不守规矩,佛门清净之地也当客栈如此喧嚣吵闹。
宁承轻听了一会儿道:“真是冤家路窄,你听是谁?”
萧尽听了听,只觉吵嚷之人声音枯糙,与常人有异,便到门外拉住个小沙弥问:“小师父,那院里叫骂的人是谁?”
小沙弥面有惊惧之色,双手合十念念叨叨回道:“是一位金刚也似的施主,身高八尺,脸上有疤,鼻子也少了一半,模样吓人,右手……右手还是铁的。”
萧尽一听果然冤家路窄,山上这么多庙宇道观,竟偏偏和这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碰在一起。他见小沙弥骇得脸色发白,便又问道:“那人吵着要做甚?”
小沙弥道:“那位……那位施主说给他住的禅房太简陋,饭菜不合胃口,说长老慢待他,非要讲个说法,如今正逼着方丈出来给他磕头赔不是。”
萧尽道:“怎的如此蛮横不讲理。”小沙弥道:“两位施主不如出去避避,一会儿他还说要挨个房间瞧一瞧,怕又生事端。”
宁承轻道:“多谢小师父提醒,他真来瞧,咱们也不与他争执就是。倒是贵寺的僧人要小心,那人脾气暴躁,千万不要触怒他。”小沙弥答应了,匆匆忙忙跑了去。
他人未跑出几步,却听禅院中一声惨叫,吓得一跤坐倒。萧尽吃了一惊,心想如此惨叫必定有人被杀害。他转身将床边长刀一提就要出去,到了门口又略微迟疑。
萧尽平日最见不得人恃强凌弱、滥杀无辜,倘若只是自己一个人早已出去与封威拼个死活,但如今一怒之下忽然想起姓封的是宁家宿仇,一不小心被他看破身份岂不是连累宁承轻有性命之虞。
他才这么一犹豫,宁承轻已猜到他心中所想,说道:“我叫你不要去,你若听了,任由他在那里胡乱杀人,血染寺庙,日后再与我一起想起这事定然后悔。你只管去,打不过我也有法子助你,反正这人不除,总归是桩心事。”
萧尽听了,心中感慨果然他是不会武功,但豪侠之气比那些会武之人不知高出多少,不禁欣喜自己眼光不错,兴冲冲提刀往院中而去。
到了院里,萧尽一眼便瞧见一个僧人的尸体倒在地上,头颅碎裂,伤口鲜血喷涌不止。四周众僧见状吓得心胆俱裂,个个坐地求饶,不敢动弹。
封威站在尸体旁,一脚踩住那颗血肉模糊的头颅,往四处环视一遍道:“老和尚还不出来,这点路要我杀几个才走到?”
他说话模糊不清,是当年被仇人追杀,喉咙也受重伤的缘故。萧尽见他提着铁手拳头去抓身旁的僧人,心想此人将人命视作草芥,杀人如杀蝼蚁,生来就是个不讲理的恶鬼,与他多说无益,不如偷袭出手抢个先机,最好一刀将他杀了以绝后患。
想到这里,他抹去刀上剑袋,拔出拒霜,看准封威后背要害便是一刀刺去。
萧尽虽从宁承轻那里听了封威的事迹,知道此人武功高绝,弑杀成性,但不交手不能知对方深浅,并无十足把握能一招得手。果然他一刀出手,封威立刻觉察,转身抬手当一声响,萧尽长刀已被他铁手架住。
拒霜锋利无匹,与封威的铁手相碰也只砍出一道小小细纹,这铁手勒在腕上如实心似的。
封威眼见有人偷袭,往萧尽面上一瞧是个素未谋面的年轻人,但他自打学成武艺后就混迹绿林,烧杀掳掠,树敌无数,并不觉得有陌生人袭击自己有什么意外,反而冷笑道:“好好好,那些自命不凡的假道学伪君子每回想杀我还要先装模作样自报家门,数落一番我的不是,你这小子不像他们偏有那些做作张致,我让你得个全尸吧。”
说完,他右手铁拳抡直而来,朝萧尽头上砸落。
萧尽耳听头顶呼呼风声,心知这一拳与别个不同,犹如流星铁锤般,挨上一下哪里是头破血流这等小事,只怕半个脑袋都要没了。他想到方才地上那和尚被打死的惨状,万万不敢轻敌,当下弯腰矮身躲过当头一击,接着抢进一步,左腿横扫。封威虽身高体壮,但轻功甚是了得,一跃而起避过他下盘扫荡,提拳又再向他面门挥去。
萧尽一路而来遇到的拳法高手不少,段云山、郑全武、赵归义、关如是等等于拳脚功夫上都各有所长,却还是第一次见封威这等出拳,一招挥出犹如泰山压顶。原本他以空手对敌,萧尽手持宝刀应当尽占上风,可谁想他铁打的拳头,丝毫不惧,反而有意砸来,意图将拒霜刀刃砸断。
萧尽虽抢了先机,但被他连着几下重拳杀得措手不及,心想我若怕了他铁拳一味躲闪,他又不怕我刀砍劈刺,随意便抵挡下来,不出十招就要落败,此刻危急关头更不能心怯急躁,只想三刀两式将他砍死,而当定下神来将他招式一一拆解,找出应对的方法。
想到这里,他便不急着出刀,反而刀尖点地,借力一个鹞子翻身退开数尺,向着封威慢慢绕行。封威见他打圈,便以为他怕了自己不敢上前,嘲笑道:“臭小子,我当你有什么厉害,既不中用还强出头,现在后悔已晚了,我把你头拧下来从这里滚下山去给人瞧瞧。”
萧尽原想将他刚猛无匹的拳势打断,心里只盘算如何将这恶人打败,哪会去听这些威胁恐吓之言。封威见他不动声色,猛然大喝飞身扑去,铁拳再次当头砸下。萧尽身法急转,避开一招,手掌托着刀刃往上一举,刀身与铁拳相碰,又是当一声巨响。这一回,萧尽有备而来,内力灌注手臂,平举长刀,拒霜非但丝毫未损,反将封威势若雷霆般的一拳硬接下来。
这一击封威本意便是如他自己所说,要将萧尽一拳打死,绝无手下留情多留余力的道理。萧尽接下便知他内力功底,虽震得自己双手剧痛,浑身震颤,但也生出些许自信,只觉勉力一搏未必没有取胜的机会。
那头封威见面前这小子竟能一刀接下铁拳,且反震得自己由拳到肘,由肘及肩,半边身子发麻,心里暗暗震惊,方才那一点小觑之心顿时收敛,忍不住对着萧尽多看一眼。
萧尽不像他一般轻敌,此时没有丝毫惊讶,反而立刻抬刀,趁他一怔之际长攻而入抢到先机。他长刀飞舞,招招往封威右手铁拳挥砍,一时间当当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封威平日与人拼斗,右拳挥出刀剑不破,人人避之不及,大多想攻他左路拳脚取胜,今日还是头一回竟有人敢直来直去,与他右拳正面相较。萧尽双手执刀,一改往日抹刺撩提等等巧技,刀势大开大合,只管横竖劈砍,封威拳到哪里,拒霜寒光便跟到哪里,金铁交鸣,铁拳上原有数行佛经刻字,此时已被砍得字迹模糊,刀痕遍布。
封威一连与萧尽拼斗十余招,招招纠缠,越斗越狠。久战不下,封威固然内心震撼,萧尽更是双手虎口绷裂,苦不堪言,但他丝毫不馁,反而气力弥长,一步也不肯退让。
其实封威除了力大,平生所练武功招式更是精妙,只不过萧尽一上来便与他斗力,教他一时起了争强好胜之心,必要以蛮力将他击杀。又是十招一过,封威耐心已尽,狂性大发,转身便想再去杀几个和尚泄愤,可一回头却见方才还被自己堵在院中的十几个僧人已逃得一个不剩。原来萧尽有意翻身引他相斗,渐渐让出空地,宁承轻早在一旁将吓得不知所措的众僧引到别处,要他们快些逃走,暂不可留在寺内。
萧尽眼见众僧都已退走,再不必担心封威起杀心迁怒旁人,刀势一变,原本硬打硬抗的长刀转而往下一扫,划向封威脚踝。这一招从鞭法化来,先以青龙翻身起势,再接毒蛇袭阴。封威自忖动武杀人不拘狠毒,却没料到方才还堂堂正正接招的对手忽然使出这般阴损招数,况且萧尽若使的是软鞭,此刻鞭梢未到,但长刀不会转弯,刀刃已由下向上撩到要害。
封威吓出一身冷汗,情急之下向后翻身坐倒,左手摸到地上被自己打死的僧侣尸首,大喝一声抓住死人手臂向萧尽掷去,随即右手一锤地面将自己震起,举拳扑到。
第七十一章 菩萨慈悲金刚怒
萧尽硬扛封威的铁拳,等宁承轻将院中众僧救走后立刻接阴招对敌,打了封威一个措手不及。他与人交手不拘招式,以能取胜为先,也是封威平生作恶多端,常被正道仇家追杀围剿,名门正派自视清高极少用促狭阴险的毒招,他看萧尽相貌堂堂,衣着锦绣,便将他也当做世家子弟,心存轻看之心,哪知竟会有这损阴绝嗣的一刀。
如此断子绝孙、毁门绝户的招式向来只有封威使出对付别人,哪有自己受用的道理。他怒极生恶,抓了死尸当盾去挡长刀。
封威为人恶毒,对他人心思却拿捏得极准,那僧人死得凄惨,尸身早已不全,稍有怜悯之心者都不愿鞭尸作践。他料想萧尽见尸体到来难免犹豫,便有了趁隙偷袭回击的机会。谁知萧尽哪有半分迟疑,眼疾手快,一刀斩去,将僧人的尸身自腰间劈开,一时间肠血内脏横流,泼了封威满头满脸。
封威原本躲在尸体后打算趁势突袭,右手铁拳等尸身落下便猛击萧尽头颅,保管一招叫他脑袋开花,血溅当场。可萧尽如此毫不犹豫地一刀斩开尸体,自己头上要害半点也没露出,反倒让封威双眼糊满鲜血,不能视物。
萧尽从出刀与他搏斗到眼下略占上风,实是招招惊险,处处惊心,可谓在生生死死之间转了几个来回,心中也是惊惧交加,知道若封威出手便全力以赴,此刻自己哪里还有命在,趁现在对方目不能视,必要以雷霆一刀将他斩杀,否则待他回过神来再看清楚便难有取胜的机会。
想到这里,萧尽不顾那僧人尸首如何,一刀两断,忙着又挺刀对准封威头脸要害刺去。
就在这时,忽然一声大喝从院外传来,怒气勃勃十分耳熟,喝道:“什么人在这佛门净地滥杀无辜!”
萧尽暗暗叫苦,心想果真不是冤家不聚头,这老头儿别处不去,偏来这里凑热闹。程柏渊飞身过来,一刀将他长刀拦住。封威反应神速,知道来人绝非自己援手,两厢误会一解便要联手对付他,大丈夫能屈能伸,杀人不急在一时,立刻一抹脸上血污,略微辨明方向往院墙外跃去。
程柏渊进门时只见萧尽一刀将一个身穿缁衣的僧人腰斩,他行走江湖数十年,也是头一次见如此惨烈场面,震惊之余不容多想,抢身而去挡住萧尽刺向封威那一刀。再说封威被萧尽斩开的尸首溅了一脸血,右手支身,左手罩面,哪里看得清是谁。程柏渊这一喊,萧尽便知不好,长刀去势更急,可惜封威临敌经验深厚,逃命与杀人一样果断。萧尽只差寸许就能将他重伤,仍因程柏渊一挡未能得手。
程柏渊见封威逃走不以为意,毕竟寺中僧人被斩是他亲眼所见哪会有错,因而十分倨傲,执刀拦着萧尽道:“什么人?为何下手如此狠毒?”
萧尽与宁承轻和他交道匪浅,深知这老头儿为人不坏,甚至可说颇有侠心义胆,方才之事换个人来,眼见一人举刀将人劈为两段,满地血肉内脏,哪敢毫不犹豫上前阻拦?
程柏渊性子执拗暴烈,萧尽不知吃了他多少苦,见又是他也十分无奈,正想如何作答,宁承轻已抢先一步道:“老贼,你与那杀人越货、恶贯满盈的恶贼铁手佛封威沆瀣一气、同流合污,明知他无故杀害寺中僧人却助他逃跑,当真是江湖败类,无耻之尤。我等虽武艺浅薄,今日也誓要为天下武林除害。”
萧尽听他先发制人,正气凛然,将当初程柏渊骂他的话原封不动骂回去,知道是刻意报复,心中不免好笑,便陪他演这一出,一言不发挥刀与程柏渊打斗起来。
程柏渊自宁家山谷中与萧尽交过手后再无对敌机会,也不曾见过他从夏照风那里得来的宝刀拒霜,萧尽心中刀法何止百千种,随意演练便叫他猜不出自己来历。
程柏渊本也不清楚寺中发生什么事,只凭一腔正义之心出手,此刻骤然听见宁承轻呵斥,将他与江湖闻名的恶人封威打成一路货色,心里又气又急,一边与萧尽拼刀一边骂道:“臭小子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与那恶贼同流合污?”
宁承轻道:“方才逃走那个就是铁手佛封威,他到这寺里投宿,无缘无故残杀寺中僧人,我们出手救人,好不容易要将他砍死除害,你这老贼一出头就将他救下,还说不是和他一气儿?”
程柏渊怒道:“我进院时只瞧见这小子在杀人,满地血腥难道不是他下的毒手吗?”宁承轻道:“这位寺中的师父是封威所杀,姓封的恶贼用尸身挡刀,我们若顾惜尸首岂不是让恶贼占了先机,若不能杀他,反而被杀,这合寺僧人今日都不得幸免。我等习武之人为大义不拘小节,如何能在这等大是大非、正邪黑白面前犹豫不决?”
程柏渊被他一顿抢白说得面红耳赤,心中也疑惑莫非自己真的弄巧成拙放走了恶徒?宁承轻言语上占了上风,仍不放过他,找来一个僧人道:“寺中的师父们皆可作证,是姓封的作恶杀人。”
众僧可说全靠萧尽与宁承轻救命才逃过一劫,个个心存感激,纷纷出言作证。如此一来程柏渊总算知道自己贸然出手,错放坏人,心里有愧,但面子上一时过不去,对萧尽道:“老夫是看你将人腰斩才出手,虽是尸身,但……但这满地脏器,未免……未免太过……太过……”
他本想说太过残忍,众僧却齐齐双手合十诵经,主持方丈赶来,见之亦口宣佛号道:“生死轮转,无有穷已,残毁形骸,得在忘身。我等佛门中人弃身舍命,脩浮图道,区区残躯当如离苦涅槃,这位小施主救人止恶,以慈悲之心显金刚之怒,实是大智大勇,敝寺众僧感激不尽,岂有怪罪之理。”
程柏渊听后更觉羞惭,他虽有一股莽劲,难听人劝,但也非真的蛮不讲理,既然事实已在眼前,确是自己错了,当下便收刀抱拳,对萧尽拱了拱手道:“小兄弟,是我看错,方才差点误伤了你,望你不要怪罪,封威那狗贼我去追来杀了,不劳你动手。”
萧尽自认识他以来,只见他咄咄逼人,哪听过他如此客客气气赔礼道歉,一边好笑一边郑重其事回礼道:“不知者不罪,前辈无心之过,不必挂怀。”
程柏渊道:“话虽如此,但封威是因我而逃,这件事势必要落在老夫身上。”他正说话间,萧尽已见到另有两人入寺而来,正是温南楼夫妇。
程柏渊本与他们同行,但他二人年轻夫妻,一路上山自有赏玩之意,程柏渊性急,便先行上到悟心寺中,恰好瞧见萧尽与封威一战。
温南楼与郭翎走进寺院,见院中一具和尚残尸,遍地血腥,也都吃了一惊,忙问程柏渊原委。
程柏渊当着这么多人面只好又将方才自己犯的错再说一遍。温南楼先朝萧尽瞧了瞧,萧尽知道他与程柏渊不同,当日在山上相处数日,早已将自己手中几样武器看了个遍。青渊是匕首,尚能收藏起来,拒霜却是他常用兵刃,即便平时以剑套藏起,用时也瞒不住人。
温南楼果然认出拒霜,瞧萧尽长相却又陌生,但江湖中善于易容变装的高手不少,惹了仇敌改换面目倒不稀奇。他心里有了计较,并不说破,只向萧尽与宁承轻拱手行礼,请问他们姓名来历。
萧、宁二人早已拟好假名,此时正好说出一个叫穆雁归,一个叫叶莲。
温南楼也自报家门,将程柏渊及自己妻子一并介绍,既然明知都是假名,便不细问,只问了那铁手佛封威的情形。
萧尽道:“这人在庐阳城中便与咱们同住一个客栈,不想今日上山又遇到他在寺中杀人,晚辈初涉江湖不自量力出手阻拦。”温南楼道:“少侠见义勇为,奋不顾身,令人十分钦佩。铁手佛封威十余年前就是江湖中恶贯满盈的凶徒,生性残暴,死在他手里的人命岂止百十条,既知他也到了此地,再不能放他行恶。”
程柏渊嫉恶如仇,当下便要去追。宁承轻道:“封威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以他的性子定要回来报仇,现在去追不如守在寺中,一来守株待兔,二来也好看护寺中僧人,以免封威回来狂性大发,屠杀无辜。”
温南楼既瞧出萧尽的身份,自然也知道他是谁,但见二人明明自身麻烦不断,不得已掩藏身份难以真面目示人,却仍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对封威这等杀人狂魔也毫不畏惧,挺身而出,内心之中早已将他们视作平生难得的少年侠客,往日众人种种误解构陷也尽数消散,暗中赞许不已。
郭翎虽与二人并不相识,但识人之明比起丈夫更有过之,当下便道:“不错,咱们不能一味想着杀敌,却忘了还有这满寺僧人需要保护,即便要追也得留人在这。”
温南楼道:“很是,既如此,就请程前辈留下看护寺院,我夫妇二人去四周瞧瞧。”
程柏渊被宁承轻这个小辈劈头盖脸地“老贼、老贼”骂了一通,虽萧尽说话客气,他却只笑吟吟地站在一旁并不过来寒暄致歉。程柏渊憋着一股气无处发泄,哪里肯留在这,势必要亲手杀了封威一雪前耻。
温南楼顾念他的面子,便让妻子留守寺中,自己与程柏渊、萧尽去寺外追查封威下落。
萧尽不放心将宁承轻独个留下,宁承轻却道:“有郭女侠在这,还有什么放心不下,你们只管去,封威再来也是自投罗网,自当让他会会郭女侠的飞羽四十九剑。”
他说话声音清朗,并未有意掩饰,但改了自己乡音略带的江南口音,与平日说话又颇为不同,程柏渊固然没听出来,温南楼听了也觉差别颇大,不禁佩服他机灵百变。
两拨人分开而行,可惜天色渐晚,直至中夜也未找到封威踪影,不知他逃去何处,只得先回返寺中,等天亮后再行商议。
第七十二章 长生院前斗奇珍
萧尽与宁承轻住在悟心寺禅房中,与温南楼等三人隔了个院墙。
程柏渊无心之过丢了老大一个面子,独自在屋中生闷气。温南楼却将自己的猜测如数说给妻子听,郭翎听后道:“我要数落你,你生不生气?”
温南楼一愣道:“数落我?我做了什么错事你要数落我,你倒说说看,真是我错了,我自然不生气。”郭翎道:“铁手佛封威犯案累累,当年杀害了多少江湖武林的正派同道,手段狠毒,武功又高,换做你二十来岁时,见到这样一个恶鬼在面前将人头颅捏碎,你敢不敢毫不犹豫上前与他拼斗?”
温南楼道:“我二十来岁时,武功应当远不如此时的封威,但若为救人也是义不容辞,无论如何先出手阻拦,再想脱身之法。”郭翎道:“你少年成名,这个年纪时武功比姓萧的年轻人又如何?”温南楼想了想道:“我自恃剑法武功高过他,但他似乎颇有奇缘,除了本门刀法外所学武功甚杂,且能将杂学融会贯通,随机应敌,可谓资质奇高,是我平生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
郭翎道:“可还是不如你对不对?他武功尚未登峰造极,只能算是年轻一辈中的一流高手,但他明知打不过封威,还能不顾性命挺身而出与那杀人魔头拼斗。当时寺中只有些不会武功的僧人,也无江湖人士见证,明明可以袖手旁观或避祸走开,他却为救不相干的人搏命,这份勇气胆色你我未必能及,难道你们一路追赶竟然没有看出来?我说你一叶障目,人云亦云,分不清是非善恶,有没有错怪你?”
温南楼点了点头道:“没有。唉……我虽觉察他二人人品为人与旁人所说不同,但因关如是、柳璋等人的死旁证众多,宁小公子非但不辩白,还屡屡有意挑衅,惹得双方水火不容,我再说什么也无人肯听。”
郭翎道:“是说了无人肯听,还是你心里也摇摆不定?”温南楼不答,郭翎又道:“你年少时可不这样,心里觉得对的事,旁人再怎么阻挠也不动摇,如今武功名望已非昔日可比,行事却谨慎多了。”
她笑了笑,轻轻按住丈夫的手道:“我知道你想得多,当年人人称你一声游云剑客温大侠,现今却都要提一句你是铁背金龙的女婿,你怕自己一言一行有损我父亲名声,所以才束手缚脚,到处不敢得罪人。”
温南楼自与她成亲之后,确有这些顾虑,年少时一人做事一人当的豪气早已磋磨了许多。
郭翎道:“你怕损我爹的名头,我可不怕。这回来找你,爹特地嘱咐我出了家门便是江湖,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规矩。我爹年纪大了,老人家耳背,有人说他什么,他也听不清,叫你尽管放心罢。”
温南楼听了妻子一番肺腑之言,心中极为感动,更有一股当年的豪勇之气重生,这些日子以来的烦闷、憋屈和无奈也尽皆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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