攒花藏刀 第32章

作者:迪可 标签: 古代架空

他道:“那二人改名换姓,易容变装,也是为避人眼目,咱们就当不知情,只在暗中回护就是。”郭翎应承了,见天色已晚,便要休息,但不知封威是否会回来犯事,因此不脱外衫,将长剑放在手边和衣而睡。

那厢萧尽与封威大战一场,些许有几处轻伤,宁承轻替他在双手虎口上了药,一边包扎一边笑。萧尽问他笑什么,宁承轻道:“你瞧见程老头儿气得满脸通红的样子没有?”萧尽笑道:“原来你笑这个,你平日虽对人冷嘲热讽,但不放粗言,今日骂了两句老贼,高兴得像孩子似的。”

宁承轻道:“你不懂,程柏渊这老头蛮横得很,到处得罪人,不怕没人骂他,但今日他理亏,凭我如何叫骂,他还要反过来认错道歉,这一辈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委屈。”萧尽心想他不管怎样聪明,到底还是顽童心性,和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儿争来争去,委实好笑。

笑了一会儿,萧尽道:“明日就是比武大会,我们还要和他们一起上山吗?程柏渊倒还好,我瞧温大侠的夫人聪明过人,怕被她瞧出破绽。”

宁承轻道:“你小看温南楼,他见过你的拒霜,咱们这点小小伎俩骗不认得的人还好,骗他却不易,我看他早就认出来,只是故意不说罢了。”萧尽道:“是吗?他看破又不说破,会不会对我们不利?”

宁承轻忽而又笑起来道:“郭女侠心向着咱们,我看他不敢,他有些怕老婆。”萧尽道:“哪里见得?我只见他对夫人敬爱有加,夫妇和睦,怎么能说怕老婆?”

宁承轻道:“敬爱难道算不得怕?他老丈人在江湖上威风了几十年,人人提到都称一声前辈英雄,武学泰斗,在他之上的只有那不肯出关的半仙余行风了。温南楼如今行走江湖有所顾忌也情有可原,生怕辱没了老岳父的名头。咱们不必怕他,有他在反倒会有许多好处。”

萧尽还想问有什么好处,宁承轻将他脸颊捧住,轻轻一吻。萧尽只见他双眼如朗星一般笑意盈盈,忍不住道:“你揭下面具让我瞧瞧好不好?”宁承轻道:“揭了再戴好生麻烦,今晚还不知道封威会不会趁夜再来,等过了明天再给你看。”

萧尽还是不舍,这些日子二人常戴面具掩人耳目,偶尔夜里摘下洗脸清洁后也是匆匆戴上,他总觉已很久未见宁承轻本来面貌,明明人就在身旁却生出许多思念来。但他毕竟知道事关重大,原本是要避开封威这个宁家的大仇人,谁知阴差阳错反而正面惹上他,眼下自然不能任性而为,因此只灭了灯,二人一道躺在床上说些闲话后慢慢睡去。

萧尽夜里警醒,迷迷糊糊睡到黎明时分,窗外日头未起,寺院众僧已在早课诵经,看来一夜无事,封威并未回来寻仇。

两人起床梳洗,用了顿斋饭,谢过方丈后由知客僧送到门外。萧尽见温南楼夫妇与程柏渊已在等候他们一同上山,本想借故推辞,但郭翎说那封威为人歹毒,睚眦必报,昨夜未到或许今日埋伏在上山路上偷袭也未可知。再说他趁此比武盛会,武林群豪集聚之际到来,不知有什么意图,还是结伴同行更谨慎些好。

宁承轻道:“郭姐姐说的是,咱们今日离了悟心寺,还需得有所照看,以防封威去而复返趁我们离开后回来残杀僧侣泄愤。好事只做一半,反而徒增伤害,有违我等行侠本意。”

郭翎向他微微一笑道:“不错,方才外子已知会方丈将寺中僧侣分散,去山上各处寺院暂避几日,正好今日大会群豪到场,咱们四处留意,见到封威将他除去,也替悟心寺的僧侣们扫除后患。”

程柏渊一扶手中单刀,冷哼道:“找到那恶贼,让我亲手结果了他,你们谁也不要插手。”宁承轻仗着自己易容改扮,程柏渊并未发现,温南楼又不说破,便故意挤兑他道:“程老前辈与这杀人魔头单打独斗,万一不敌岂不是又要落个纵放之过,依晚辈看,对付邪魔外道不必讲什么江湖道义,大家并肩子一起上就是了。”

这些以正制邪、除恶即善的言语,在程柏渊率众追赶时,萧尽与宁承轻已不知听多少人说过,如今当面说来,程柏渊反觉意兴萧索,尴尬刺耳。可昨日之错,错在自己,程柏渊自知理亏,不想和小辈计较,便只能强忍着不发作。

温南楼心里明白,知道宁承轻之前吃了程柏渊的亏,如今暗地里占回便宜,一个老而倔强,一个小而刁钻,不禁也觉有些好笑。

一行人离了悟心寺,往仙童山山顶而行。山路狭窄,程柏渊急着要找封威的行踪,一马当先走得最快,萧尽与宁承轻并肩走在最后,眼前便是温南楼夫妇结伴说笑的身影。

萧尽心想,他二人结亲也有十多年,仍旧如此亲密恩爱实属难得,但想自己与宁承轻在一起,将来长长远远也像这样相亲相爱永不分离,心中甜蜜犹有过之并无不及。

越往山顶走,前方人影越多,渐渐热闹起来。

萧尽见各帮各派的英雄豪杰尽皆会聚,山顶处有一处大道观,名曰“长生道院”,观前平广宽阔的一片空地上已摆了一圈座椅,邀江湖武林中各大门派的掌门帮主、名家族长就座。

程柏渊与温南楼夫妇人脉甚广,到处遇见熟人寒暄,照面的人一多便再顾不上萧、宁二人,正好他们乐得自在,悄悄转去别处。

那人群中果然不少熟人,就萧尽见过的也有青萍剑丁处舟,云门、玉山、混元派一众人等俱全,连琴剑双侠也在场。

宁承轻悄声道:“这下可齐全,我揭了面具站上台去,保管搅得这场武会比不成。”萧尽道:“你不要胡闹,咱们看个热闹就走吧。”

宁承轻道:“你瞧见唐寒了没有?他说过要来,山下客栈里也没见他的人影。”萧尽道:“这里人多,未必一下就能找到,等会儿太阳出来再找。你这么在意他,可有什么缘故?”

宁承轻道:“他借故结识我们,又有意引我们来这里,自己不现身,岂不是可疑得很。”萧尽道:“你疑心重,不过次次都算得对,咱们小心提防些。”

宁承轻环视一圈,没找到段云山的身影,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此刻天色已蒙蒙亮起,山顶云海之上金光乍现,蔚为奇观。朝阳下,一人跃上高台,正是庐阳苍穹剑派的大弟子骆岱州双手抱拳,向台下众人朗声道:“各位英雄豪杰,前辈侠士,多谢赏脸来到庐阳。自天门英雄会比武论剑至今已十三年,各派高手各有所属,江湖之上人才辈出,尚未有过如此多英雄人物齐聚一堂的时候。今日在这仙童山顶,长生观前,咱们就痛痛快快各施所长,比武较技热闹一番。自古文人学士高下还分个状元、榜眼、探花,咱们学武之人只比头名。”骆岱州话未说完,已有人哈哈大笑:“说得是,谁去争天下第二的名头。”骆岱州也笑道:“褚大侠胜券在握,一会儿定要打头阵。”

姓褚的汉子与他甚是熟稔,笑问道:“这若赢了,有什么彩头?”骆岱州抬手侧身,让开一步,三名苍穹剑派的小弟子各捧一物上前,在台上站定。

第七十三章 共看仙山万虑宽

萧尽见头一个弟子手中捧的是个剑匣,便对宁承轻笑道:“匣子里必定是口宝剑,不知道夏伯父在哪。”宁承轻道:“他是贵客,又是苍穹剑派刘家的姑爷,来这便是陪老婆回娘家,自然是在主位了,你瞧高台右边不就是。”

萧尽远远一望果然瞧见夏照风父子与夏夫人、夏小姐坐在一处。

那名捧剑弟子打开匣盖,其中一柄长剑未入剑鞘,阳光下剑锋青光莹莹,与寻常刀剑不同,犹如天色一般,明晃晃耀人眼目。

骆岱州道:“此剑为灵器山庄夏庄主亲手所造,剑名泰清。”

萧尽曾在灵器山庄见过夏照风开三器堂炫耀自己打造的宝刀宝剑,却未见过这把泰清剑,此剑不以花为名,想必是另外赶制,足见其诚意甚殷。

群豪见此宝剑尽皆羡艳不已,大声夸赞,跃跃欲试。骆岱州叫第二名小弟子上前,这名弟子手托一个锦缎丹盒,盒中一个玉瓶,一个玉匣,玉瓶中是灵华三秀丸,玉匣中则是七花玉苓膏。众人听闻又是议论纷纷,这两味药内伤有起死回生之功,外敷能折骨续断腐肉生肌,比之宝剑更为罕见稀有,重金也难求。

如此一来,那第三名弟子手中的彩头更让人好奇起来。

骆岱州唤人上前,小弟子捧一个木盘,木盘上盖着白布,与这盛事大会热闹气象大为不合。群豪等着看白布下又是什么稀罕宝贝,骆岱州往前一步,神色肃然将布揭开,却见盘中放着一只断手。

在场都是江湖人,平日里与人相斗受伤见血乃至死伤都是常事,偶然见个残肢也不稀奇,但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场面上忽见比武大会胜者的彩头竟是只断手,都是面面相觑,不知何意。

骆岱州揭了白布后便退到那名小弟子身旁,主桌边又站起一人。

萧尽见这人年纪不小留着长髯,一张长方脸膛不见一丝皱纹,身穿锦袍,雍容自若,便问宁承轻这是谁。

宁承轻道:“这人就是苍穹剑刘迎年,方才那个是他的大弟子。”萧尽十分诧异道:“刘迎年不是夏伯父的岳丈吗?怎的看起来如此年轻,倒像是平辈。”

宁承轻道:“刘迎年年轻时当过道士,修习一门道家内功已有五十余年,内力修为深厚,自然驻颜有术看起来年轻许多。”萧尽道:“怪不得他将比武大会设在这山顶道观。那只断手又是谁的?”宁承轻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刘迎年站到台上,先四方一揖,与群豪行礼,随后道:“各位英雄朋友,今日庐阳苍穹剑派比武会,比试武艺固然是首要,但比武亦是为另一件大事。这只残手,是我一位老友生前所有,在座朋友或许认得,又或许耳闻,他是襄阳灵光寺本院方丈静嵩大师。”

话到此处,台下一片喧哗。

萧尽问道:“这位静嵩大师十分有名吗?”宁承轻道:“说起武林泰斗,得道高僧,嵩山少林的玄昭大师算一个,这位静嵩大师也算一个,他的金刚白虎拳刚猛无俦,已臻炉火纯青之境,普天下能与他匹敌的对手少之又少。这断手手指屈张,作虎爪状,不像死后才被割下,想必是斗武中遭人砍断。是什么人有这等武功,不但能战胜静嵩,还将他的右手砍下……嗯,不知他如今是死是活。”

萧尽听后隐隐有些不安之感。

刘迎年等众人安静后,又再说道:“静嵩大师遭人所害,我本当为他报仇雪恨,但近来听闻不少武林门派的高手接连遭害,其中不乏各派掌门,都死于同一人之手。静嵩大师武功高强,已使出白虎拳却仍被对手所杀,若非凶手手段卑鄙,便是绝顶高手。我庐阳苍穹剑派固然与襄阳灵光寺合寺僧众上下一心,合力追凶,各派中有师长亲朋死于此人之手的亦可与敝派同举,将这杀人恶徒铲除,为武林除害。”

萧尽忽而回头对宁承轻道:“他说的这个人难道是……”还有一个“我”字未说出口,宁承轻微微点了点头道:“这冒名之人短短时日已有如此功力,竟能正面迎战静嵩老和尚,前些日子死的那人果然是假的。你先别说话,让我再听听他们说的。”

萧尽依言住口,刘迎年说完,忽听有人道:“刘掌门可知凶手是谁?”刘迎年道:“静嵩大师遇害后,老夫曾知会各派,已将那人身份样貌确凿在握,此人是赤刀门杀手,姓萧,名萧尽。赤刀门自两年前门户生变,老夫曾遣人报信,但左门主伤重不见,只传话说判门弟子任由处置。据说此人盗走本门秘录,习得上乘武功,心思歹毒,江湖上许多名门高手尽皆死于他手。今日到会的都是嫉恶如仇的英雄豪杰,赤刀门创立至今,杀了不少武林败类,江湖匪盗,如今他门中出了叛徒,咱们自当代为清理门户,以正武林风气。”

能来这比武大会的莫不是崇侠尚武的江湖豪杰,或是与苍穹剑派刘迎年交好,听他以比武为名,为武林同道出头,都是大声叫好。

刘迎年道:“今日比武得胜者,必定是一流高手,且胸怀侠义,以惩奸除恶为己任方能服众,得了泰清宝剑、灵华三秀丸、七花玉苓膏,便要承下为静嵩大师及各派被害高手一雪仇恨的重任。老夫以庐阳苍穹剑派身先士卒,派中弟子任听调遣,直至将那杀人害命者拿住诛杀为止。”

他话音落下,四周又有如孤峰堂、九渊派、点苍等等各派门人纷纷响应,也愿以比武得胜者为首,铲除凶手。如此一来,便似江湖上闻名的数十个门派借此结盟,推举一位盟主,虽非长久之名,但若成事,将来传扬出去名声赫赫,谁能比得过。一次比武,非但得宝剑、灵药,更名扬天下,谁又不心动。

只有萧尽在台下皱着眉,宁承轻瞥他一眼,笑道:“你哭丧着脸,怕人来打你杀你呢。”萧尽道:“我原以为你家里的娄子捅得大,没想到我门中的祸才是弥天,你爹娘的仇怨好歹十几年前,又和你无关,程柏渊追来也只能绑了你去仙城山认错。我这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赤刀门萧尽,十几个门派的高手都是我亲手所杀,到时候一起追来,我打得过哪个?”

宁承轻笑道:“你别小瞧自己,我看这里的人哪个你都打得过,不如上去比一比,将那宝剑、灵药和盟主的位子都赢过来,到时你自己又不能自打自杀,岂不两全其美。”

萧尽知道他是玩笑,如今他二人可算得上一人搅了半个江湖,反倒有虱多不痒,债多不愁之感。宁承轻道:“刘迎年也真是老奸巨猾,自己不愿揽这桩麻烦事,便借花献佛,打着比武大会的名头找个冤大头,今后提起报仇,他算尽了力,找不到杀不了凶手,都与他无关。我只奇怪,那十几个门派中也不乏绝顶高手,杀这么区区一个你,竟也不肯自己出头。”

萧尽道:“什么是杀区区一个我,我与那人初见时,他并不是我对手,全靠同伙相助才逃脱。谁想过了些日子竟然能杀这许多高手,难道义父的应天秘录真这么厉害,学成便可天下无敌?”宁承轻道:“我不管别人练成什么绝世武功,只道是你厉害,我上回嘱咐你练的那门刀法你练到几成了?”

萧尽道:“你说那无名刀法?我日日有练,即便没处真练,心里也时时琢磨,如今我从义父和姐姐那里学来的刀法已一招都用不上,每回想用,脑子里生出那刀法里克制的招数,便觉毫无用处。”宁承轻道:“这就对了,你不用赤刀门的刀法,那些死在赤刀门杀手刀下的人自然和你无关。”

他们离众人甚远,低声私语,台上已有人在比武。

有名有姓的高手自恃身份,不急上场,比来比去都是些武艺平平的庸手。宁承轻远远瞧见夏照风一脸不快坐在岳丈刘迎年身旁,忍不住想笑,心想他近五十,在自己面前已是长辈,岂知在老丈人身边也只能乖乖迎合,不敢随便削了面子。

数月前,宁承轻与萧尽在灵器山庄住过一晚,正是那时初遇假冒的杀手,别人或许分不清真假,夏照风面前宁承轻却早已有言在先,为萧尽留了辩白的余地。

宁承轻道:“你既不上场比武,这几人打来打去又十分无趣,咱们到别处走走,一会儿再回来看谁赢了。”萧尽方才无缘无故背了个杀人凶手的恶名,心中烦闷,宁承轻说要去别处最好,便携着他手往长生道院山门内走去。

比武会期间,出入道院的江湖人不少,萧尽与宁承轻信步穿行也无人阻碍。二人走走看看,经过灵官殿、钟鼓楼、玉皇殿、三清殿,连斋堂也看过,再从后院往山上走。

登到高处,青山之外云海茫茫,如临仙境。

萧尽见再往上去山石陡峭,十分危险,宁承轻又不肯就此回头,仍要登高绝顶,便伸手将他后腰搂住,轻轻一提抱上山顶。两人并肩倚立,遥望云海,将俗世一切恩怨烦恼尽数抛却。

宁承轻道:“长生道院建在山巅,倒真有些仙云凝瑞、霞举飞升之感。”萧尽道:“你想当神仙吗?”宁承轻道:“当神仙有什么好?”萧尽道:“当了神仙就没人打你杀你,也没人再敢害你。”

宁承轻道:“神仙不能动凡心,我做了神仙就撇下你独个儿去天上,留你在人间哭哭啼啼当个可怜没人要的小狗子。”萧尽一愣道:“你去天上,不带我去?”宁承轻见他平时对敌还有几分脑子,自己逗他却又总是认真犯傻,只觉甚是可爱,忍不住在他腮边亲了一下。

萧尽看他顽笑,趁四下无人张臂将他拥在怀里,二人正亲密间,忽听一声长吟远远传来。空山寂寂、群山回响,萧尽四处寻找,终于瞧见相隔数丈外有的峭壁上站着个人,正迎风舞剑。

第七十四章 快刀险峰识旧客

这人穿一身粗布道袍,头挽道髻,发色雪白,是个老人。

萧尽见他剑法飘逸,轻功卓绝,在险峰之上如履平地,云雾中风姿脱俗,如仙人下凡一般,不由叫了声好。

他一声喝彩并不响亮,那边老道却已听见,停下剑招向他抱拳道:“两位居士是有缘之人,何不过来一叙?”

萧尽问宁承轻:“咱们去不去?”宁承轻道:“你只管去,我跟着你。”萧尽跳下山石伸手接他,两人一道前去。萧尽稳稳落在峭壁上,见老道人鹤发童颜,身姿挺拔,一眼望去便知是前辈高人,不由恭敬起来,抱拳行了礼道:“晚辈不知道长在此修练,叨扰之处还望海涵。”

老道微微笑道:“今日庐阳苍穹剑派召开比武大会,天下群豪都在长生道院前比试,小居士为何独独来此游山,不去观武?”

萧尽道:“晚辈武艺低微,原是来凑个热闹,高手间比武较艺,咱们原也看不太明白。”老道笑呵呵道:“实说,江湖上练武之人甚多,难免良莠不齐有混把式的,看不过去也属平常。小居士瞧瞧老道剑法如何?”

萧尽见他年纪虽大,但有顽童炫耀之心,便与宁承轻在一旁看他舞剑。

老道十分讲究,左手剑诀,气定神闲摆了个起手式。萧尽眨了下眼,忽然眼前一片寒光点点,老道长剑展开,直刺、后劈、平抹、回撩、架剑,忽而桥下斩蛟,忽而亭边射虎,剑霜穿窗月,峰雪出岫云,一时间真如剑仙舞动,令人心醉神驰。

萧尽近来武功大进,但无师长教导,也不知自己进益如何。他平日练武只图实在,能杀敌最好,招式间风姿气度如何从不计较,今日见到这老道舞剑,仙风道骨,潇洒飘逸,真是赏心悦目,不想一套剑法竟能使得如此精妙绝伦,忍不住又再喝彩。

宁承轻等老道收剑站定,也十分赞赏道:“仙长剑法高绝,世所罕见,若去下场比试,比武大会上怕是无一人能匹敌。”

老道哈哈笑道:“小居士谬赞,贫道在这道观隐居养性,不过比旁人多练几年剑法罢了。”宁承轻道:“晚辈见识粗浅,但见仙长这门剑法有入妙通神之功力,江湖武林罕有,晚辈冒昧猜一猜仙长来历。”

老道凝目瞧他,笑笑道:“你认得我吗?”

宁承轻道:“仙长的剑法出自玉衡派,但自成一格,有开宗立派之气象,晚辈猜仙长与玉衡派的玉贞道长有些渊源,不知对是不对?”

老道笑道:“小居士有些眼光,老道出身玉衡,玉贞仙人即是恩师,不过机缘巧合另立门户,不敢再提恩师名讳。”宁承轻道:“仙长一代宗师,大可不必如此自谦,敢问前辈仙名。”老道双手扶剑道:“贫道俗家姓莫,道号玄尘子,是这长生道院紫阳剑派的掌门。”

宁承轻故作惊叹,又再行礼道:“原来是玄尘真人,晚辈失敬。”玄尘子摆手道:“什么真人,可不敢当,不过是个牛鼻子老道罢了。”

萧尽见他慈祥可亲,深有好感,果然一派前辈高人,超凡脱俗的气派。

这时,山下忽然响起一片喝彩,欢声雷动。

萧尽有些心痒难搔,不知是谁上阵比武,赢了这震天价的叫好声。玄尘子笑道:“想必有高手下场,两位小居士何不去瞧瞧,没得陪我一个糟老头子在这虚度时光。去吧,稍后咱们在道院或能再叙。”

萧尽忙拱手道:“那就不扰前辈清静了。”玄尘子摆手回礼,目送两人下山。

山路狭窄,宁承轻跟在萧尽身后,走出丈外,忽听一阵衣袂声响,转头一瞧一个黑衣人手握长刀不知从哪飞身而出,玄尘子抬剑一挡,二人刀剑相交,当一声响。

玄尘子在山中道观避世修练,多年不曾有过这样遇人偷袭,喝了声“来得好”,便与那人战在一处。

萧尽对黑衣人的身形样貌早已铭记于心,见他竟如此大胆,敢在这群雄云集的比武大会上现身偷袭武林宗师,若让他得手这坏事岂非又要安在自己头上。想到这里,他心头火起,拔出拒霜就要上前助阵。

萧尽刚一拔刀,山壁之间又跃出一人。此人也是一身黑衣,却不露真容,蒙着黑巾,抬手就是一把暗器掷来。

萧尽挡在宁承轻面前,挥舞长刀将透骨钉尽数击落,但再要去援助玄尘子却已脱不开身。此人一直以来都与假冒他的黑衣人形影不离,一旦遇险便出手相助。假冒者固然令人痛恨,这个同党也不可放过。

萧尽长刀挺出,白光如虹,一刀往蒙面人脸上刺去。蒙面人原本手中并无武器,以往数次交手也只是以透骨钉做暗器对敌,萧尽一刀袭来,那人转身回旋,伸手在腰间一摸,抖出一条漆黑的细长软鞭。

萧尽头一次与用这等用软兵器的人交手,长鞭如蛇影一般,倏忽来去,一时在左一时往右,难以捉摸。他打起十二分精神,眼见鞭梢到来,挥刀去撩,仗着拒霜锋利想将长鞭绞断,可那鞭子不知是什么做的,卷在刀身上竟有金铁之声。他正疑惑,忽觉手掌一震,一股巨力自鞭身传来,震得他险险将拒霜脱手,连忙用力握紧,抽刀回撤。

此人内力修为如此了得,往日只见他暗器出手,竟未试出武功高低。

萧尽不敢有小觑之心,心想玄尘子毕竟是武林宗师,即便对手偷袭也绝不会败在宵小手中,自己只需专心对付这蒙面人就是。想到这里,他猱身上前,钻过鞭身使一招“豹尾穿花”,直刺要害再撩刀。蒙面人仰身躲过,软鞭抖开,在萧尽耳旁嗤嗤生风。他鞭软极长,将对手挡在身外不得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