攒花藏刀 第58章

作者:迪可 标签: 古代架空

段云山道:“眼下咱们自身难保,救人也当量力而为,唯有先出去再找各派人手反攻玄龙谷,除恶后方可救人。”萧尽觉他说得有理,转眼瞧见金刀狼方雍听了这几句话后,竟奋力挣起,对他拼命摇头。

萧尽心念一动道:“你是有话想说么?”方雍略一颔首,萧尽又问:“你想活命,我必定找人回来救你,若是不想……也点一点头。”

这一下,方雍将头点得甚是用力,只因他被人擒住喂虫炼药,实是生不如死,只盼能得一死解脱,不求其他。萧尽道:“方大侠放心,害你们之人,我必将代为报仇。”

方雍闻言甚是欣慰,双眼虽盲,也是闭目待死。

萧尽拔刀对他心口用力一刺,拒霜如刀切豆腐般刺入心脏。方雍转瞬毙命,并无丝毫痛楚,这时其余水缸里还有知觉的人也都纷纷求死,望能了断性命,不再受苦。

萧尽要杀这许多人,心里虽有不忍,但也知道他们落到这等地步,即便得救也成废人,江湖英雄谁不是一身豪气,与其苟延残喘不如一死解脱,便硬起心肠与段云山一一问过各人意愿,竟无一人愿意苟活,只得手起刀落杀了好几个。

正这时,萧尽听头顶风声响起,一团黑影自屋顶坠落。

第一百二十九章 自古重逢多磨难

萧尽进屋时四处打量未见有人,此刻黑影当空落下,虽猝不及防却也不慌,右手握刀,左臂抵住刀背向上格挡。

那人身在半空身子一缩,卷成个团状往一旁滚开。萧尽转身去找,见他如鬼魅般倏忽来去,行动时身上传来铁链声响。段云山纵出两步,抢在前面伸手去抓,那人撞到墙上又再返身扑来。段云山对面一瞧,见那人矮如侏儒,面似老翁,头秃目浑,身上裹着件破破烂烂的袍子,扑到面前抬腿就踢。

段云山抬手一挡,那人竟将短腿缠在他手臂上,身子探出,孩童般的双手往他眼上戳刺。段云山不想他有如此出其不意的一招,只得将手臂甩开,那人却又顺杆爬上,萧尽见状举刀去挑,拒霜精光闪闪锋利无匹,逼得他不得不松腿逃开。

萧、段二人乍与怪人相遇都感诡异,但觉他武功不高,只因身形矮小,轻功比寻常练武之人灵活多变。

萧尽心想屋子太大,这人东逃西窜实难抓到,得想个法子令他自投罗网才是。段云山亦是一样想法,两人虽未开口却有十分默契,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将怪人腾挪的去路堵住。相貌丑怪的矮子左突右撞,都不能突出二人包夹,急得面目狰狞。

萧尽一刀劈落,第二刀尚未起势,怪人看准机会朝他脸面扑来,十指指甲黢黑,一撕自己身上袍子,从衣袍内振翅飞出许多小虫。

萧尽吃了一惊,待要后退,已有几只虫子飞到眼前,段云山眼疾手快一把捏住,将两只血红的飞虫捏死在手里。

怪人见了嘻嘻一笑,萧尽听他嬉笑便知不好,对段云山道:“段大哥快将穴道点住。”说完将怀中宁承轻给的解毒药丢去给他。

段云山才刚捏死飞虫,整只手掌便没了知觉,立刻封住左臂几处大穴,拣了一颗碧城十二方的药丸吞下。

萧尽恨这怪人下手歹毒,长刀一振又要上前。怪人自知武功不及他,再想放毒虫,一来身上所剩不多,二来萧尽有了防备也不易中招。他翻个跟斗,见段云山因中虫毒左侧有了破绽,立刻飞身掠出往门外跑。

萧尽追到屋外,心想这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就是跑出屋子也没处去,谁知怪人奔到院中,对着一条自头顶绞车上垂下的绳子伸手欲扯。

段云山道:“他想叫人,快拦下。”萧尽箭步追去,眼看他手已抓到绳子,急中生智举刀一挥,将粗绳削去半截。

怪人一愣,跳起身又再去抓,萧尽已提刀直刺他背心。怪人后仰回身,滚到地上扫他脚踝。萧尽双臂一振窜起数尺,骤见他破袍下双手戴着铁镣,难怪行动间有锁链声响。他灵光一闪,心想莫非就是这人在阎松身上下了蛊毒,谢凤初将他囚禁在此,是要专心他饲养蛊虫,若真如此,那此人活着或许有用。

萧尽心念电转,见那人又再扑到,侧身闪开,抬脚一踩将他手腕间的铁链踩在地上。怪人被他如此踩住,双手撑地不能动弹,却抬起头,双颊微缩撮唇吹哨,幸亏段云山及时赶到,遂将他穴道点住。

二人将矮子擒获,虽不能说是恶战,却也惊险万状,心头砰砰直跳。

萧尽道:“段大哥先坐下,不要妄动,我来搜他解药。”段云山道:“这是苗疆血毒蛊虫,虽有剧毒,但我服了碧城丹已不太要紧。”

萧尽道:“此人在玄龙谷徒众身上下蛊毒,逼得众人不敢违抗谢凤初,咱们要能得了解毒之法,紧要关头或能扭转局势。”段云山道:“我知道,只是你逼他说实话他未必敢说。”

萧尽低头瞧那怪人皱脸垂眉,不知存着何等心思,于是先挑开他衣袍,抖落血红小虫尽数踩死,又将他身上搜了一遍,却一无所获。

萧尽道:“我不知道你是谁,只问你几句话。第一句,是不是谢凤初将你关在这里?”怪人见他踩死小虫时目中神色甚是惋惜,抬头瞧他便显狠毒之色。萧尽又问一遍,要他点头作答,怪人置若罔闻不肯就范。

段云山道:“算了,他虽被囚禁在此,但将活人当饲饵喂虫,绝非旁人授意。既害了这么多人,已与恶鬼无异,不能以寻常人心度量,不必问他,也不必留他活口。”

萧尽眼见这人宁死不说,本有些不解,听段云山一说,心想养蛊练蛊非一日蹴就,他定然已在这里有些时日,天天与活死人为伴,心性不似常人,不但罔顾别人死活,连自己性命也不在乎。段云山却看尽世人怪诞奸恶,知道此人助纣为虐,作恶取乐,眼见自己下在别人身上的蛊毒再无人可解,即便死了,黄泉路上也得意非凡。他点住这人穴道,终不甚放心,忽听一阵怪声从怪人肚腹传来,面色一变,立刻将萧尽扯开,往后急退数尺。

怪人喉咙格格作响,肚腹如球胀大,噗一声竟撑破开来,十余条拇指粗的黑色虫子在血肉中四散爬走。

萧尽看得心惊肉跳,若非段云山将他拉开,这些剧毒血肉与毒虫岂非都要喷在自己身上,饶是如此,手背、衣衫、鞋面也沾到些许。他撩起衣襟将手上血水擦去,只觉隐隐刺痛,但想自己服过解毒药,些许毒血不足为虑。

段云山道:“这人听我说要将他杀了,索性自尽,临死前还想害人,与玄龙谷的少谷主倒是物以类聚,臭味相投。”萧尽道:“他方才要拉这绳子,不知拉了之后会怎样?”

段云山道:“拉了必有人会来,咱们先移开尸首,将院子冲洗干净,等人来后想法子上去。”萧尽道声好,便去料理尸首。谁知那怪人死得四分五裂,内脏横流,也不知有没有毒,院中并无水井,如何能冲洗干净。

段云山想了法子,二人一起将几个水缸搬到血迹溅到处遮挡。萧尽躲在绳下,正要拉绳骗上面的人下来,还未用劲,已听头顶绞盘转动,锁链上挂的木筐已在慢慢下降。

两人面面相觑,都十分警觉。段云山抬掌当胸蓄势待发,只等木筐降到跟前时一掌推出,擒住里面的人,萧尽则紧握拒霜,以防不测。

木筐摇摇晃晃到了下面,段云山往里一瞧空空如也,没半个人在。他与萧尽对望一眼,萧尽抢先一步摸到木筐,翻身跳了进去。

段云山见状只得悄声道:“小心有诈,若察觉不对宁可落回这里,咱们再往别处找出路。”萧尽有他在旁拿主意,再无不放心的,微一点头应允,木筐装了人往下一沉,绞盘又再吱吱格格卷起,被铁链拖着升上。

萧尽身在虎穴不敢大意,这一路直上直下,他偷偷仰头窥探,却不见人影,等快到顶上时,绞盘忽然卡住再不动弹。此时萧尽离攀上悬崖还有丈许,轻轻一跃便可上去,只不知顶上是何境况,有没有人埋伏,正犹豫之际,却见头顶有个脑袋探出来往下瞧,刚巧与他四目相对。

那人笑吟吟瞧着萧尽道:“小狗子,怎么还不跳上来,这木头家伙沉得很,我转不动了。”

萧尽大喜过望,原来放他上来的人竟是宁承轻。他站起身来笑道:“怎么是你,吓我一跳,下次可别这样,我正想着要不要跳上来见人就杀。”说罢一跃而上到宁承轻身旁。

宁承轻道:“我就想吓唬你一下,谁知你不上当,只好出来叫你了。”萧尽道:“你吓唬人也不分个时候,万一我真不小心伤了你怎么办?”宁承轻道:“不会的,你一刀到我鼻尖上,只要见是我,一定就会停下。”萧尽想想不错,自己宁可自伤也绝不肯伤到宁承轻,二人别后重逢,彼此都还无恙,心中都十分快活。

萧尽道:“我担心得紧,怕你一个人路上遇险,段大哥还数落我。你可曾遇到坏人?”宁承轻道:“有是有,可也不怕他们,我有个厉害的护卫,一路过来十分安稳。”

萧尽奇道:“段大哥与我在一起,你哪来的护卫。啊呀,段大哥还在下面,咱们先把他拉上来再说。”宁承轻也只顾与他说话,忘了段云山仍在下面等候,顿时失笑,忙一起再将木筐放下。

萧尽向悬崖下轻喊道:“段大哥快上来,承轻在这。”段云山见他上去许久又无打斗声,不知怎么回事,有些着急,此刻听宁承轻在上面,立刻放下心来,心里却想,两个小家伙见了面就旁若无人,能平平安安活到现在也是不易,盼别再惹出麻烦。他向来稳重笃实,既已将两人当亲弟弟看待,心中不免生出亲昵偏爱之情。

萧尽将段云山拉上悬崖,三人至此才算重逢,各自不胜欢喜。

宁承轻见萧尽脸色苍白,问是怎么了,萧尽怕他担心,不愿说自己被谢凤初的毒砂打中,只说方才被一个怪人毒血沾到,有些中毒,服过药就不碍事了。

宁承轻不信,对段云山道:“师兄说实话,他到底伤在哪里,怎么脸色白得死人一样。”

段云山也担心萧尽伤势,对宁承轻自然实话实说道:“谢凤初掷了两把毒铁砂,萧兄弟身上中了些,那东西在皮肉里时间久了怕不好找,可眼下情势紧急,也不能多做停留。”

宁承轻道:“谢凤初养了苗疆蛊师在这,怕被人发现因此设为禁地,并无人敢踏足,况且他料定我们要逃出玄龙谷,必定往山下找,咱们暂且在这躲一躲,反倒安全。”说罢双眉一皱,伸手去扯萧尽衣襟。

萧尽见他生气,忙道:“我自己来,也没多少,我都躲开的。”他解开衣裳,却见胸膛上一片黑紫甚是可怖,轻轻一摸便觉疼痛。

宁承轻见他伤得如此,心疼不已,伸手要过段云山手里的青渊,擦拭干净,刀尖轻划伤口替他将毒砂一粒粒细心挑出。

第一百三十章 危崖嵯峨万丈余

萧尽平日与宁承轻单独相处,两人情投意合,彼此胡闹毫不见外,此刻在段云山面前袒胸露背让宁承轻挑伤口,便有些不好意思。

他正想推却,宁承轻却道:“别动,割得深了留下刀疤不好,师兄替我按着他。”段云山察言观色知道萧尽在自己跟前害羞,心想往日他受伤发烧也不见如此忸怩,做小儿女之态,两相对比深感不解,面上却板着脸从背后按住萧尽双肩,不让他动弹。

宁承轻手指灵巧,不出片刻已将萧尽身上毒砂挑净,仍不放心,又将周身查看一遍道:“你有七花玉苓膏,自己抹一些,伤口好得。”说罢转而对段云山道:“师兄,也让我瞧瞧你的脚。”

段云山道:“我腿伤好了许久,不必看了。”萧尽自与他相逢,一路都在与人恶斗奔逃,无暇顾他,这时听宁承轻问起,不由自主往段云山腿上张望,问道:“段大哥的脚怎么了?”

段云山道:“没什么,咱们一起走到这里,我能跑能跳,哪有不好,只是脸上有些轻伤,不妨事。”萧尽见他脸颊那道伤疤虽长,但因原本眉目平和,容貌过于温良,多了道疤反而更添几分威武之气,倒也不是不好。

宁承轻却道:“我知道你急着找我们,定然没有好好养伤,如今骨头虽长好,却长错了位置,落下个瘸腿的毛病。你让我瞧瞧,让我知道情况如何,将来还能不能治。”

段云山见他从小到大从未如此直言关心过自己,往日那个为止住孩童眼泪,硬起心肠装作面冷薄情的小师弟如今真是变化不小,心中甚是感动,便将伤腿伸到他面前道:“那就请师弟替我瞧瞧吧。”

宁承轻卷起他裤管,见腿上凹凹凸凸许多伤疤,脚踝上五寸处有一块骨头突起,应当就是断骨的地方。他细摸了一会儿,只觉断骨还算十分齐整,只因错了位,接骨处略窄,走路才不甚灵便。

摸完骨,宁承轻松了口气道:“这腿还有得治,只是将来重接又要吃苦。”段云山听他话语中多有自责愧疚之情,又抬头仰望自己,依稀还是当年从宁家山庄救出来的那个六岁孩童模样,忍不住抬手在他头上摸了摸道:“小师弟,等到了外面,你再好好替我治腿,一时疼痛又有什么要紧。”

宁承轻感到他手掌在自己头顶摩挲,不禁眼眶一红渐渐湿润。要知他幼丧双亲,自此后再没人像爹娘一样抚过他头顶,段云山此举才终于抛却主仆之情,将他当自己亲人看待。

萧尽见师兄弟二人真情流露,心中也是高兴,但瞧宁承轻挂泪,反笑道:“你又哭鼻子,段大哥,你不在时,他哭了好几回。”宁承轻一抹眼角,没让眼泪掉下来,反唇相讥道:“今日这是喜极而泣,自然不一样,你告我的状,你自己在义父面前又哭又跪,我可没说出去。”

萧尽听他揭短,想起自己在左天应面前亦如孩子一般,便不能再笑话他,忙扯开话题道:“魍魉双煞等人与咱们一路乘车坐船才到玄龙谷里,段大哥为何也在这?”

段云山正听二人斗嘴,萧尽一问,便道:“我与你们走散后身上有伤,略微养了些日子,再想找你们已不知该去哪里,前些日子半路听说萧兄弟在庐阳剑派比武大会上擒住了铁手佛封威,我留了心,沿路打听,结果遇上魍魉双煞、岭北人熊等人半途劫持。”

当日他见玄龙谷人多势众,丁以绣、连若秋和叶剑成亦是寡不敌众,多自己一个也束手无策,于是改换容貌偷偷尾随,以期能有机会相救。

段云山道:“到了河边换舟走水路时,我趁人不备,换了艄公的衣裳,躲过众人眼目,这才混进谷里。原想小师弟聪明机警,拖得些时日,等守备松懈,晚上趁人不备再将你们接下山。山下河边藏着条小船,是我花了不少时间才找到,可供渡河而去。谁想这一耽搁,你们与谢凤初正面争斗起来,我只好随众人冲上药庐,先将师弟救走。”

萧尽与宁承轻听他讲述,都感佩他舍己救人之心。萧尽道:“段大哥单枪匹马独闯龙潭过于凶险,还好咱们总算遇到一块儿,再没什么可担心。对了,承轻方才说还有个厉害的护卫,助你躲过不少敌人,那位朋友在哪?该谢谢他才是。”

宁承轻含笑唤了声“银角”,不多时,杂草中便钻出一团雪白。

银角早已成年,威风凛凛,萧尽见它身上也有不少伤痕,知道一路跟着段云山吃了不少苦,但它神情倨傲不改当年小狼时的脾气,一见之下惊喜交集,情不自禁上去要搂。可银角向来对他不假颜色,眼也不抬,只听宁承轻的话乖乖伏在脚边。

段云山道:“银角是山狼,咱们只能坐船进来,它却找到陡峭山路自己进山。”

宁承轻道:“就是金角这傻小子又走丢了。”萧尽道:“金角傻狗有傻福,一会儿就找回来了。”银角不知是不是听懂了他的话,站起一阵低吼,转身跳进草丛不知去向。

萧尽一惊,唤道:“银角!”宁承轻笑道:“它气你说金角傻,自己去找了。银角生性孤傲,不必管它。”萧尽不服道:“你也说金角傻,它为何只气我。”

宁承轻甚是得意道:“我聪明,说金角傻小子有何不可?你自己是傻乎乎的,却还说金角傻,银角听了自然生气。”

萧尽听他这么说,一时无言以对,想了想竟还觉十分有理,点头道:“你比我聪明,我是认的。”宁承轻见他可爱,想去吻他,忽而惊觉段云山在一旁,只得作罢,笑而不语。

段云山虽知他二人这几月中相互扶持,感情笃深,却也未想过能有如此进展,这样纵情率性、嬉笑自若的小师弟是从未见过,惊奇之余甚感宽慰。

他道:“不知谢凤初多久会想到这里,我总是不放心,还是趁早出去为好。”宁承轻道:“我原想等天黑再走,师兄既担心,那咱们就边走边看。”段云山怕萧尽伤势未愈,再遇强敌太过勉强,萧尽却道抹了七花玉苓膏已觉好多了。

宁承轻道:“咱们如今怀揣这么多稀世灵药,死人也能给治好。”说着伸手到怀里,摸出个布包,里面裹着一大块茯苓,两株人参,看品相都有千百年之久,皆为起死回生的大补药,是他从龙牙庐药屉里顺手牵羊得来。

段云山问道:“师弟,你方才从哪里上来?”宁承轻道:“我本想一路下山,但半路遇到几个巡山的玄龙弟子,只得掉头。银角带我钻了许多小路,恰巧发现悬崖上的绞盘和木筐,接着又听下面有人打斗,看了一会儿发现是你们。”

段云山道:“那就往你来时的路走回去,有我和萧兄弟在,遇上玄龙谷的弟子也好对付。”宁承轻道:“你们可要小心,这路有些难走。”

萧尽心想他不会武功也能走得,又有什么难走了,说着起身跟去。

宁承轻前面带路,萧尽在身后护着,段云山断后。起先三人还走在山道上,没走几步,宁承轻弯腰矮身往一旁斜坡滑下,萧尽只觉山坡极为陡峭,稍不留神便有滚落之险。他伸手抓住身旁杂草,凝神提气往下一瞧,宁承轻已站在底下一块极窄的峭壁石上,正仰头瞧着自己。

萧尽见他贴着崖壁,山石狭窄只到脚心,半只脚踩空,脚下山雾浓浓深不见底,摔下去连尸骨都捞不着,不由心惊肉跳,一句小心也说不出口,生怕宁承轻受惊吓失足摔落。

他小心翼翼下到石上,亦是后背紧靠石壁才能站稳,转头瞧了宁承轻一眼,宁承轻却冲他笑了笑道:“小狗子,别看脚下,银角方才走得可稳当得很。”

萧尽道:“你拉着我手。”宁承轻正慢慢往前挪步,听他这么说,便道:“拉了手,掉下去一个,另一个岂不也惨了。”

萧尽就是宁愿一起死也不要他孤零零地掉下,嘴上却说:“你拉着我手,我……我怕高。”宁承轻听他结结巴巴,心知定在胡说,但又想他愿意和我一起死,拉一拉手怕什么,于是大大方方将他伸来的手掌握住。

段云山本想将长绳抛给二人缠在身上,可下来后见他们手拉手已走得远了,也是无奈。

这条山路果然凶险,银角四肢强壮、爪子锋利,自能在峭壁间穿行,人要行走却十分为难。

萧尽使出千斤坠稳住下盘,却也数次听到脚下小石块滑落峭壁,不往下瞧生怕失足踩空,往下一瞧却又惊惧渊谷深不见底。宁承轻虽不会武功,但方才走来时已经历过险阻,眼下再走回去已十分熟练,反倒快些。

好不容易走到尽头,前方窄路缺了一大块。宁承轻道:“我过来时踩塌了一块,没想到要原路返回,这下却有些难走。”

萧尽瞧了一眼,见缺口约有半丈,不甚宽,若在平地轻轻一跨也就过去,但此时人在万丈悬崖上,稍有不慎便有坠落之虞,如何敢让宁承轻冒险跳跃,于是道:“你搂着我。”

宁承轻先将他拦腰搂住,再笑问道:“搂着你做什么?”萧尽提起一口真气,在山石上点了一脚,飞身跃去落在对面。宁承轻嘴上不说,腾空而起那一瞬,一颗心不由自主地提着,直到落下还砰砰直跳。

萧尽只觉他双手紧扣,脸贴着自己,心里也如小鹿乱撞起来。

两人到了开阔处,给身后到来的段云山让出空地,宁承轻松开双手道:“这后面就好走多了,你们跟得紧些,可别走散。”

他将衣袍提起,钻进山缝,山壁中四通八达,岔道极多,只是大多十分狭窄,人不能通过。宁承轻只跟着银角走过一次,竟然记得,毫不犹豫一路钻去。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柳暗花明,三人眼前一亮,已到山壁那一头的林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