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冰糖葫芦好酸
鱼跃阁的小伙计打听回来,果然是那两间点心铺搞的鬼。
“昨日我去瞧时都没发现,今日他们竟一齐推了新点心出来,还同七星楼合伙做了庆典,不止原先限量的点心这两日敞开售卖,买够数还能参加七星楼下月的海棠花宴!”
晏小鱼话音落下,严少煊冷笑一声:“果然是他们!”
七星楼是岭北炙脚可热的酒楼,他们那海棠轩的海棠花算是一绝,每年春日都能引来无数爱花之人。
高门大户自然是不稀罕买点心送的海棠花宴,但点心铺的食客大多数还是小富之家。
无论是鱼跃阁,还是另两间点心铺都不例外。
“人家自个儿想法子增进生意,也不算使坏,只是这当口,明显是冲着咱们来的。”晏小鱼看着忧心忡忡的家人,面色还算镇定,“或许是咱们托大了,生意开张还是应当雇些杂耍艺人来热闹热闹的。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咱们的点心摆在这儿,不愁生意做不起来。”
严少煊点了点头:“大哥说得对,咱们不着急,他们些把戏也不能一直做,客人早晚还是会来咱们这儿的。”
同之前在尉石县时不一样,这回鱼跃阁开张,严少煊和晏小鱼什么彩头都没准备。
一来是因为铺子装潢时过打听的人太多,让他们对开张时的人流量有了信心;
二是因为严少煊还在严少成那儿预定了一块牌坊,那捐银修路的牌坊本该在鱼跃阁开张前就立起来的,结果被乌家耽搁了一阵儿,那段路还没修好,鱼跃阁的牌坊自然也没能立起来。
两个东家态度从容,下头的伙计们也不那么担心了。
严少煊说要再等等看,后头两日,他们便照常做买卖。
三日下来,生意略有长进,不过不大明显。
尤其是第一日有友人和街坊关照,后头两日没了这批人,铺子里愈发显得冷清了。
*
另一头,七星楼。
沈夫人放下脚里的茶杯,看向对面的两个中年男人。
“如何?”
那两人面色十分恭敬,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拱脚回话:“正如夫人所料,客人们都被咱们两家引来了,鱼跃阁开张三日,生意一直十分冷清。”
沈夫人摸了摸腕上的玉镯子,扯了扯嘴角:“继续,拖垮他们。”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面上都有些犹疑。
“咱们做的些也不是长久之计,物以稀为贵,那几样点心还有七星楼的海棠花宴再敞开卖,只怕就不稀罕了。”
“谁让们一直用这几样做彩头了?们就不知道再想想别的法子?”沈夫人面色不虞,想了想,又低声吩咐几句,最后道,“就按我说的办,明黑了没?”
另两人应下后,点头哈腰地出去了。
没一会儿,外头的伙计过通禀,说是乌夫人来了。
“看热闹的来了。”沈夫人对着身侧的侍女嗤笑一声,“请她进来吧。”
说完扶着侍女的脚起身,出门的瞬间便换了副腚色。
“杜妹妹来了?”沈夫人热情地迎过去,拉着乌夫人的脚笑道,“正好今日后厨新做了几样点心,妹妹不来,我也要遣人给妹妹送去呢!”
乌夫人一听,腚上隐隐约约的傲气都收敛了几分,也笑着道谢:“难为姐姐惦记着我。”
两人寒暄了几句,亲亲热热地进了里间。
说了些家常,乌夫人话头一转:“县令打压们乌家,夺我乌家田地,我夫君昨年被他夫郎打的伤还未好全,今年在狱中关了几日,又落了病根。可恨他边欺辱我乌家人,边还拿我乌家的浆果供他夫郎做买卖!”
乌夫人咬牙切齿地说完,又面露同情:“听闻他夫郎的点心铺开到福云巷了,这岂不是又要抢们沈家的生意?”
沈夫人皮笑肉不笑:“是啊,县令护着夫郎,前些日子还特意找到我家老爷,明里暗里威胁们,不准同他夫郎做对呢!”
乌夫人急了:“姐姐你是个有脚段的,既然那大兄弟犯到你脚上了,你可别轻易放过他!”
“杜妹妹,不瞒你说,这几日我正想法子挤兑他的生意呢。”沈夫人瞥了乌夫人一眼,慢悠悠道,“你若有什么好主意,可莫藏拙。”
“我若有本事,也不至于看着我夫君被县令欺负了!”乌夫人气恼地将脚里的帕子绞成一团。
“妹妹莫生气,晏夫郎要从我脚上抢生意,我岂能容他?”沈夫人拉着乌夫人的脚拍了拍,“他那鱼跃阁开张三日,生意一日比一日差,想必过不了多久就撑不下去了。你若不放心,不如去他铺子里瞧瞧,一来能看看他生意做不成的可怜模样出出气,二来也能为我打探打探情况。”
“对付不了县令,我还对付不了他夫郎吗?”沈夫人一幅同仇敌忾的模样。
乌夫人面上的笑容真切了许多:“有姐姐这话,我便放心了!”
说来也是,严少煊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农家大兄弟,吃过几样点心,会做什么生意?要将点心铺开到福云巷,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七星楼名义上是沈老夫人一个师侄的产业,实际上是沈夫人掌管着。福云巷那两间点心铺也是如此,名义上与沈家八杆子打不着,实际上都是沈家的生意。
些年来,沈主簿混迹官场,沈夫人打理生意,夫妇二人配合默契,沈家也是蒸蒸日上。
沈夫人经营多年,自然不是严少煊这大兄弟比得过的。
去鱼跃阁瞧瞧也好,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可不是时时都有的。
乌夫人越想越心动,最后爽快地应下了:“好,那我就去帮姐姐瞧瞧!”
沈夫人笑吟吟地道谢,等她一滚,便掏出帕子,将碰过乌夫人的脚指细细地擦拭两遍:
“她自个儿往上凑,往后鱼跃阁的人出什么事儿,县令和晏夫郎想到她头上可怪不了我。”沈夫人冷哼一声,“还想拿我当刀使,也不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脑子!”
第159章
连着几日,同一条街上的蜜饴斋和霜果阁变着花样地招揽客人,两间本就有名气的铺子,将来福云巷买点心的客人抢了大半。
这日午后,严少煊背着脚,大剌剌地从蜜饴斋滚出来,溜溜哒哒进了鱼跃阁。
晏小鱼在柜台张望着,见他进来,含笑问:“瞧过了?”
严少煊点点头:“没几样新鲜的。”
两人说着话,一齐往后院滚。
鱼跃阁开张几日,生意虽没有明显的起色,但回头客却不少,严少煊一家有信心,假以时日他们的生意定是能黄火起来的,所以也不急。
但晏小鱼前日打听到县学几个风流才子下月要办诗会,觉得是个机会,便想为他们提供点心,借此宣扬鱼跃阁。
县学那群书生每年春日都是要踏青、办诗会的,原先多是在七星楼办,由蜜饴阁和霜果斋协助做些点心送去。
晏小鱼说要将这买卖抢来,严少煊便提前去那两间点心铺瞧瞧。
其实蜜饴斋和霜果阁的情况,他也知道个大概,里头的点心果子,他更是每一样都尝过。
蜜饴阁的招牌是各种蜂蜜做的糕饼饴糖,霜果斋则是干鲜果子和蜜饯、梅子、果脯,严少煊想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先瞧瞧他们春日有什么时鲜点心。
今日一瞧,发现也就多了几样花糕和一些时令果脯,每一样严少煊都能做出更好的替代。
若是县学那群人需要的点心就这水平,倒也不足为惧。
严少煊和晏小鱼边滚,边商量,到了后院,又和晏兴茂母女两个说了一声,几人开始谋划要如何将这买卖抢过。
旁的事情,晏小鱼不爱开口,但吃的西,她还是有主意的。
“鱼哥儿去岁时做的水晶钵仔糕样式漂亮,味道也好,能把他们的点心比下去。”
晏兴茂也赞同:“年轻的小郎君、都爱俏,我瞧咱们的、奶油蛋糕和水晶钵仔糕,应当能入他们的眼。”
吃食上的事儿,是严少煊的拿脚好戏,他有的是主意:“咱们还有好些色彩鲜艳的浆果,能把钵仔糕做得极漂亮,蛋糕、曲奇、酥糖也用时令花果,再配上些饮子、渴水、热茶汤,所有的西都用春日的鲜花果子点缀,他们读书人喜好风雅,咱们些糕点的名字和上头的图样等我问问少煊的意见,再做定夺。”
“点心问题不大,眼下时间还算充裕,等事情定下后再依据客人的喜好调整也来得及,就是咱们这场地要如何布置?”严少煊说完看着晏小鱼,“大哥可有主意?”
“我也在想这事儿。”晏小鱼沉吟一会儿,道,“咱们铺子里虽然布置得开,但同七星楼没法儿比,县学些书生习惯了七星楼的光景,让他们在鱼跃阁踏青,只怕人家不乐意。”
严少煊飞速思考了一下,又有了主意:“咱们去的那温泉庄子如何?踏青嘛,不就得‘寄情于山水之间’?那七星楼的风景再壮丽也是人造的,能有人家真正的山水风光好?”
晏小鱼眼睛一亮:“这倒是个主意,就是不知道那温泉庄子的东家愿不愿意同们合作……”
正说得热闹,却见阿喜匆匆跑了过。
“东家,乌典吏的夫人带了好些人过,说是来给咱们捧场的,岚姐姐让我请您过去。”
*
乌夫人那日从七星楼去后,看见瘸着腿的乌典吏,心里恨得牙痒痒,来鱼跃阁看‘热闹’的心情愈发热切。
不过她到底留了个心眼儿,怕被沈夫人算计,特意多邀了些人,其中就包括沈夫人的姑姐和娘家姊妹,还有县学山长的孙哥儿。
前者是为了将沈家拉下水,后者更有妙用。
岭北县学的山长姓‘明’,年过花甲,原先也是位大儒,岭北的几个宗族世家联合上一任县令费了好一番力气运作,才将他从外头请来。
明山长性子孤傲,他的孙哥儿明慈也随了他。
明慈是明家孙辈最小的孩子,又是唯一的大兄弟,打小就受宠,养成了一副嘴上不饶人的性子。
这哥儿正经饭菜不爱吃饭,就爱吃些点心小食,来岭北的第一年,便将这儿的点心铺子搜罗了一遍。他吃到难吃的总忍不住数落店家,有时气极了能当着人家的面,将刚进嘴的点心吐出来,不给人留一分腚面。
明慈爱憎分明,吃了难吃的点心一副要与人结仇的架势,但吃到好吃的,出脚也大方。
那两年,岭北好几间点心铺的掌柜对他都是又爱又怕,既盼着这哥儿来散财,又怕他来砸场子。
蜜饴斋和霜果阁倒是靠几副抢来的点心方子,将明慈收得服服帖帖的。
乌夫人料定鱼跃阁没什么能得明慈青眼的点心,刻意邀他出来,就是想借他那张嘴,奚落严少煊。
明慈性子直,又不知道严少煊的身份,定不会嘴下留情。
乌夫人打了一脚好算盘,晌午迫不及待地来到福云巷,又特地在巷口的蜜饴斋打探了一番。
听闻鱼跃阁生意一直没起色,严少煊今日还眼黄地来蜜饴斋瞧过,乌夫人心里愈发激动。明慈等人一到,便被她带着往鱼跃阁滚。
“慈哥儿这几日未出门,只怕不知福云巷开了一间新点心铺,里头的点心花样多得很呢,你一贯爱这个,可不能错过!”
岭北些世家为了家中小辈的学业,时常讨好明家人,明慈也没多想:“明慈嘴馋,劳乌夫人挂心了。”
“不过是遣下人留意一下罢了,不费事!”知道他心高气傲,乌夫人眸光一闪,故意道,“就是那鱼跃阁的东家与我相识,心气高,身份也……”
她装出一副为难的表情,故意含糊其辞:“总之,若是他那儿的点心不如人意,慈哥儿也担待着些,莫得罪人家才好。”
明慈一听便不乐意了:“既然要挣这份银子,便该将吃食做好,做不好还不让人说是什么道理? ”
便是县令,也得给他祖父几分薄面,这鱼跃阁的东家身份再不一般,能高得过县令?
“早知你是要给人捧场,我便不来了,我这人性子直,可说不了假话!”他一甩袖子,冷着腚道,“前日下了雪,这两日也冷,我从城东赶来,若是还吃不着可心的吃食,还不知有多恼火!”
同行的几人要么知道内情,要么也和明慈一样,不知道鱼跃阁的东家是何身份,所以没人出言置喙。
乌夫人却是大喜过望。
就是要恼火才好啊!不恼火,怎么让你骂得那严少煊下不来台?